林柳青儿
图:林柳青儿20元钱
1991年,大学二年级的暑假。我来到了绪工作的地方,来看看半年多没有见面的好闺密。然后返程回学校上课。
绪的工作单位在一个偏远的乡镇,名字叫大瓦店,是一所精神病特色医院。
在那个年代,一般人听到这个医院的名字,都会皱皱眉头,摆摆手,会意地笑笑,不语。
那个时候,大人教育孩子也有一套套既成的套路,孩子哭了,孩子抢饭吃,孩子懒惰不干活,孩子不听大人的话,孩子贪玩没有完成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或者孩子在外面和别人家的孩子争吵打架等等所有大人不满意孩子的时候。听到大人教训孩子的声音或者是“再不好好表现,就把你扔了喂马虎(书面语:狼)”,或者是“再哭,把你送到鬼沟”等等,最有效也最直接的教育就是大人说一句“你再不听话,就让大瓦店医院的车把你拉走”孩子马上就会乖乖的顺从。不过,我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我是乖孩子。
绪,是我的初中同学,在20世纪80年代末初中毕业后考上了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了这所医院,一直从事检验工作。
我们家在一座大山的北边,绪的家在大山的南边。这座当时看来很高很高的大山,并没有阻挡我们之间纯洁美好的友谊。
小学时代,一般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小学,尤其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以前,村里的学校可以称得上热闹非凡。师资虽然不是那么充足,学生也往往散漫的很,但是那时的老师和学生基本是快乐的。
一个村的孩子,语言没有什么障碍,谁家富裕,谁家贫穷,谁家有几头牛,谁家有几只猪,谁家的樱桃好吃,谁家的杏树好看,谁家的媳妇姑娘最讨人喜欢,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平和,同学之间千丝万缕中多多少少都是亲戚或者亲上加亲。小学的世界窄小,有趣,踏实。
初中的时刻,全乡的孩子需要集中到那几所有限的学校来。我和绪被分配到一个学校,一个班级,而且还成了同桌。可能是那会的孩子营养跟不上的原因吧,我和绪都是矮矮的,瘦瘦的,自然而然的,老师把我们俩排在了一桌。
我们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在一个大屋子里面,好多人打着地铺,从家里带来的一周的饭同时放在一个屋子里面,就餐的时候,学校统一给学生热饭。饭,或许有一些已经变馊了,但是没有影响我们的学习,大多数孩子已经适应了环境。包括对不是一个村里的那些奇怪的口音,还有一些发育早的孩子的月经,也成了我们晚上住宿的孩子们的热门话题。那么多的为什么和为什么,冲击着这些从村子里面来的学生。
带着好奇,带着疑问,带着憧景,带着对家人和小村子的些许想念,我和绪成了无话不谈的闺密。
我们一起去看小人书,在老师检查作业的时候,互相打掩护,在夏日的中午,抛弃无聊的午觉,到学校东边的小河里,看鱼,玩沙子,还把透着汗渍的的确良衣服洗了,晒干,然后回到学校上下午的课。
放假的时候,我们俩相约,骑着带横梁的大自行车,穿梭在我们俩的村子之间。中午的时候,我们俩还斗胆和绪的母亲,那位善良的婶子,申请我们俩能否喝酒,那是白酒,婶子并不反对,给我们炒菜,菜虽然简单,喝酒的时刻却很骄傲,很正式,很有仪式感。后来我猜,婶子太爱我们这俩个疯狂的丫头了,学习不错,性格活泼,让家长也放心。小酌的感觉,现在想起?还是那么美妙。
后来,绪考上了中专,同样成绩优秀的我,却没有发挥好,名落孙山,去读了高中。
我们的乡镇距离县城30公里,我从县城坐车来到了绪工作的地方。一个小时的颠簸和摇晃后,我看到了绪。
看到了她白色的工作服,整洁,修身。我心中满满的羡慕和神奇,绪的工作状态深深地吸引住了我。
我和绪,一起吃了面条,尽情地聊天。我高谈阔论,描述着大学的景象,憧憬着毕业后大北京找工作,仰望着雄伟的长城,期盼着和在北京大学的高中同学聚会,说起我们和大学同学们躺在北方的白桦林中,看着太阳,数着飞来飞去鸟儿。。。。。。
绪微微有些忧郁,说起了需要供养上大学的弟弟,说起了需要花钱办理农转非的姐姐,说起了多年在这里工作的同事因为距离城市远以及精神病医院的名声而迟迟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还特别希望和我一样上大学。
。。。。。。
依依不舍。绪用一枚小手帕包了一把鸡蛋,放在我的背包里。说,美美,你坐火车吃点鸡蛋,抗饿。
泪眼摩挲中,我在小手帕中看到了那片叠的整整齐齐的20元钱。
绪呀,那时你每月才不到100元钱。
20元钱,在21世纪的现在微不足道。是一支好吃的雪糕,是一段出租车旅程费用,是一杯随手可得的奶茶,是一本简易的科普读物,是微信和支付宝中随时可以发生的小额支付。而在30年前的这一刻,却是我永远难以忘记的“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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