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敢终于世事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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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堇白

Part  01

七月份过得如此匆忙，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空叹年华似水流了。可我又十分相信，在那些匆忙的日子里，究竟是有些收获的，这样想来便不是那么伤心了。

大学毕业的六月底，我几乎依旧是在看书中度过的。我还能记得学校图书馆八点左右五光十色的音乐喷泉，九点半大爷一间一间阅览室催学生离开，以及最后空落落的木质方桌，还有我最习惯的角落里的位置。

毕业是开心和沉重的。开心即是因为无法拒绝的成长，我们终于在各式各样的毕业照和聚餐中说了再见，沉重是毕业时的各奔东西以及压在心中的恐慌和虚无。

我们竟是这样就毕业了啊。

犹能记得当初读高中时问班主任的话语，“老师，上了大学真的能随便蹭课吗？”

“能是能，可是你连自己的课都不想上，你怎么可能会去蹭课？”

我心里默想:“那可不一定。”

现在想来，老师还是对的哈，当时确实太高估自己了。

日子是过得挺平淡的，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地的大事情，不过我已经努力把自己的小事情做好了，于我而言，这大概已经很好了。

毕业时前路未知，想来向父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二十几年，毕业之际还无着落，确实有些沉重。我总不像别人，不能“慢”就业，还好一切暂时都挺过来了。

终于也明白，人生根本没有坦途，我们总是孤注一掷地面对上一个坎坷，还没有缓过神来时，又要精疲力竭地面对下一个困难。

其实每一次难熬的时刻，你都得要相信，这绝不是最难的一次。否则你怎么可能如此开心又阳光地走到现在？

七岁为了一个玩具哭泣，十五岁为了不及格的数学烦恼，十七岁为了考学焦虑，二十岁又为工作担忧，人生的事情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暂且如此吧，就好像一句话，人生一半是困难，另一半是如何应对困难。想来倘若没有什么风波，倒是觉得无聊了。

山山水水，总有一处该是你的风景。

来来往往，君子不争炎凉只争朝夕。

Part  02

我对于整个大学最鲜明的记忆，是校园青瓦色围墙上的爬山虎，绿了红，红了绿，一年一年。我往返学校坐火车经过的山路和隧道也到处是爬山虎的影子。寒假回学校时，它干枯地攀爬在铁路两旁的山壁上，暑假回家时，它就绿油油像大帘幕般铺满了山壁。

寒暑如此。四年如此。

整个四年，生活拧巴而干涩，但还好，至少我在心底里一直劝说自己精神生活最重要。但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承认迈不过眼前最现实的坎儿，再远的梦都是枉然。

这精神生活的自勉之语虽是十分的假话，但四年里确实让我成长太多。

文学院的课相对来说比较少。大一时候下午四点二十下课之后几乎就相当于没事了。参加爱心自立社，平日里帮着编辑一些很小很小的新闻，就这样还老是出差错。

周日里一起去敬老院。我还记得一幕，我进去那间屋子时，里面一位老奶奶很激动，很开心，我走近她朝她笑时，她拉过我的手就亲，一下子被吓着了，站在那里不敢动。

后来部长说，她不会说话，只靠亲你手背表示欢迎。

我渐渐放开胆子在那里跟她聊天，后来我不知道吃错药了还是什么，问了一句你在这里吃的饭好吗？结果那奶奶就哭起来，又不能说话，越哭越激动，把我吓得。

最后，在房间里跳了一支舞解决的。

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很失败，明明是去敬老院陪人家的，结果把人家陪哭了，不能说话又哭成那样，好害怕。结果回来部长说了我一通，但还好，部长还比较温柔。我就是觉得别人怎么就没惹人家哭，我怎么就出这种事。

信息部的部长对我们都很好，周六日有时一起去文瀛湖玩耍，平日里还有阅读书目推荐，一起参加音乐会筹办，元旦时还组织我们一起跳舞。

元旦前，为了联谊晚会，部长把我们组织起来跳舞，我至今记得那首《Love love love》，因为跳得比较好，还被选做领舞，这些至今想起来都是很开心的事情。

因为舞蹈要转胸和顶跨，但是我们没有一点舞蹈基础，所以练了好久。好像当时还挺不好意思练，所以部长跑上跑下帮我们找僻静的地方。元旦前夕最后一次排练时，节目被刷。

我想，我记得的是那段大家一起听着音乐练节奏，晚上一起排练到十一点的日子，那些日子，留下的都是我们的欢乐呀。

再后来参加朗诵大赛，复赛被刷。安慰自己可能读得真的没感情，以后再接再厉，但事实是，后来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参加过一次。

一直觉得自己感情干瘪，大概也读不出什么韵味来，不去也罢。

直至毕业找工作，那些失去的信心好像一瞬间又都找了回来。这是后话。

学校征文，我把自己的文章认认真真用手机码好打印出来交给团委，她笑着跟我说好。一个月后，团委给了几页纸，让在背面登记什么信息，具体我忘了。偶然翻开前面，发现是我的文章，原来自始至终文章都没有上交，而我还认认真真地在等征文结果。

后来就渐渐发现，我好像更能接受些什么了，比如失败。失败好像变得很常见，我似乎找不到自己一丁点优点，仔细想一想，好像确实是什么也不会，一点特长也没有，真的是什么也不会，连个最简单的唱歌也不会。

别人吹笛子和跳舞时，我大概只擅长抓蝉和玩土。

幸亏元旦前夕学了一点点舞蹈，在敬老院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但是我又安慰自己，能继续读书已经很不错了，这已经是我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好吧，我开始接受一个平凡的自己。

但是又心存侥幸，世上应该还是平凡人多一点吧，所以还是默默地积累自己。

Part  03

大一下学期兼职，我申请退社。部长不允许，但他们都很好，没有给我安排值班，至今感谢他们的善意。

暑期用自己兼职的钱参加了英语口语集训营。当初特别喜欢英语口语，特别羡慕那些能够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人。所以在学校参加了英语角，早上参加晨读，也很感谢那段日子，和一群人风雨无阻地坚持一件事情。

暑期的集训营为期十天，舍友说浪费钱，可我固执，坚持要去，交了钱背了一个书包就去了。

第一天做游戏，从两米多高的桌子上往后倒，双腿不能弯曲，下面有人接着，可我这个游戏怎么也通不过，最后发展成我刚爬上两米多高的桌子，教练就一把把我推下去了。

后来好像推了几次不害怕之后渐渐通过了。

还记得没办法在全体学生面前喊一句话被教练说了几句，眼睛里憋着泪。

参加一万米的长跑，跑到两腿发软，裤子都湿透。

上台做分享，从不敢到喜欢。

集训分别时，跟教练拥抱了一下，也算道别。

教练其实是别的大学的学生，物理系的，但是说的一口好英语。他计划考研的，不知结果如何。

Part  04

大二在外面做了家教，因为我专业是汉语言，但是似乎没什么人补语文。所以我每天在学校外面硬着头皮装英语系的学生，给学生补习英语。

还好，口语不错，能得到一些微薄的工资。

所以在某一刻我是相信，人一定要舍得投资自己，你努力学到的东西终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或早或晚。

但是似乎那个时候，心理很脆弱。会因为别人的一个眼神，然后去想，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做。

再后来就不再做私人家教，而是去了补习班做英语老师。这样就不会顾忌我是不是哪里又做错了，班里的气氛无论如何也比人家家里要让我轻松。

从最初两个学生，到后面初一初二初三的学生都来补课，再到最后有家长问我寒假可以不回家，去他们家里补么？虽然拒绝了，但心里终究是开心的，毕竟算是一点安慰，好像自己也不是特别差。

唯一让我值得提起的，就是我从未放弃阅读和写作，无论身在怎样的环境，周围有怎样的氛围，读书和写作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大二那年暑假是最激情澎湃的，遇见郁檀编辑，参加了她的情感训练营，和一群全国各地的朋友在一起写作。檀编时不时给我们上课，教授写作技巧，我们互相交流写作心得，偶尔也分享读书感悟。

那段时间过得很充实，写作让我认识天南海北很多朋友，优秀的，平凡的，年长的，年少的，与我一般年纪的有时说说心中郁积，比我年长的在我升学还是工作的问题上给予我指导。

可能我们都习惯了与屏幕对面的陌生人交心，和身边人却无话可说。

其实写作给予我最大的收获是接触到不同的人，看到不一样的人生，拥有了不一样的眼界，不再局限于我大学的圈子，所以我有了更多的想法。

感谢写作，好像我拥有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无论如何，遇见总是好的，互相看文，偶尔也聊天，就这样一路前行。

写完了一本随笔和一本小说，心情却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我想的能够去忘记。原来对过去的事一直都在耿耿于怀，只是都藏在心底。

后来事情多了，训练营渐渐无声，我们又各自换了地方写作。偶尔也登录一些软件去看看他们的动态，只要显示保持更新状态，我便觉得好像大家又都在一起了。

Part  05

大学也偶尔出去旅行，也遇到很多瞬间让自己感动的事情。其实后来想想，这世间没有谁该要对谁好，应该感谢每一份善意。

内蒙那一次，我握着两张缆车票，拍照片时我把它放在旁边石头上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给搞丢了，山上风大，不知道是风刮飞了还是别人拿走了。

几乎是下一刻，小鱼干对我说，我跟你一起走下山吧。但我丢的是别人的票啊，真心感谢那份善意，帮我缓解尴尬。

再后来出去玩时，我们统一的车票，身份证，学生证就都由细心的伙伙保管了。

说起我小鱼干，想起另一件事，我最困难的时候，她承包了我一年的午饭。

那时候，每个星期六日一起出去挤公交打零工，中午带我去吃饸烙面，饭是简单了点，但毕竟不用掏钱。后来，饸烙面馆关了，我们两个一度怀疑是被我们吃垮的。

小鱼干是我大学里遇到的一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到根本不需要通过兼职来维持生活，所以我就佩服人家那种人了，家庭条件本身就好，自身还特别努力，不停地通过各种方式提升自己。

窃以为最优雅的女子，能享受好的环境，也能忍受生命的不堪。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差距越来越大的原因了吧，人啊，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停止学习。你可以停下来休息，但你不可以松懈。

优秀尚且努力，平凡谈何放弃。

Part  06

军训时认识后排的青海姑娘，一见如故，两个人很投缘，后来一起出去逛街，去博物馆，毕业前夕吃了最后一顿饭。

我大概最喜欢的地方是云南和沙漠。几乎从小看着父亲在云南的军装照长大，所以特别想去，沙漠是喜欢了三毛之后有的强烈愿望，所以对新疆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三月初时我和青海姑娘在喀什汉教老师的招聘会上遇见。她很惊讶，你是真的要去吗？我说是的。四月中旬回家时，被训了一顿，我不听。然后我妈半夜趴我耳边跟我说，咱不去了，成吗？我突然有点难过，是不是太过鲁莽和固执，从没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回到学校之后辗转解了三方协议。

几天前，青海姑娘发朋友圈，图片是喀什成片的葡萄园，很美丽。

青海姑娘喊我丫头，她说好听，我也觉得好听。

她当初读大学时，一个人拎着行李坐火车从青海到山西，我那时不懂，后来了解一点情况，觉得这姑娘真是坚强。

美丽是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只愿各自安好，再见时模样如初。

实习时候遇见三宝和常，三宝是一米八的汉子，但是烧的一手好菜，每天晚饭都是三宝变着法儿烧菜，我跟常两个人轮流洗碗。实习两个月，虽然是在村子里，最后三个人都胖了。

毕业时我常恰好呆在家里，等取毕业证时才回来，我因为一些事情要离开，三宝离别时给我一张照片，正面是我照片，背面是一张明信片，忽然想起似乎他问过我喜欢什么。

我在火车上时他微信我，明信片里有字。我突然笑起来，体育生怎么也文艺起来了。

常是杏花村的，就是古诗里说的那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常脾气随和，性格也超开朗，不作不造，我喜欢。

终有一日一醉方休。

毕业时，宿舍五个人一起拍毕业照，我们选了婚纱和古风。

拍婚纱照时，伙伙对我大喊:给人家静静后背系得紧一点，她胸小，挂不住。

好吧，既然伙伙都这样说了，宿舍人就一起去摸伙伙，结果都在试探，谁也没敢上手，在一阵嘻嘻哈哈声中把婚纱穿好，五个人提着婚纱穿过南北校区。

那一天，阳光很好，我们很开心。

后来我翻看我们所有的照片，跟伙伙抱怨，她把所有的人都亲了一遍，就是没亲我，这是为什么，我需要一个解释。结果她发表情包亲了我一下，好吧，勉强接收。

Part  07

临近毕业时，我收到两份教师面试通知，所以我资格复审时就一并收拾行李回家了。

走得很匆忙，计划寄的信也拖拖拉拉没有去寄。

七月初因为一些事情回学校时，跟朋友借了信纸趴在医学院的教室里认认真真写了信，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碎碎念。

于我而言就是一种情怀吧，总是觉得这是大学时代做的最后一件事，想想就觉得挺美的。

有一场面试对我很重要，笔试分差都在0.2，我顺便看了一眼成绩排名里的身份证号，发现大家都是92年之前的，甚至还有87年的。

心情忽然变得很紧张，觉得大家毕业好久了，肯定有上课的经验，我这刚毕业，一节语文课也没有讲过，一点经验也没有，面试怎么办。

恰好有一个面试小学英语的女生找到我，想要培训几天。我们两个相约在平遥见面，我几乎上一场面试还没歇息，就又坐车赶赴下一个地点。

说实话，我根本没有培训的钱。但是我们遇见很好的人，他说可以先培训，考上了看着给。对呀，我就是冲着他这句“考上了看着给”才架着胆子去的。我下午备课三十分钟给他空讲了十分钟的课，他很惊讶，说我讲得很好，朗读很有感情，完全不怯场，根本不像应届毕业生。

他说的话瞬间让我很有自信，想起了曾经朗读不过关的事情，就好像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自卑都可以散去。

第二天他开车送我们到忻州总部学习，说实话，这老师对我们特别上心，给我们分别配了两个辅导老师轮流辅导，住宾馆的钱全是他给掏的。

临近面试，他又赶回来听我们讲课，但似乎不太满意，说我细节完备了，但失去了当初的勇敢和大胆，劈头盖脸地说了我一通。

晚上微信我，说那些话是为了我好，想让我拿个Number one。我回复知道，谢谢，会努力的。

中午他老婆带着我们逛街买了面试的衣服。

要离开的那天，中午十二点的火车，十一点半还在紧张地给我们录课，最后一阵飙车把我们送到火车站，我们跑着取了票去面试。

几天后，面试结果出来了，不太好，跟对手差0.08分，但总成绩还是第一，无论如何，对自己的努力，对别人的用心好歹也算有了一点交代，心情暂时舒缓了一下。

九月份开学之际，好像一切都没有变，我还是要去学校，又好像变了点什么，我从一个学生转变成了一个老师。

后来我想，选择大概很重要。因为信任，所以选择。

感谢这份遇见。

Part  08

这一路走来，永远都很孤单，一个人去读高中，一个人读大学。但似乎别无他法，我感谢我的坚持，甚至还有未来某些别人不能理解的坚持。

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我好像还是很幸运的，没有遇见什么大事，还是顺顺利利地走过来了，即使偶尔有心情沉重的时候，也总能嘻嘻哈哈撑过来。

路还很长，我知道参加工作以后可能还会碰到很多棘手的问题，但是我觉得这不重要。人生那么长，谁没遇过几个难，大家不都一样撑过来了么。

重要的是我在这一路成长中，知道了哪些人是真正对我好，哪些人值得我珍惜，哪些人值得我去爱，哪些事值得我用尽心力去做，哪些坚持一生都不可放弃。

只能想到这些了，权当是对大学四年的一些总结。回忆起来也是干涩多于欢乐，我悲伤时候甚至一度觉得我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但现在看来，以前的想法好傻。

只要你一直在坚持自己喜欢的事情，可能会有很好的结果。就算现在没有，将来的某一天也会有。不要去妄想幸运，就算幸运，那也是努力的另一个代名词。

初中班主任对我说，无论在什么岗位，做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努力。

我知道的呀！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以十二分的热情对待生活，从未敢终于世事炎凉，也望生活待我好一点。

最后以作家刘瑜的一句话来结束文章:愿你有好运气，如果没有，愿你在不幸中学会慈悲。愿你被很多人爱，如果没有，愿你在寂寞中学会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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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白

记于一七年八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