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花之城（第一章）（17）

浮花之城（第一章）（17）

转眼到了高考前的一模，成绩出来时，班上一半多的同学几乎崩溃。我的成绩也极不理想，这样的成绩别说一本，能考上二本就算幸运。我忽然看不到希望，天道酬勤成为泡影，奋发努力成为笑谈。

整整一个晚自习我胡思乱想，心里阵阵发慌，这就是绝望吧，我好绝望！

晚自习一下，我六神无主地背着包快步走出教室，我是独行侠，没人跟我在一起。校门对面的人行道路灯下站着个女生，白色衬衫，背带黑色连衣裙。我停住脚步望着她，她朝街口歪歪头。好不否认我们已经有了几分默契，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和她无忧无虑的散步？

向贞一定从“陛下”那里知道了我的分数，她不用猜也能了解我心里的郁闷，她更不用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现在的绝望。我们并肩往街口走，一路没话。

然而，默契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动着我们的神思。

我默默感受着苏向贞，我在心里不知一次地思考，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她能否感觉到已经有一个女生喜欢上了她？她能否察觉我眼神里的丝丝爱慕？她能否洞察我们彼此间哪怕每次都递进的一点点的小默契？她会不会想到当我真的考到她身边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紧她不松开？她有没有想过我骨子里是多么任性的家伙？她的到来无声无息却在我的心海掀起滔天巨浪，这绝不是普通朋友所能抵达的心境，她是否想好了接纳我的理由？

走到街口，左侧是饭馆和小卖部，再往前就走到了大街上。右侧是一家花店，可以就此转到学校后身，后面有条小河。

我们站在街口，像一对抉择二人组。这路口真像一个两难问题，也许将来，像这样的抉择会经常摆在我们面前，也许早早晚晚我们要决定到底该向左还是向右，人生貌似条条道路通罗马，可对每个人来说，其实路只有一条，踏上去就无法回头。

停了停，我说：“我想抽支烟。”

“好，我去买！”她快速回应了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说了烟的牌子，向贞进了小商店，我隔着玻璃看老板拿烟。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好色男人，眼珠定格在向贞身上。他寻思眼前这个散着香气的标致女生来买烟的事，时不时透过窗子向外面张望，也许他猜测向贞是在给男友买烟吧。我赶紧把身子转过去，但我的绿色白条纹校服无法躲避，管他呢，我把身子又转回来，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忽然间我心里流过一丝快意，向贞真的好像我的女友耶，是啊，这感觉好得不得了。

还以为向贞从商店出来会偷偷摸摸，没想她却大大方方晃着烟走出商店。

我重复着刚才那段意识代码，她好似我的女友，她莫非真可以是我的女友啊？！这段代码好厉害，我像被植入了新的程序，向贞伸手递烟给我的时候，我都没伸过手去接——我不是在接烟，是在去接向贞的手！

我们右转经过花店朝学校后面走去，到小河边坐在一棵柳树下。向贞买的是爱喜，白白的盒子上有一根绿色条纹，也许苏向贞觉得绿色对人体伤害更小一些吧。

她没忘买火机，塑料壳也是绿色的。河边光线暗淡，向贞翻来覆去找不到撕开香烟的缺口，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我歪歪头耐心等待——即便苏向贞的动作再幼稚也是暖心的。

向贞终于撕开包装抽出一支递给我，又举起火机为我点烟，她用火机很蹩脚，打了两下没打着，把火机换到右手才打着。橘红色的火焰照亮她的脸，那面颊羞涩而清美，红红的暖暖的甜甜的。向贞，你可否能察觉到我此刻炽烈而忘我的眼神？

我抽出一支烟递给她，迟疑一下，她抬手接了烟。

我发誓，她一定是为我做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一定是这样的。她从出生到现在，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去商店买烟，更想不到会与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子一起吸烟，她做到了，为了我！

她连烟都不会拿，偷看我拿烟的动作，我故意把动作做得夸张些，食指和中指慢慢夹住烟，轻轻衔在双唇之间，打着火机用外焰点燃，同时吸上一口，吸进肺里去，再从鼻孔中喷出来烟雾。这个难度较大，还有简单的，就是把烟吸进嘴里然后从鼻孔直接喷出来，这样的烟雾还是蓝色的。

我默默的示范，她静静的速成，做作、紧张、害羞，还不时笑笑。可她好认真，一笔一划学着我的动作。她丝毫没让我感到蒙羞或尴尬，这就是彼此间的吸引，我爱死了这种感觉。只不过，她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可她还是坚持着终于把烟从鼻孔里喷出，她的眼泪都被熏出来了。

我们望着黑漆漆的河水，河水静谧安详，看不见流动也看不到波光，偶尔彼岸有汽车疾驰，一道弧光倒影掠过，被垂下的柳枝黑影割成数段。光和水有着同样的性格，别想真的把它们断开。

　　向贞突然说：“有什么话，别压在心里。”

　　月光下，向贞的嫩鼻将面颊分成明暗两个区域，使她的脸看上去更加迷人。我抽出第三支烟又递给她，她犹豫片刻还是接了，我却把手里的烟碾碎。

“南瓜，别灰心，你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呀。”

听到“成绩”二字，我的心又在剧烈抽搐。

向贞又说：“成绩不错为什么要灰心呢？一模是怎么回事，你好像还不知道吧。一模的题目必然要难一些，为的是让大家直面现实，去除浮躁心理。一模成绩都会很低，给你来一次组织重构。咱们可是重点中学，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身经百战，他们懂的如何把你们的状态逐渐调整到最佳。”

听了她的话，我的躁动稍有减轻，心里还是重重的压了块石头。

“你现在谁也不要信，”向贞说：“只要信你的老师，这一届高三的教师队伍很强，学校还期待着这一届高三能取得史上最好成绩，你有什么理由甘居人后呢，况且，你已经赶上来了呀，你的成绩比去年年底进步已经很大，这样可喜的变化，你难道就没看见么？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心，你要证明给大家，你是一匹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黑马……”

我望着她，心里渐趋平静，现在只有她能安慰我。

向贞拉住我的手信心满满地说：“我看好你，我相信你，你会让我满意，让自己满意的。”

我突然想起件事：“嗨，别光说我，你考研的事怎么样了？”

“我……今天中午来的消息……”苏向贞去摸手机，双手乱抓了一阵什么也没摸到……班主任的短信……她终于摸到手机，找到那条短信将手机举到我面前开心的说：“我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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