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上班前,叶知秋沿着之前一样的路下了车,穿过巷子,停在了上次那棵树下,她试着朝院墙里面唤了几声,那只黄白色斑点的小猫很快便从墙内窜了出来,比几天前腿脚灵活多了。
小猫不怕生地走过来,毛茸茸的小脑袋擦着叶知秋的裤脚,叶知秋蹲下来从一边的单肩包里掏出一包猫粮,点了一下小猫的脑袋,高兴地笑道:“小家伙,终于不怕高了?哈哈,给你带了妙鲜包,怎么样?”
小猫似听得懂她的话似的,喵喵地回应她模样乖巧可爱极了。
叶知秋将一部分猫粮倒在手掌上,摊开在小家伙面前,见小家伙吃得香,她一边给它捋着毛一边开玩笑道:“都到晚饭饭点了,你家主人还没开饭吗?”
逗了一会儿小家伙,叶知秋看了看时间,快到四点半了,再不过去唐姐去接女儿就要迟到了,所以她把小猫抱到一边的墙角后便向它扬扬手告别往店里那条街的方向去了,“好了,我要走啦,明天再给你带吃的!”
几天来,叶知秋已经大概熟悉目前这个工作环境了,这份兼职也算是比较轻松,在没客人的时候,她就在厨房学着做一些纸杯蛋糕之类的甜点,不然她一闲下来就容易想到不该想的那个人,她只有强迫性地让自己忙碌起来,假装已经忘掉一切,当然在某个层面上她知道自己完全是在自欺欺人,只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夜色渐浓,进店的人流也越来越稀疏,下晚班后,叶知秋整理好东西锁上门后便准备回住处了。
经过那棵老树底下时,她有意识地抬头看看了一旁孤儿院的院墙,什么都没有。
正当她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是上次爬树的那个男孩子的声音。
他带着警惕地看着她,警告说:“喂,下次别给它乱喂东西!”
它自然是指那只小黄猫了。
叶知秋不打算随便应付一声就走,而是笑着反问:“为什么?它可是吃得很高兴呢?”
“我才是它的主人,它的吃住都归我管,怎么能轻易被你一点食物就收买了呢?”少年理所当然地说。
叶知秋见他是这个意思,噗嗤一声笑了,认输道:“好好好,不过我只是见它可爱,想和它玩会儿,丝毫没有要拐卖诱骗它的意思,你这个家长现在能放心了吗?”
“切,谁知道你闲的没事天天从这里过留的什么念头!”在少年看来,叶知秋每天不嫌麻烦地绕进这条巷子里不是心思不纯又能是因为什么?
“哈哈,我就在隔壁那条街上的面包店工作,你如果有空的话欢迎带小家伙来坐坐。”叶知秋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身留下几句话就走了。
回到住处后,叶知秋随便冲了个澡把头发吹了半干就在电脑面前坐下,书桌上泡了一杯咖啡提神。
她现在这个时间点还睡不着,所以干脆拿出白天翻译好的稿子再核对一遍,明天一大早就发去编辑的邮箱。
已经快到五月份了,天气逐渐变热,像这样的夜里房间里都难免会有些闷热,加上城市顶上接连好几天都散不开的棉絮状乌云,让人心情也透着些许的烦躁,倒情愿老天快干脆利落地下一场大雨,把粘腻的世界一个角都不留地好好冲刷一遍。
叶知秋对着电脑坐了一段时间,眼睛和肩膀都有些酸了,便移开椅子起身,习惯性地往视野开阔一些的走,她把台灯的亮度调暗了一些,使光不至于那么刺眼。
窗开了一半,有点微风透过窗帘穿进来,将一旁桌上的稿纸吹得翻页,最上面没用东西压着的那张纸蔫耷耷地被吹到书房门缝边的地板上。
叶知秋将窗轻轻关了,然后回身走到门边捡起那张纸。
“铃……”突然,一阵门铃声从客厅那边传来,似半夜到来的不速之客。
叶知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定住姿势集中精神听了一会儿,门铃声消失了,叶知秋舒了口气,想着可能是什么东西不小心碰到了门铃按钮,正准备回桌边关了电脑回卧室睡觉时,门口传来了另一种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敲门声。
“叩叩……”敲门声断断续续的,十分有节奏,先是三声,然后变为两声,最后只剩下微弱的一声,但那最后一声却异常的悠长,一直持续着,不止在叶知秋耳边回荡,更像是有人拿棒子敲着她的心脏,她的心一点点被提起来,悬到嗓子眼,卡在那发不出声音来。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是她认识的人到访,更不可能是林昀出差回来,他有钥匙,更何况他再开玩笑也不会大半夜这么吓她,他至少会在进门前给她打个电话。
那么……会是谁呢?是谁!
“……”叶知秋心里其实已经猜到几分了,可因为之前休养了大半个月,她的警惕性都降低了,早已经将那件被人无端骚扰和恶作剧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让她想不通的是,那个骚扰者前几次都只是在对面那栋楼骚扰,今天怎么突然到了门外,此时此刻与她只一厅之隔,规律而摄魂的敲门声若隐若现地在叶知秋耳边回荡着,像幽灵在耳边不断地嬉笑着,让人感到害怕和恐惧,甚至头皮发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一年前回来a市以后,她胆子就越来越小了,她好像一个做了坏事害怕遭到报应的人,面对像这样的威胁躲躲藏藏,不敢声张,害怕应对。
她以前是不怕这些的,因为以前她自己便是一具行尸走肉,不害怕任何危险,她甚至渴望早点了结生命,从这个世上解脱。
所以,为什么,她开始害怕了,难道她的心不再是死的了吗?她的感知被人唤醒,开始拥有正常人的懦弱和畏缩恐惧了吗?
可,沐司深拒绝了她,她的心不应该是更加尘封住了吗?为什么结果会恰恰相反,难道是自己变了吗?
不,不可能,我没变,我是叶知秋,不,叶知秋是来复仇的,现在被放弃的我不是她……我是沐司茜,不,不是,我不是她,那么现在的我到底是谁?谁能告诉我……
此时此刻,折磨着叶知秋已不是门外的骚扰声,而是她那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精神大厦已轰然崩塌,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谁?
她既不是为复仇而重生归来的叶知秋,也不是曾经以沐司深为信仰而无畏无惧一切的沐司茜,那么她是谁呢?
现在这个还在苟延馋喘的自己是谁?
叶知秋此刻就像是个疯子,近似疯狂地想寻求一个答案,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变化,这种变化对她而言不是进步,而是代表着退化和羞耻,她不容许这样的一个自己存在。
在她有意识以来的这二十年里,她都以沐司深为中心,不管是爱还是恨,他始终是她世界的轴心,她无法容忍脱离他却依旧能存活的自己,在她看来,她对他的爱永远都应该是超越一切之上的,包括生命。
但现实却残忍地让她意识到了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那就是离开了所谓的轴心,她依旧能活得很好,甚至可以更好的融入到这个普通而正常的世界中。
这个事实摧毁了她那份仅有而卑微的骄傲,她所以为的爱,其实并没有自己一直以来以为的那么深,现如今一切看来都不过是个她给自己设下的骗局,可笑极了,可笑极了!
温热的液体从叶知秋眼睛中流出来,她捂着脸跪在地上痛哭,掌心和手指缝都被润湿了。
“……”哭了一会儿,叶知秋突然停了下来,起身往客厅的门后走。
敲门声已经断了,门外只剩下逐渐微弱远去的脚步声,那个人恶作剧目的可能只是吓一下房间里独居的女人,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至少可以说在叶知秋心里的那座大厦崩塌之前他的恶作剧起到了一定效果。
而它对于叶知秋意识到这一切简直功不可没。
但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叶知秋此时已变成个偏执的疯子,她想也没想地打开门,然后冲那个黑色的背影撞了过去,她要证明她不是现在的自己,她还是叶知秋,她还是那个将沐司深恨到骨子里的叶知秋。
比起未知的危险和恐惧,她更不敢面对那个偏离轴心的自己,或者说她不允许那样子的自己存在,那在她看来就是一种背叛。
她永远无法接受那个残酷的事实:她对沐司深的爱,有一半是出于她近乎变态的偏执。
而那份偏执,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憎恨却又不甘不舍,是她为了给空虚而懦弱的自己找的一个依托,所以她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催眠自己:没了他,她将会死去!
但其实是,没了包裹在外面的那层糖衣,她的一切都将暴露在太阳底下,再也没有东西掩盖,而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最终也将无从遁形。
沐司深在她的心中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地位,而绝不是她自以为的全部,因为在沐司深身影背后的暗角,一直都躲藏着一个渴望爱的女孩,那个女孩以恨之名爱着这个给她痛苦的世界,眷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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