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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想用说辞警戒人的,就不要用说辞来恐吓人。管仲对齐桓公说了这么一句话:“饮宴享乐,就像鸩毒,不值得贪恋。”鸩毒喝到人的嘴里,肝肠腐烂,一会儿就死掉了。饮宴享乐虽然败坏德行,祸患哪里有这样剧烈?有人认为管仲本想警戒世人,却犯了用说辞恐吓人的毛病!然而,细细想来,并不是这样的呀!
假设管仲进一步把深刻道理说出来,那么举世之人就会为之震惊!世界上死于鸩毒的人,不到万分之一罢了;死在饮宴享乐上的,比比皆是啊。饮宴享乐的毒性,最惨烈最猛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拟,管仲姑且用大家害怕的鸩毒来打比方而已。对陆地上的车辆来说,最仁慈的莫过于羊肠小道,最有害的莫过于高速公路;对水面上的船只来说,最仁慈的莫过于瞿塘峡,最有害的莫过于运河。这是因为越是危险的地方,越令人提高警惕,反而很少出事故;越是平易的地方,越令人放松警惕,就容易出祸患。生于忧患和勤劳,死于饮宴安乐,道理很清楚地摆在那里。人们之所以不知道敬畏,只不过是司空见惯不知不觉罢了。
闲暇居家,好好思考一下:到底是谁让我志气消磨懒散懈怠了?到底是谁让我功名荒废事业磋砣了?到底是谁让我虚度青春浪费时光了?到底是谁让我如同草木消然腐朽了?到底是谁让我放纵欲望弃善向恶了?到底是谁让我忘记忧患滑向灾难了?都是饮宴安乐带来的呀。
这个饮宴安乐,就是万恶之源!贤者沾染后就愚昧了;明白人沾染后就糊涂了;刚强者沾染后就懦弱了;廉洁者沾染后就污浊了。因此被消灭肉体的、被消灭国家的,排成了长长的队伍,难道不是太可怕了吗?即使是这样,君子也有耳朵、眼睛、嘴巴、鼻子,七情六欲与普通人并没有较大的不同。如果普通人所说的饮宴安乐是值得去乐的,那么,古往今来的君子一定会尽力去做了。然而,圣贤君子之所以不安心享乐,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大家在饮宴安乐的过程中,放肆自我管理,任性偷懒耍滑,各种不好的灾殃很快就随之而来,心里也焦急不安,这种(表面安乐)内心忧勤更令人饱受折磨哪!
君子(追求的正好相反,他们)表面上忧勤,内心却安乐,不断加强自我管理,做到了“富润屋,德润身,心胸开阔,体态安详舒适”。他们没有人事上的纠纷,没有被鬼神纠缠,他们的安祥,就像泰山一样,四平八稳。所以说,真正擅长选择安乐的,又有谁能比得上君子啊?
《东莱博议·管仲言宴安》
以言警世者,不可为骇世之论。管仲告齐桓公之言曰:“宴安鸩毒,不可怀也。”鸩入人之口,裂肝腐肠,死不旋踵。宴安虽败德,其祸岂遽至如是之烈哉?意者仲有警世之心,而不免于骇世之病欤?殆非也。使仲果尽言其实,则世将愈骇矣。世之死于鸩者,千万人而一人耳;死于宴安者,天下皆是也。宴安之毒,至惨至酷,无物可譬,仲姑就世之所畏者为譬耳。地之于车,莫仁于羊肠,而莫不仁于康衢;水之于舟,莫仁于瞿唐,而莫不仁于溪涧。盖戒险则全,玩平则覆也。
生于忧勤,死于宴安,厥理明甚。人所以不知畏者,特习之而不察耳。端居之暇,尝试思之:使吾志衰气惰者谁欤?使吾功隤业废者谁欤?使吾岁月虚弃者谁欤?使吾草木同腐者谁欤?使吾纵欲防反而流于恶者谁欤?使吾弛备忘患而陷于祸者谁欤?皆宴安之为也。
是宴安者,众恶之门。以贤入者以愚出,以明入者以昏出,以刚入者以懦出,以洁入者以污出。杀身灭国,项背相望,岂不甚可畏耶?虽然,君子之耳目口鼻,所欲与人无异也。苟众人之所谓宴安者果可乐,则君子先据之矣。其所以去彼取此者,见众人之宴安,放肆偷惰,百殃并集,其心焦然不宁,乃忧勤之大者耳。君子外虽若忧勤,中有逸乐者,自强不息,心广体胖。无人非,无鬼,责其安殆若泰山而四维之也。然则,善择宴安者,谁如君子哉。
【附评】
王凤洲曰:冷棒热喝,最可发人深省。朱字绿曰:说宴安之害,可骇倍常,却先说管仲之言可骇。今欲勉人修德以自乐,而无怀于宴安意,径直平常,那得此澜翻海立,奇观叠出也。是知笔平则题亦平,笔奇则题平亦奇。张明德曰:至理明言,如霏玉屑,春雷那?辰钟耶?结末一段,尤足以药平钝而发庸懦,真足以传世行远。
附:《管仲言宴安》
鲁闵公元年,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暱,不可弃也;宴安鸩毒,不可怀也。诗云:‘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请救邢以从简书。”齐人救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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