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闹剧］［伍：你眼中无限的哀愁］
艺术节上我们的表演虽然引起了教导主任的不满，再加上我偶尔会说错台词，但是最后还是很成功的演完了。
晗月把那条裙子送给了我，为了表示感谢，我请她来我家吃饭。
阿辉和我家之间就隔一堵墙，所以他也来凑热闹。
记忆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模糊许多，但是那天晗月的一袭白裙与歪斜随意编着的辫子，我仍然记得。
因为那天，晗月看似随意的打扮，阿辉的目光却没有离开她。
看着我爸妈在饭桌上给我夹菜的画面，晗月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落寞和忧伤。
那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后来，我知道了。
晗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看见我同爸妈关系很好的场景的。
吃了饭，我爸妈就收拾餐桌离开了，我们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阿辉的妈妈来了，说是家里来了亲戚，将阿辉叫走了。
我换了几个台，都没有我想要看的，我把遥控器交给晗月，“好像没有什么好看的，你换吧！”
“好。”晗月拿起遥控器换台，突然她停住了，眼眶通红。
我看向电视，这是一起车祸。
一位母亲倒在血泊之中，旁边，跌坐在地的是她的女儿。
“据目击者称这起车祸是因为死者的女儿突然跑到马路中央，死者为了保护女儿，在车来临的时候推开了即将被车撞上的女儿……”
我身旁的晗月泣不成声，掩面而泣。
我看到她指缝中涌出的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她的裙子上，瞬间洇湿一片。
“晗月，你……”我看着她，轻抚她的后背安慰她。
“真正的杀人犯不是那个司机，是那个看似无辜的小女孩！”晗月冲着电视喊。
我第一次见到晗月如此失态的表现。
许久之后，晗月平复了心情，“对不起，刚才我……”
“没事儿没事儿！”
“那，你想知道为什么么？”晗月看着我。
“如果你想说，那就说出来；如果不，那我也不强求。”
“好，我告诉你。”
“曾经我也是被父母拥在掌心的公主，因为父母太宠我了，我很调皮。
我之前的名字不叫厂晗月，是因为那件事，从此，我的一切都改变了。”晗月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即将要讲述的，是他人的故事。
“那天，我吵着要去买零食，妈妈便带我出门了，我当时很小，只有五岁。却还是时时挣脱妈妈的手，自己在马路上跑。
妈妈不得不追着我，要过马路了，这个时候妈妈遇见了一个熟人，打了声招呼，就没有看住我，等妈妈再看向我的时候，发现我已经走到马路中央了。
这个时候，一辆汽车朝我疾驰而来。”我看见晗月很用力的闭上眼睛，但是泪水还是流了出来。
“我当时也是像现在这样闭上了眼睛，感到有人推开了我，然后是巨大的撞击声和急刹车声，似乎还有……妈妈的叫声。
当我睁开眼睛，看到我毫发无损的坐在路边，而妈妈，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血肉模糊，因为车撞到了妈妈之后，没刹住车，又从妈妈的身上轧了过去。
妈妈当时还有意识，我记得她看了我最后一眼，没有发出声音的嗓子好像在说‘厂林乖’，厂林是我之前的名字，因为爸爸姓‘厂’，妈妈姓‘林’，后来妈妈和我一起被送到医院，我只是有几处磕伤，而妈妈，在当天凌晨三点，抢救无效身亡。
我看见爸爸用颤抖的手使劲儿的握住笔，然后在医生递来的白纸上哆哆嗦嗦的签字，后来我知道了，那是死亡认定书。
妈妈没有见到转日的太阳。再后来，妈妈葬礼那天，爸爸让我在妈妈的坟前跪了一整天。
妈妈生前很喜欢‘晗’字，因为它总能给人以希望，我差点儿就叫‘厂晗’了，但是因为我爸爸很爱我妈妈，很爱很爱，一直坚定我的名字里一定要带有妈妈的姓氏，所以我就叫厂林了。
可是出了那件事之后，爸爸对我说，是我害死了最爱我的妈妈，所以我必须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忆起那一幕，妈妈车祸的那一幕。
妈妈没有活着见到转日的太阳，而且她生前又很希望我的名字里有‘晗’，所以，父亲给我改名为‘厂晗月’，也是从那时起，我成为了家里的罪人，我失去了在家里欢笑的权利。
妈妈的死，对父亲的打击很大，之后父亲就堕落了，他不再好好的去上班赚钱，不再对每件事都充满兴趣，他开始彻夜买醉，又付不起钱，常常被酒馆老板打骂，我也常常挨饿，我那时候很怕父亲，因为父亲酒醉归家之后，迎接我的只有一顿毒打。
父亲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妈妈，是我让这个家支离破碎，所以，我必须用我的一生去赎罪、去弥补。
所以父亲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从无怨言。
因为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晗月说完，后背重重的倚在沙发上，她闭着眼睛，表情很痛苦，我知道，她大概又想起她母亲了。
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到发丝里去，裙子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留下浅浅的黄色印记。
我突然好心疼好心疼眼前的姑娘，她究竟忍受了多少痛苦，明明她的肩膀是那么的瘦弱啊。
想到自己天天只会跟阿辉出去疯跑、打架，我羞愧的无地自容。
我将晗月抱在怀里，发现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我拍拍她的背，“想哭就哭，不要忍着，”她突然抱住我放声大哭。
积蓄了那么多年的痛苦，是时候释放了。
我终于明白你眼中那无限的哀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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