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过指尖的幸福

作者: 寒冰_a134 | 来源:发表于2020-11-25 22:08 被阅读0次

    (一)

    树香是我的小姨。小姨比我大十岁,比我的大姐才大两岁,比我大姨家的表哥还小一岁。不管怎样,她就是我的亲小姨。

    这种情况一点儿都不奇怪。谁叫那个年代也不搞计划生育。能生就生吧,我外婆在四十三的时候生下的我小姨。是家里的老疙瘩。

    我小姨出生的时候,大姨和我妈妈都已经出嫁了。而且我大表哥都有一周岁了。小姨是和我大姐、大表哥她们一起从小玩到大的。

    我从开始记事儿的时候。小姨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个大人了。那时候,我眼里的小姨,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姑娘,感觉小姨个子挺高,一头乌黑的长发,总是梳着一条独辫子。辫子很长,都快齐臀了。我印象里的小姨很厉害,总是对我们这一辈的小孩凶。尤其是对我,实话说,从小我很怕小姨。都不愿意去我外婆家玩。

    等后来我长大之后,才发现小姨其实一点儿都不高,也就一米五多点。长得还算好看。就是脾气有点儿大。不过也是针对我们这小一点的外甥们。

    小姨和我大表哥还有我大姐都是一班同学,上学时正赶上上世纪七十年代,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也没有真正学到什么知识。都初中毕业后就回家参加劳动了。在那个年代,她们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在农村里还有一天学都没上过的。所以她们还是比较幸运的。

    (二)

    小姨十八岁的那一年,我家邻居王阿婆给小姨介绍了一个对象。小伙子是王阿婆的外甥,姓张。姑且叫他大张吧。因为他比我小姨大两岁,而且个子高。

    俩人虽说是经人介绍吧,可一见钟情。就把这桩婚事儿定下了。打算等小姨够结婚年龄后再结婚。

    不承想,过了几个月,大张应征入武,去了部队。部队在甘肃九泉。临行前,两人依依不舍。那个年代的人毕竟是保守的。分别时没有拥抱,连拉手的动作都没有。俩人都有些尴尬和紧张。小姨微微低着头,满脸通红。大张也别别扭扭的。只低声对小姨说:“我走了,在家等我。我会给写信的。”小姨低低回应了一声:“嗯,晓得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告别仪式。没有依依惜别时的碎碎叮咛!大张走了,小姨便在家开启了漫长的等待生活。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一个月后大张的信终于来了。小姨的心情可想而知,激动之情难以言喻。提笔回书,思念之情,尽在字里行间,只怨情长纸短……

    也是那个年代,信息交通都不发达。一来一回互写一封信就是两个月。就这样,一年时间两人也就通上五六封信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感情。反而增添了俩人的思念之情。

    一月两月,一年两年。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

    (三)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那天是个星期天,也是我们镇上的大集。妈妈让我去大集上买盐。结果就在路上遇到了我小姨。然后就和我小姨一起去赶集。

    小姨带着我,在大集上转了一会儿,买好了该买的东西,就往回走,准备回家。

    就在回家途中,迎面走来了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在当时的我眼里,那个男人特别高大,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迎面走来,看着特别的帅气。

    我小声的对小姨说:“小姨,你看那个当兵的。”小姨不以为然的回了句:“当兵的有啥稀奇的”。可说完了还是忍不住朝那个军装男看去。正好军装男也看向了小姨。于是,瞬间两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的说道:“啊!是你。”

    小姨的脸红了,半天才缓过来。原来是大张回家探亲来了。

    小姨问道:“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大张说道:“我提前一个月就写信告诉你了,说这两天就回来了。还以为你是专门来大集碰我的呢。难不成你还没收到我写给你的信?”小姨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着话,大张又邀着小姨和他一起去大集逛。然后小姨去了一趟邮局,原来大张的信头一天才到了,小姨赶集也没去看。和大张见了面才收到了大张的信。直感叹这信太慢了!

    那时候的我,也才十来岁,还不懂什么是“电灯泡”。也很不识趣的跟着小姨和大张一起去玩。逛了一圈,我想着早晨出门时妈妈让我买了盐赶紧回家。我这才和小姨大张告别,独自先回家去了。

    大张的探亲假是二十天,可来回路上就得好几天,所以在家也就半个月时间。在这半个月里。小姨一直和大张在一起,大张带着小姨出去玩,去亲戚家也带着小姨一起去。他们一起去县城玩。俩人每天都在一起,老有说不完的话。

    在那个年代,农村人的思想还是很守旧的。看着小姨每天都跟着大张出去。可气坏了我的老外婆。成天背着小姨骂。:“小妮子,真不要脸了,丢死人了”。可又不愿当着小姨的面说,因为从小就惯着这个老疙瘩。

    尽管家里人都觉得小姨很过分,没结婚呢,成天一起到处跑,有点不像话。可小姨才不管这一套。直到大张假期结束,回部队了,小姨才老实的回了家。

    (四)

    大张这次回来探亲之后,两人的感情更上一层楼。书信往来中,两人逐渐把结婚的事情提上了议程。

    商量好等下次大张再有探亲假时,两人就领证结婚。小姨也数着天的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大张的第二个探亲假又快到了。于是大张写信把打算和我小姨结婚的事儿告诉了我大舅。因为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当家的是我大舅。

    可大舅却说提结婚太仓促了,没给小姨准备好嫁妆。不同意他们结婚。等下一年再说。

    当时大张在部队也混得很不错。正有提干的趋势。再加上年纪也不是很大。所以也没执意结婚的事儿。

    第二个探亲假里,小姨和大张又在一起度过了短暂的快乐时光。俩人的感情逐渐升温到难舍难离的状态。

    大张走后,小姨有好长时间都沉沁在幸福之中。看见我,态度都变得和蔼可亲了。偶尔听她和我大姐聊天,说的全是大张的事儿,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大张当兵的第五年,五一前夕,写信让小姨去部队,俩人在部队举行婚礼。小姨当然很高兴,一口答应了。说好时间大张去九泉接她。因为大张部队离九泉那儿还有一百多公里。也不是太方便。

    可当小姨兴冲冲的准备好去部队时。大舅也没反对,还答应给小姨五百块钱。但条件是以后不再给小姨办嫁妆。小姨也没意见。

    可临行前一天,我外婆说什么也不让小姨走。其实外婆是向着小姨的,不想让小姨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出嫁。希望大舅能给小姨准备嫁妆,体面一点儿的把小姨嫁出去。

    说来,外婆也是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无奈之下,小姨只好妥协了,临时取消了去部队的行程。

    可那个年代,信息又不发达。也没有电话。写信还得一个月才收到。大张提前就做好了结婚的准备。等到了约定好的日子,请了假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去火车站接我小姨。结果却扑了个空。

    只好悻悻的回去。面对战友们的询问,不知如何做答。

    二十多天过去了,大张收到了小姨的信。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大张表示,能够理解。

    说好等国庆节时,让我小姨再去部队。小姨也表示,下次不管如何,一定会去的。

    结果等国庆节到了,小姨再一次受到了外婆的阻拦。又一次和大张爽约了。那一年,大张没有回来探亲。

    春节过后,大张再一次和小姨约定,五一去部队完婚。小姨也很期待。说实话,小姨也很想出嫁了,因为那一年,小姨已经二十四岁了。在当时的农村,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同龄人的孩子都会走路了,小姨还在待嫁中。

    可又当五一到来之际,小姨的脚步再一次让我外婆给阻挡下了。小姨又一次和大张爽约了。

    当大张第三次从九泉火车站独自回归的时候。小姨的幸福已经悄悄的从她身边溜走了。而小姨还浑然不知。心心念念的等待着大张再一次探亲假时,和大张举行婚礼。

    小姨写给大张的信已经寄出去两个月了。大张却迟迟没有回信。小姨也很郁闷。

    终于,大张来信了。这一次写的信很长,把从和小姨相识相知到相爱的经历写了一个遍。信中说,他很感激小姨这些年对他的付出,当误了小姨的青春而深表歉意。说他是爱我小姨的,对小姨的感情也是真诚的。但他觉得小姨的优柔寡断,三次爽约令他寒心。在战友们的面前,很没有面子。最后他觉得和我小姨不合适。祝福我小姨将来能找到更合适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五)

    小姨做梦也没想到,大张会提出和她分手。一气之下。带了些换洗衣服就去了大张的家。打算在大张家住下,觉得自己等了六年的爱情,不能就这样说散就散了。

    去了大张家,大张的家人对小姨客客气气。其实,大张已经和家里人说了,不再和小姨交往了。只是家里人也觉得毕竟六年了,感觉还是有些对不起小姨。所以小姨去了,人家对她就客客气气的招待。

    小姨在大张的家里住了半个月。家里人也想法和大张联系,希望大张能再考虑考虑和小姨的婚事儿。可大张已经伤了心。决定的事情就不再改变。

    小姨也觉得,再怎么也已经挽回不了和大张的感情。再这样赖在人家家里,也于事无补。只好收拾东西回了家。

    这时候,外婆也知道了是因为自己一次次阻拦小姨,没去部队和大张完婚,才使得这桩婚事彻底黄了,后悔莫及。看见小姨成天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总是自责的默默流泪。可现在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感觉对不起我小姨。

    那段时间,小姨就像变了一个人,成天呆呆地,也不干活儿,简直是茶不思饭不想。没过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本来就大的眼睛,看上去就更显大了。脸色也是黄黄的。就连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如果用现在的话说,那会儿我小姨应该是得了抑郁症了。

    (六)

    总之,小姨失恋了。成了左邻右舍的一个笑话。

    可生活还得继续,总不能就这样颓废下去。亲戚朋友们都不断的开导小姨。过了好几个月,小姨的情绪才有所好转。想想,和大张走到这一步,也不全怪我外婆。也是自己不够坚定。心中还是贪恋家里的那点嫁妆。不然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看着小姨心情好了一点,家里又着急了。得赶紧给小姨找个婆家呀,这说话就二十五岁了,在农村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正好,这时家里有个远房亲戚给小姨介绍一个对象。这个小伙子比小姨还小两岁。凑巧的是,这个小伙也姓张。那就叫他小张吧。

    小张是个做衣服的裁缝。和大张比起来,那是没有可比性的。小张没有大张英俊。身高也不如大张。从气质上说,那就更没法比。

    说实话,小姨从心里是看不上小张的。可家里人和外人都给小姨压力。小姨也没辙了。勉为其难的同意和小张的婚事。从认识到结婚也就三个月,就匆匆的结婚了。

    外婆一家松了一口气。这回总算没人再说小姨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至于小姨是不是幸福,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七)

    婚后,小姨和小张一起,经营起他们的裁缝铺,小张的手艺不错,全镇上的人都找他做裤子,因为他做的裤子穿起来好看。

    他们买来布皮,做加工,完了出去买。生意也很不错。小姨其实挺有经商头脑,慢慢的不光做服装买,也开始做其他买卖。没过几年,就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商店。

    这期间,小姨和小张先后生了两个儿子。看上去,一家也很美满。

    可小姨的心中,大张的身影始终无法忘怀。和大张热恋时,大张送给小姨一本厚厚的影集。里面都是大张在部队时的照片。小姨始终保留着。

    时间过得很快。多少年就这样一晃而过。如今,小姨的两个儿子都已娶妻生子。小姨也快年至花甲。可小姨的精神世界里,是不快乐的。那个承在她情窦初开时,走进她生活中的人。留给了她一段快乐而难忘的时光,是值得她用一生去回忆。有快乐,有苦涩。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八)

    再说说大张吧,后来取了一个护士。生了一个女孩。没过几年,因为那个护士对大张妈妈不好,大张和她离婚了。大张在部队待了二十来年。后来转业到了地方,现在在某单位当领导。

    想想,当年要不是外婆的老观念,一次次阻拦了小姨和大张的婚礼。那如今的小姨是不是也成了领导太太了呢?

    嗨!总之,命运弄人。幸福本来就在你手中,结果你一不小心,没有抓紧,就从你的指尖上溜走了!留下了一生的伤痛和遗憾!

    又或者,那个年代要是和现在一样,交通信息都发达,小姨和大张爱情会不会又是另一种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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