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剪不断,理还乱
长城汽车制造公司,是国内排名较前,比较大的一家企业,听说每年从J大招聘的毕业生相当多,特别是卓君苇的专业,除非是不从事本专业的工作,否则百分之九十的都是进了这个企业。
明明公司总部在河北,他们却被学校安排去了北京的分公司。上一届的学长学姐说,学校这么安排主要是想把学生穿插安排到北京这个首都中,所谓桃李遍北京!
到了北京,公司当然不是学生随便进的地方,他们就每天在工厂里参观模型和机器零件,听着工人老师傅说什么螺钉啊地栓啊,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学生听的瞠目结舌,跟不上节拍。
汽车的制造原理比书本上介绍的简单多了,见到实物的确更容易理解。第一天实习结束的很早,大家相约去恭王府游玩儿,几个人租了自行车,实行节能减排的号召,在北京的干爽天气哼哧哼哧踩着脚踏车,穿梭于大街小巷,一群年轻人倒也一路欢声笑语。
老北京四合院很多已经没住人了,都是作为参观建筑打扫的干净整洁,没有一丝“人味儿”,一扇扇老红木门前还有“国家重点保护单位”字样的石碑。不知道这些房子里,以前住着什么样的人,那时候的生活,应该是老少都各得其乐吧。
记得2002年爆发的非典,殃及到全国的每一个地方,包括她们那个小镇。还没完全开发的镇子没有多少外来宾客,而那场骇人听闻的疾病对一群孩子没有什么影响。上小学二年级的卓君苇成功跨过了入学的种种困难,成为老师的宠儿,乖巧听话,上课总是积极认真,成绩稳定在前五名,又因为有一个全镇都认识的医生爸爸,她混得倒也风生水起。
不过她对这些东西不太在意,小小的心灵早就开始在领略自然风光了。初夏的一场大雨过后,没用水泥封上的路都积满了水,雨停了,一道彩虹挂在东边的山顶,而太阳是在西边,远山近水被大雨冲刷的清澈明朗,美得她想高歌一曲,像只鸟儿。看看前后都没有人,她把黑色的小皮鞋脱下来,白袜子塞进去,稳稳地放进书包里,提着裙边踩进泥里。
哇,好舒服,痒痒的,滑滑的,还很清凉!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显出最自然真实的笑容,两只小脚在泥水里灵活的像泥鳅,伴随着一阵咯咯的清脆笑声。走完了泥巴路,她洗脚穿上鞋子,呼吸着新鲜空气回家。
居民区多热闹啊,孩子们在积成小溪的水边玩耍,老人捋着胡须散步,干活儿的回来了,上班的回来了,上学的回来了,怎么能美好的如此不真实呢?卓君苇淡淡的笑容和这一切有些不相符,早上在学校喝下的那碗非典预防中药,好像还梗在胃里,火辣辣的难受,尽管那中药的配制人是她爸爸,苦涩的味道她还是厌恶的厉害。
那时候虽然会因为爸妈的不和难受,但生活真真切切很美好。现在镇子开发了,挖了好几个煤矿,环境恶劣了起来,那时候的单纯美好,现在都换成了金钱和交易。
北京的这些古老建筑,是被保护起来而不是被过渡开发,卓君苇暗暗祈祷这些保护不会使染上风霜的古董更加支离破碎。
进入恭王府,卓君苇跟着大家绕了一座别院,被那些“安全出口”和“消防栓”弄得哭笑不得,原本想感受一下穿越的,现在觉得时空错乱,古今交混了。
绕过西厢房,前面的众人嘻嘻哈哈的打闹,卓君苇悠悠跟在后面,把无趣的想法深深藏起来。一条岔开正途的小路出现在拐角处,里面被高高的围墙遮挡住阳光,有些阴暗看不到尽头。大家都有些走远了,略一思考,她转身进了小巷,在狭窄的小道上观察这周围古老墙壁上的刻痕。
应该是没被翻修过,墙壁上还是百年前的劣质砂石,没有什么特别的花纹,而岁月留下的“刮痕”倒是很多。走了大概十分钟,还没有走到尽头,卓君苇因此更加放慢了步伐,欣然享受着这不为众多游客“视奸”的处女墙。
“陌陌相生不相忘,绵绵情意苦断肠。”两句不知出自哪首诗词还是当事人的随笔被划刻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卓君苇立在诗句前面,不知怎的,想起了李煜的《虞美人》里的一句: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世界上,有什么能被时间永远铭记呢?
因一句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甚至算不上是诗词的句子前,她停留了很久,恍惚意识到时间已经走了太多时,她急忙转身,脚下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以狗爬式跪了下去。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讽刺自己,动了动手掌和膝盖,火辣辣的疼,不过还好能站起来,走路就显得有些勉强了,一瘸一拐的走完了剩下的路。
巷子的尽头又是另一处别院,来来往往的游客络绎不绝,装模作样的看着那些被摆在阳光下展览的建筑和景物。坐在石凳上休息的卓君苇呼了口气,揉了揉疼痛的膝盖,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卓君苇!”卫民像头暴怒的狮子,在担心着急了一路后突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心里一个颤抖,感谢她没有被人贩子拐走,下一秒关心就化为愤怒,抢在所有人之前快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把住她的肩把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你在干什么,玩儿个性吗?”
被他那么一摇晃,卓君苇呲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痛苦之色立即显露在脸上,被卫民捏住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生气的统治者发现了她的异常,还是狠狠地问,“你怎么了?”
“你先放开我,刚才摔了一跤,膝盖有点疼。”卓君苇强忍泪水,没有以牙还牙的反击卫民。
赵文洁和张幂这才从卫民手里接走卓君苇,查看她的伤。卫民急切想知道她伤的怎么样,又无法站在她身边。而他身后的钱佳却紧盯着他,直到他发现了她这个现女友的目光,才慌忙收回视线,歉意的朝她笑笑。
别的同学可能没察觉到卫民在发现卓君苇不见了时的慌张,钱佳是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他对卓君苇的关心,绝对不止于“班里的同学”那么简单,甚至比前女友还要过分!
女性在人类的发展史中一直扮演着感性的角色,不爱的时候不会伤害,一旦爱了,便像掉入沼泽,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她在卓君苇和卫民还没分手时便与他私好,心里对卓君苇是有愧疚,可是爱情不就是自私的吗?这是她的原因,卫民和她在一起时说过他很开心,卓君苇给不了的那种开心。分手后他对卓君苇有一丝愧疚,可他是安心的,毕竟可以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了。那么现在呢,他是后悔了吗?
钱佳看了看皱眉的卓君苇,自始至终没有对卫民的关心表现出多余的一点情绪,可他……
回去时卓君苇左手手心和膝盖上都缠上了纱布,还是嘻笑着和大家骑着车往宾馆赶。另外两个心事重重的人却一路沉默,不知如何开口打破当下的僵局。
结束了实习,年轻的身体都玩儿的很尽兴,但也着实疲惫,火车抵达目的地,干脆集体打车回学校,好好睡他个天昏地暗。
卓君苇自己打了车,往另一个方向走。
“关于这个方案,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会议室里宋子期双手拄在桌子边缘,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决策人。
秘书突然进来,伏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脸色一变,仍然镇定自若的告诉窃窃私语的同事们可以讨论一会儿,他出去一下。
推开门,卓君苇正端正笔直的坐在沙发上,尽管接待室只有她自己。
“大叔!”她叫嚣着跳起来,开心的扑到忘记把签字笔放下就赶过来的宋子期怀里,激动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跟在后面的秘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握着门把手的动作石化在原地。这是,宋经理的小情人?都找到公司来了?接着她又否定自己的想法,听说宋经理已经离婚一年了,难道是因为这个女孩儿?
“咳咳,那个,小刘,你先去会议室给员工续咖啡吧。”宋子期尴尬地咳嗽两声,支开秘书。等秘书走了,他才松了口气,温柔的目光落在卓君苇的头顶,伸出手抱住她的后背,无奈的笑了笑,“刚回来怎么不在学校休息?”
他没有责备她为什么找到公司来,反而是担心她?卓君苇分析着宋子期的心理活动,计算着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大步,看来适当的远离还是有必要的。
“想先来见你……”她嗫嚅着直起身子,抬手揉了揉眼睛,酸涩的有些疼。
还裹着纱布的手就这么展露在宋子期眼前,他自然不会放过她身上任何一点小变化,握住她的手腕,皱着眉头问,“手怎么弄的?”
“在路上不小心摔的,没事,好多了。”她抽回手,不想把在他身边的大好时光浪费在这只“天残手”上。
没事还裹纱布?宋子期责怪的瞪她一眼,没错,不是为她贸然前来而责怪,而是因为她弄伤了自己而责怪。把那只比同龄人白嫩娇小的手放在手心里,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手背,在她张口结舌时又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独立自主啊,真让人头疼。”用的是父亲对女儿的口气。
她眼里燃起的希望之火灭了下去,哀怨的看着宋子期不说话。宋子期哈哈笑起来,这次主动把她揽进怀里,宠溺地摸着她发丝不安份的后脑勺。
“子期,关于和我们蓝魅集团的合作……”粗鲁推门的廖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住了嘴,接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从宋子期怀里露出来,努力伸着头看他,而背对着他的宋子期还没转过身来。
自觉坦荡的宋子期并没有因为廖强的出现而慌乱,松开怀里的小丫头,回头时廖强的嘴还张着,他觉得清白的表现在廖强眼里可就是另一个意思了:这都敢在公司那么开放了,是要公开了吗?而且这就是之前在青岛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啊。
“在青岛开发部的负责人不是和你联系过了吗,这事儿从上周文件发到青岛那边的子公司,就不属于我的管理范围了。”宋子期说完,又转身把卓君苇按到沙发上坐着,“你该去找王总经理询问这件事。”宋子期补了一句。
“哦,也是,哈哈。”廖强合上门,猥琐的笑着在卓君苇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色眯眯的看得她浑身鸡皮疙瘩。“怎么,也不介绍一下这位?”廖强的眼睛一直在打量卓君苇,看得宋子期都觉得不舒服。
“你好,我叫卓君苇。”她礼貌地点头自我介绍。
这丫头很不错啊。廖强想起上次在青岛见到她,正值夏天,她穿了条背带牛仔短裙,白色的半袖t恤衬着粉红的小脸,显得青春活力而不会看起来无知。难怪这个现代版的柳下惠把她带着去出差,这搁谁都舍不得离开啊。
“子期啊,小情人带公司来是不是太嚣张了?”廖强不动声色地嫉妒着,虽然他宋子期是风度翩翩,可是这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他的小情人就像一个充气娃娃般,整个人都没什么亮点,而宋子期身边的就那么可爱漂亮,像月亮,又像太阳。
“我不是他的小情人!”宋子期还没开口,卓君苇不满了,什么叫小情人,她可是光明正大的喜欢他。冷着脸的卓君苇让人从心底里觉得敬畏,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
宋子期安慰的摸摸她的头,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上这个老狐狸的当,她便很听话的点点头,笑笑安静下来。
廖强这次禁了声,随宋子期出去,留下那个小丫头。虽然宋子期不承认,不过廖强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个姑娘跟他不是简单的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那么他们之间是什么,爱吗?这个想法太荒诞了!
下班的宋子期去接待室领走自己的小宠物,旁若无人的拉着她的手离开,开车载她回家。
不是周末,宋图自然不在,他们又默契的在家里做着熟悉的一切,做饭,聊天,看电视,在阳台上看星星。本来无聊的事情,因为和心爱的人一起,无聊也变得很生动。
两人正相谈甚欢,卓君苇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卫民的电话。她皱眉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宋子期。“我先回避一下?”宋子期以为是自己在这儿,所以她不方便接电话。她连忙堵在他前面,“不要。”跟着滑动屏幕解锁,接起电话。
“卓君苇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卫民开口就冷冰冰的语气让她更加不屑,他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有事吗?”更加冰冷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宋子期隐隐察觉到她不高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分手以后,她总是把来找茬的把卫民噎得说不出话来,一点过去的情分都不念。他是以为他们之间至少还有过去的情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自私,感情和其他方面,他都在利用她。那时候他是不太在乎卓君苇的,分开后,她立刻抽身离开他的世界,看见他要么远远躲开,要么无所谓的笑笑,什么都不在乎。他在没有她的后来,越来越思念她,越来越后悔,可是她早就抛弃他了,他才不会主动去求和!
“有事吗?你说呢,你今晚又不回学校吗,要是辅导员知道你的作为,后果你知道多严重吗?”卫民站在宿舍楼顶大叫,声音被嘈杂的喧闹声盖过。
“你还记得咱们已经分手了这事吗?”卓君苇有些恼怒的问,“如果你对我旧情未断的话,我告诉你我们不可能了,如果你是作为班干部兼学生会的身份的话,那我只能说,要告诉辅导员的话随便你,只要你别烦我就行了,OK?”说完直接挂掉电话,气呼呼的喘着气。
“男朋友?”宋子期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是前男友!”她大声强调,“跟个神经病一样,整天找我麻烦。”
宋子期笑起来,吩咐她赶快准备睡觉去,没有把那句“舍不得的人才会选择纠缠”的话告诉她,他想,她那么聪明,总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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