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与叛逆几乎是每个孩子青春的代名词，在我的十五六岁里，也着实有些天真和叛逆，特别是暑假里，几乎像一个野孩子般撒野。
01
十五六岁的一场连阴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知道下了几天，一直在房间里写着暑假作业的我，突然听到空气里传来一阵轰隆声。
不晓说，根据经验来判断，那定是谁家的院墙被雨水泡倒了。出于好奇心的驱使，站在房檐下，去四处张望，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我家不远处的一个院落的院墙被泡倒了。
这个院落的户主，应该称他为大叔，只是意外早早就去世了，只剩下一个两个女儿跟老伴，也就是我应该称呼的大婶和两个姐姐。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原本朴实幸福的家，如今因为男人的死，唯一的两个女儿也都常年不在家，大婶她几乎成了这个家的唯一。她的身材依旧，就是脸庞看上去也比一些同龄的农村妇女显得更白嫩，不免让一些男人不敢往她的院子里去，生怕被乡亲们看到背后说些影响名誉的话，院子里常年冷冷清清的。
也许大婶也有一定的保守，怕招惹是非，坏了名誉。白天经常看到她家被楼门下的那两扇生了锈的大铁门紧紧关着，只有夜里我陪着奶奶去教会聚会时，才能看到她跟一帮姊妹们坐在教会里认真地看着圣经的样子。
年少的我，对于她的出不出门及其他乡亲的闲言碎语关心不大，倒是暑假里，从她那个庭院里飘出来的果香着实馋着我，让我不停地咽口水，不停地与自己本真的欲望做着一次次斗争。
02
知道了缘由的我，视线并未从倒塌的院墙处挪开，相反远远地把视线延长，往她的院落里面继续窥去。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依旧不停地敲打着房顶的瓦片，还有檐下用来接水的一个个水桶水盆里也不停地被这一滴滴雨水敲打着，发出清脆的声音；看了许久，也看不到婶子她柔弱的身影，只看到院落里那一片片葡萄叶在雨水里更加漂亮地映入眼睛里；两棵水桶般粗壮的枣树，正斜靠着她的院墙，寂寞似地往外展现它并不完美的身姿，只是在这雨水的冲洗下，正焕发着它独有的青春。
雨还在继续不紧不慢地下，风却突然撩起雨丝从我的嘴唇吻了过去，让我不自然地感到一阵狂喜，酸酸甜甜的果香瞬间弥漫了我的整个五脏六腑，定是熟了的葡萄和枝头那一个个初熟的青枣，它们唤醒了那种一直压抑着的欲望，心里做着如何才能吃个痛快的构想。
当我故作从容地回到桌子边，先是看了看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钟点，试探地问。
“爹，今晌午吃啥饭？屋里还有菜？要不要我去菜园弄点菜回来啊？”
问完话，装作没事一样，假装地看着眼前的暑假作业，心里等着父亲允诺的话。
他正认真看着我从学校带回来小说《骆驼祥子》，一面把手指放进嘴巴里沾点口水准备翻页时，才看了看门外淅淅沥沥的雨缓缓地跟我说。
“咋？又饿了？早上吃饭晚，才多大一会！成天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你上辈子饿死鬼托生的？还能吃啥？就蒸馍面条包谷糁三样饭，估计前几天弄的菜吃完了吧，等会看看，你赶紧写作业！”
我略有生气地嘟囔着嘴，往厨屋走去，很快又来到堂屋里说着。
“吃饭再晚，这也快晌午了，你早晨吃多了，不饿吧？你看看都几点了，人家正常家庭都是十二点准时吃饭，咱们总比人家晚个把小时，对身体不好的！我看了下屋里木有菜了！”
03
一通折腾纠缠，允许我出去弄菜。当我很快拎着装着豆角西红柿等的菜篮子回来，路过婶子她的门前时，有意识地偷偷地用眼睛瞄了一眼那个生了锈的大铁门。
这一看不要紧，一下子给我壮了胆。因为大门被一个大铜锁锁着，猜想必院子里一定没人。
脑子里这样想着，心里偷偷乐着，拎着篮子来到婶子家那个院墙塌陷的位置，小心地往院子里望了望。
面对院子里那葡萄架上悬挂着的一挂挂葡萄的情景，它们像极了我此刻心底的伊甸园，让我激动让我兴奋，无法压抑的欲望让我很快翻了进去。
为了多摘一些，索性把身上的短袖脱了用来包葡萄。顾不着雨水敲打着稚嫩的脊梁，似乎是抢时间般，很快就摘了很多包了起来。
看了看院子里还有那么多没有摘，两棵枣树上还有那么多枣在雨中向我招手，为了防止被逮到，只得轻轻咽了下口水，翻过院墙出来了。
04
随后，一个人偷偷地吃完葡萄，等吃完后，拎着菜篮进了院子，立马迎来父亲的责斥。
“你这是去哪买菜？真么艰难？让你弄个菜去半年，都马上一点了，才回来！”
我默不吭声地放下了菜篮换了衣服，自觉地配合洗菜切菜做家务。父亲似乎没有觉察什么，也不说话了，低着头去烧锅。
尝到了甜头后的我，几天后雨停了，趁着父亲午睡的功夫，奶奶的不留意，又看了看婶子家的门依然在锁着。
顺着那个塌了院墙，爬到了那个靠着院墙的粗壮枣树上，准备摘些枣子解馋。
事情不巧的很，刚在枣树上站稳，吃了几个枣子后，那扇生锈的铁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婶子，一个孤单的乡下妇女。
我的心一下子紧了，抱着挨打或挨骂的准备，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坐在枣树的一根结实的枝条上，直到看着婶子她走进了房间，看着她跪在堂屋那个鲜艳的红十字架边做着祷告时，我的心才微微松了口气。
为了保险起见，随便地往口袋里捋了两把装在裤兜里，就小心地下了枣树，准备溜之大吉。
哪曾想，就在一只脚已经搭在了枣树边的院墙上，另一只脚去压折了一个嫩枝，清脆的断裂声突然传了出去。
正在做祷告的她突然起身，敏感地说了一句：“谁？”
她的话音刚落下去，就看到爬在她家院墙和枣树上的我，匆匆地走了过来，微微生气似的教育我说。
“你年纪轻轻，咋好的不学净学坏，大白天来偷枣啊！没受伤吧？要是想吃，你过来给婶说下，帮你打些枣吃，一个人爬上去，万一摔下去多危险啊！”她说完这句话，似乎又想到其他事了，继续问我，“院子里的葡萄，是不是你前几天过来偷过？怎么无缘无故少了好些，地上也糟蹋了许多葡萄！”
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我，突然大声辩解般扯谎。“葡萄不是我偷的，前几天我看到一群羊从你家院墙翻进去了，想必是羊吃了葡萄吧！不碍我的事！你看是谁家羊吃的找谁！”
她被我的话一下子激笑了，白皙的脸庞微微红润起来，不紧不慢地继续劝说。“羊吃葡萄？咋可能！你扯谎编个其他理由也好啊！是你摘了就承认，放心婶不会怪你的，也不会给你爹说的，只是以后不要这样了，想吃了来婶院里，我给你摘！”
05
不曾想，我家院门口榆树下凉快的父亲和奶奶，很快已经知道了我的事。父亲准备了一段三角带来伺候我。
她的话并没有让我承认，不便勉强就让我先回去了。
当看到我那一脸沮丧的样子，父亲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声嚷嚷着抓住我就开始抽打。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除了吃就是吃，还吃到人家院子里，净给我们脸上摸黑，打死你个不长记性的东西，让你丢脸……”
我的哭声跟着狡辩一声接着一声被传出来。
奶奶，大伯，还有一些没有午休的邻居都围了过来，都说着劝父亲一类的话。
其实，我刚走，婶子就用剪子小心地采摘着葡萄，生怕糟蹋了一个葡萄，只是我不知道她是送给我的。当她听到我的哭声，匆匆地就拎着刚剪下来的一二十串葡萄来到我家门口。
“＊＊，可白打了，不要说娃们，就是我们当大人的也有嘴馋的时候，只要今后改了，不要偷偷摸摸就好，吃几串葡萄算不上大事！”她一边呼唤着父亲的大名一边拽住打我的那个三角带，往下继续劝说着，“反正俺一个人常年在家，院里那么多葡萄，枣还有无花果啥的，一个人又吃不完的，娃们想吃就让他去俺院里，俺给他摘着吃，一个人爬高上低的多危险！”
经过婶子的劝解，父亲不便多说什么，松了我的胳膊，红着脸往房间里去了。奶奶插话道。
“你看，这娃们真是的，一点都不老实，净给你添麻烦！”
“看你说的，婶！咱们都乡里乡亲多少年了，又经常聚会做祷告，说啥见外的话，娃们就这样，俺那俩闺女小的时候不也不老实么？”说到这里，提及她那两个闺女，她一下子爽朗地笑了，接着把拿来的葡萄递给奶奶，缓缓说着。“本来想多剪些拿来，让大人娃们都多吃点，听到哭声就赶紧过来，就剪了这点，先吃吧，回头我再摘些其他果子过来。”微微低着头的我，听着她说这样的话，自然地抬起了头，看到她也笑着看我。
自此以后，每年的夏天，她的院子里那些果子熟了，都会端来一些让我及家人吃，一直伴随我在故乡的一个又一个暑假。
只是，岁月荏苒，我一点点长大懂事了，一步步离开了故乡。故乡的夏天，已经很久没有待过了；那一串串葡萄及一个个脆甜的枣也很久没有吃了；婶子她，更是很久没有遇到，听说已经被闺女们接到了城市里去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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