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且行旧时光

【在这个焦躁忙碌的年底，突然想起这样一段时光，这样一些人……】

且歌且行旧时光

大学毕业的第三年，我在一家工厂上班。

工厂在城市西部的开发区，背靠一个小村庄，前方是一片无涯田野，春季会生长绿油油的麦田，会盛开金灿灿的油菜花，冬季白雪皑皑时节，一个脚印都没有的无人雪野里，素白画面中一株枯树自成风景，好像时间都因一场大雪而停滞。

每当夕阳西沉，若天气晴好，坐在二楼办公室远眺，便可望见北面形似卧佛的绵延山脉。眼看着日光运行的轨迹慢慢沉沦，然后夜幕降临，会感觉到时间飞逝。

那时住在公司的宿舍。和我同住的是S姑娘，长发单眼皮，高而瘦，喜欢韩剧和港剧，唱歌特别好听。

S姑娘每晚都会骑电车回附近的家中住，所以晚上的时光通常都是我一个人度过。有时不想去嘈杂的食堂吃饭，就关在宿舍里听流行歌或者读杂志。我有一个松下的随身听，透明蓝色壳子，音质还行，休息的时候我会坐公交车去繁华市区的音像店里买磁带。那段时间几乎所有的店里都在放《两只蝴蝶》。

公司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脾气出名得暴躁，喜欢穿硬底皮鞋，走起来咔咔地响，每天上午楼道里响起他的皮鞋声，整个办公区都会瞬间安静下来，迅速弥漫一种紧张肃穆的气氛。

月末时，全国所有区域的市场经理和业务员都会统一回到公司汇报，结账。食堂里会准备大聚餐，几样简单菜肴，啤酒尽情喝，食堂大厅里有音响电视还可以唱K。设备和款待都并不高级，但年轻人多且活泼，气氛总是搞得很热。

说到喝酒，公司里有个Y姑娘，人瘦又白净，戴金属边眼镜，眼睛细细的，看着是文静的样子，却是一副风风火火的男孩脾气，喝起酒来丝毫不含糊，听说过她最厉害的状况是和一男同事对饮，喝掉了一打多的瓶啤，仍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喜欢喝酒的人就唱歌。S姑娘的音色很漂亮，跟她对唱时我总是甘心唱男声来陪衬，她唱粤语歌尤其好，词听不懂但那时就是觉得又洋气又好听，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我就是那会第一次从她那里听到的。

还有一个唱歌很好的男孩H，对他的样子印象最深的是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迷人。他喜欢唱高音，唱的时候很动情，那会他最喜欢一首歌，宿舍楼楼道里有时还能听到他总是唱的那么一两句：身为一道彩虹，雨过了就该闪亮整片天空……

我向他借过几次磁带，他有时候也在下班时间来办公室找我聊天，他从来不讲自己的事，只聊我喜欢的话题，比如哪首歌好听，或者讲故事。他很会讲故事，有条不紊的语气和节奏很容易把你带到故事里去。有一天晚上我就曾在办公室里饶有兴趣地听他给我讲了一个又一个小故事，直到走出办公室时才发现大半的宿舍已经关了灯。

后来他先于我离开公司，我们有一阵子每天都用手机短信联系，仍然聊些吃饭喝水听歌睡觉之类有的没的，然后有天晚上我手机响，看到是他的号码就没来由有点忐忑，犹豫之下我还是接了，电话那端听到他按下录音机按钮的声音，然后开始放一首歌，歌名我现在已经忘了，只记得他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歌曲结束，那边就轻轻挂断了电话。

后来我也离开了公司，换了手机丢了他的号码，一晃十几年，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我结婚之后的某一天，S姑娘坐了火车来看我，没有任何预先通知，只在上车前在火车站的网吧里写了一篇博客，正好被我看到，才知道她要来。她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去看看她。见面之后我们去吃冷饮，又一同回忆起那年冬天公司没有供暖时，我们和Y姑娘一起在办公室里锁了门打开音乐跳舞取暖的事情，她神经质大笑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还有穿白衬衣特别好看的苏先生和说话总是煞有介事歪着头的关先生，当初喜欢聚在一起的几个，现在仍有联系。我三十岁生日那天，他们和S姑娘一起开车过来，关先生居然事先躲在了后备箱，然后他们几个一起骗我说关先生有事来不了。等到进了饭店包厢，关先生趁着我不注意突然出现，伸出魔爪抹了我满脸的蛋糕奶油……

回忆太长，感觉写不下了。

回想那时日子清贫，会为了一个冰淇淋一碗汤饺面而欢欣，但留在记忆里的，却都是满满的歌声和笑声。

愿走过我记忆的你们，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