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什么是年味?
大概是爸妈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享受美食,分享着自己的快乐。外边夜空上绽放着绚烂的烟火,鞭炮声也此起彼伏......
呵,多么美好,多么遥不可及。
似乎在大多数人心中,过年都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情,但我不是。
过年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把刀,每年都在割我的伤口。
我们家比较重男轻女,儿子才是延续烟火的命脉,女儿迟早要出嫁的,怎么样都无所谓。
过年的时候妈妈总会做酱猪肘,我常常帮着打下手,小一岁的弟弟只需在一边玩。
胖胖的猪肘子必须先凉水下锅,大火烧开,等待血沫子随着咕噜噜的沸水吐出来,吐净以后就可以捞出来放在一边备用。
另起一锅烧开水,将猪肘子放入,再把葱段、姜片、大蒜等等香料放入熬制。
熬制的时候就要再支一个锅炒糖色了,晶莹的白糖在慢慢升高的油温中慢慢变成焦褐色。
然后将熬好的糖色倒入熬制酱猪肘的锅中,搅拌一下,一锅水就“黑了”。
随着汤汁慢慢收干,酱猪肘的的甘香愈发浓郁,隔着锅盖子我也能想象这道菜有多成功。
肚子咕咕直叫,好不容易等到开饭了,我迫不及待想尝一口酱猪肘。
当妈妈把酱猪肘放在桌上时,我的馋虫已经在张牙舞爪了。
油光发亮的焦糖色猪皮上冒着一股热气,时不时流出几丝猪油。
我特别想吃,但我不能动。
从我记事起,吃饭都必须是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动过筷子,最后我才可以动。他们会说,女孩子少吃点,长胖就嫁不出去了。
刚开始不懂,后来也就习惯了,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能吃到一口酱猪肘我就已经很满足,轻轻放嘴里,肉皮马上化开,甘香弥漫整个口腔,鲜香的猪油顺着舌尖滑过喉咙,整个人突然就觉得安心和踏实。
02

有一次过年三十,弟弟在外面惹事被关进了派出所,家里就爸妈和我三个人吃饭。还是同一道猪肘子,不过爸爸看起来毫无食欲,桌子底下全是烟头,一瓶白酒也快喝见底了,整张脸都红红的,隔着桌子我都能闻到那发臭的酒气。我肚子一直在叫,于是弱弱说了一声“我肚子饿了”。
爸爸脸色马上变了,眼睛睁得圆圆的,火气直冲脑门,“吃什么吃?!养你有什么用,就是个赔钱货,我让你吃,吃啊!吃啊!”他马上拿起猪肘子往我脸上甩过来,猪肘子“啪”地一声甩在我脸上,滚烫的酱汁溅入了我的眼睛,我的火辣火辣的,猪肘子顺着我的衣服滚到了地上......
我吓坏了,整个人都在发抖,气都不敢喘,生怕再惹爸爸生气。妈妈坐在一旁一脸无奈,也不敢吭声。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像有个钻头在绞,剧烈的疼痛让我觉得头脑发晕,直犯恶心。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我手心都是汗,脸上的酱汁跟眼泪、鼻涕搅和在一起,一滴一滴的淌在我的衣服上。
那天晚上我一口饭都没吃到嘴。半夜的时候听见有人敲我的房门,肯定是爸爸又要耍酒疯了,我一直不敢开门,不知道是寒冷还是饥饿,整个人躲在被窝里哆嗦到天亮。
时隔多年,我没有再吃一口酱猪肘。
他们都说过年是亲情最浓的时刻,真的是这样吗?
亲情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同住一屋檐下的关系罢了。
从高中开始我就没拿过家里一分钱,所有的学费都是我自己打零工去挣的。如果我问家里要钱上学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分也没有,赶紧退学出去打工。
这让我想起了《欢乐颂》里的樊胜美,无论他哥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总能得到原谅。而樊胜美总是那个收拾残局帮忙擦屁股的人,只是因为她不是男的。
03

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的我命就这么贱?
如果我不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的话,我的结局可能就会以一个“好价钱”嫁给自己不喜欢,很有可能跟我爸一个脾性的男人。那我的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
准备上高中的时候我爸妈让我不要去上学,家里支撑不起两个人同时上学,让我出去打工,好帮忙攒点弟弟上大学的费用。
这一次我没有妥协,我说我要继续读书,钱我自己付。
就这样,我白天去上课,晚上去打零工,为了完成作业,常常要熬夜。早上五六点又赶紧爬起来在学校附近的小摊帮忙买早餐,临上课了,又匆忙赶去学校上课。
我现在回想都觉得当时的自己是不要命了,日复一日的透支,就为了赶紧长大,重新出发。
高考结束后的某一天,老师打电话让我去拿录取通知书。挂掉电话的时候,我鼻子酸溜溜的,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电影《画皮》里有一句经典的台词,“你有过人的体温吗,有过心跳吗,闻过花香吗,看得出天空的颜色吗,你流过眼泪吗,世上有人爱你,情愿为你去死吗?”
我似乎能感受到狐妖小唯的痛苦,能感受到她对新生的渴望。
当她转变成人的那一刻,人人都觉得她肯定很快乐,没人发现,其实她有多寂寞。
04

我已经从大学毕业很久了,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在北京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有时候你觉得痛苦会随着时间消散,其实并不是的,它只是藏了起来,在某个黑夜里又重复出现在你的梦里。
我一直觉得,过年回家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是一个我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无底洞。
直到两年前跟邻居聊天,才知道那个哆嗦到天亮的晚上,是妈妈过来敲的门。她把掉地上的酱猪肘拿去洗干净,重新焖了一道子,趁爸爸睡着了,拿过来给我吃。只是她敲了很久的门都没见我来开,以为我睡着了,就回去了。
我听完了以后,沉默不语。
那一年我提起筷子尝了一口妈妈做的酱猪肘。
猪皮渗着油光直发亮,咬了一口,猪皮滑溜溜的,嚼一嚼,软糯甘香。鲜嫩的猪肉夹杂着调料的鲜香,在牙齿的碰撞下,随着浓郁的肉汁充盈在嘴里的每一个角落,再顺着喉咙下到胃里,全身都觉得暖。
我没有抬头,眼角的余光瞅见妈妈的眼睛有点发红。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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