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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翟高泉著

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翟高泉著

作者: 翟高泉 | 来源:发表于2019-11-20 09:05 被阅读0次

    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尊敬的各位旅客,您乘坐的由郑州站发往深圳南的K1123次列次,由于列车晚点,无法准时发车,列车具体到达时间未知,请您耐心等待!!“火车站里一片躁动,接着便是各种叹气的声音,夹杂着泡面味道,实在难以形容。

    秦池找了纸片垫在地上半躺着,一只胳膊撑着头,听到晚点的消息没有任何异样,这样的通知他听了十多遍了。秦池翻了个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嘴里吐出烟雾,因是密闭的空间,烟雾缭绕在他的周围,他似乎获得了一种极致的快感,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又或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美女,也可能是令人垂涎的地位和权利,反正他就那样享受着,享受着一支烟带来的暂时的、虚假的快感,像是飘到了九霄云外,突然被一个声音叫醒,把他即将飞向天涯海角的翅膀死死地拽了回来。

    “车站不让抽烟,你要抽烟去厕所抽去,十块钱的黄金叶你都抽到烟屁股了,穷疯了吧。”车站的保洁一脸不屑地看着秦池,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水惊到,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列车发车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厚重的行李,秦池看了看时间,刚刚好24.00,他躺在卧铺上开心地笑:“生日快乐!晓晓。“

    晓晓是秦池的女朋友,他俩好了八九年,加上今年刚好是十个年头。从高中认识的两人,因学习结缘,暗生情愫,情定终生。晓晓是单亲家庭,不仅经历过家庭争吵,离婚带来的痛苦,更经历身边人异样的眼光和锋利言论的刺激,自父母离婚开始,晓晓悄悄地关上心门,从此不对任何人打开,直到遇见秦池,晓晓好像换了一个人,似乎能够在秦池的身上找到依靠。晓晓不爱说话,亦或者说她有哑语症,紧张、或者受到刺激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无法运作,她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嘴巴都被胶水粘到一起了一样,她就是这样的性格,这大概归功于一个破碎的家庭带来的影响,所以她干脆不说话,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笑话了。

    “你....你...能告诉我这个...这个数学题怎么做吗?”晓晓手里捧着一本书。“当然可以”秦池爽快地回答道。秦池看了看题,想了一下一只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着。晓晓虽然不爱说话,但也是被班里的同学列到美女名单里的,她身材高挑,相较一般女生,这样的身材着实令人羡慕,她弓着腰看不到秦池计算的过程,便干脆伏下身子,这下两人便离得更近了,秦池似乎都能够感受到她的鼻息,身上淡淡的清新的香味。

    “你是这样做的对吗?“晓晓拿起笔,向秦池演示着。秦池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离他不足二十公分的脸庞,精致的脸庞正是青春焕发的时期,大大的眼睛很有精神,白白的肌肤凝脂一般,长长的头发扎起马尾,半边披在肩上,现在正好滑下来挡着半边的脸,窗外的阳光斜照下来,透过光,秦池看到她的每个毛孔,每寸肌肤。晓晓发现秦池在看她,小脸噗地红了起来。

    “哎,醒醒,醒醒,行啦!”秦池从梦中醒来,眼前站着检票员,秦池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站着一群人,盯着他看,好像看怪物一般。

    “别人跟我举报说你拿着别人的半根火腿肠亲亲抱抱的,也不知道为啥,现在年轻人咋这么奇怪,你要是饿了你整桶泡面也行啊,亲人家的火腿肠干啥?亲就亲吧,你哭啥,撕心裂肺的,周围人都睡不着,还以为你是湿身了呢!

    秦池抱歉地将火腿肠递给对面睡着的乘客,看了看上面的哈喇子又将手缩了回去,心想难怪这么软这么滑。

    学校不允许谈恋爱,两人的恋爱就只能秘密进行,每当晚自习放学,路过的总能看见一个女孩在路灯下等人。秦池自从高三被调班以来,每天放学总是比别人晚些,班主任总希望能够趁着这个黄金时间打铁,但他总是不知道,疲惫了一天的学生心怕是早就飞往九霄云外了。

    “今天你妈妈给你做什么饭?”晓晓问道。

    “蛋炒饭,小炒肉,汤啊什么的。”

    “你真幸福”,我妈妈每天都让我在外面吃,我都很久没吃过她做的饭。”

    “你要理解她,你妈妈一个人带你也挺不容易的,开公司当老板的都忙。”

    “每天回家我都很怕,家里空落落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是女孩子,我也会害怕。”

    “嗯,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们考上大学,就能在学校了,就有我们自己的空间了。”

    “好,你想好报哪里了吗?”

    “北京,我想去北京。”

    “好,我们一起去。”

    昏暗的灯光下,秦池看不清任何东西,路灯下没有人,晓晓不知道为什么不在,四处找找也不见人,他叫了几声,没人应。又等了一会,人还是没来。秦池内心想着,真是奇怪,每次都在的,今天为什么没人呢,应该是有事情了,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第二天便传来消息,说晓晓被人尾随,遭到坏人猥亵,估计已经被强*了。不知真相的群众们,火速将此事传遍校园,晓晓瞬间成为了全校知名的人物,万万没有料到一向低调、不爱说话的晓晓以这种方式出名。

    秦池不顾一切跑到医院,晓晓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脸上满是淤青,走廊站着警察,还有晓晓的妈妈。

    "秦池你来看我了。”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知道吗,我害怕极了,我大喊你的名字,可是你就是不在身边。”

    夜色到来,秦池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听到商店老板的议论。

    “你知道吗?今天有个案子,一个坏蛋想要强*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哭的昏天黑地的没有人帮,你说这是啥世道?”

    “也是摊她倒霉,那人坏事没少干,在这一片出了名的混混。”

    “听说那家伙耳朵都被咬掉了,手指都快被咬断了!”那家伙气不过,把小姑娘打了一顿,有人报警才跑的,现在都没抓到。“

    秦池莫名其妙地也觉得手指疼。被人摇醒,秦池睡眼惺忪,是检票员来换票,提醒他该下车了,到站了。

    今天是10月22号,正是晓晓的生日。秦池千里迢迢由郑州到深圳,就是为了给她过每年都要履行的承诺,每年的生日,一定陪她过。这次刚好是第十年,两个人谈恋爱谈了十年。

    出了车站,转车,费尽周折,终于见到了晓晓,秦池把过生日需要的东西全部摆放好,点上蜡烛。

    “今年是第十个生日,想想真快啊,还记得第一次生日,你邀请我去你家过生日吗?当时你妈妈的眼睛都直了,就我们三个人,那个氛围现在我都记得,甭提多尴尬。“

    对面无人回应。

    高考前的最后三个月,晓晓在医院度过,不仅为了治疗因为抑郁带来的疾病,也能够避免身边的流言蜚语对精神造成的伤害。高考后,晓晓家搬到深圳,秦池选择了报考北京的学校,两个人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大学,但是感情还是没变,伴随了恋爱的热度,两人几乎要谈婚论嫁的时刻,秦池和晓晓都期待着毕业的到来。

    “最近我遇到一个人,和你很像,我觉得可能缘分到了,我喜欢上她了,今天来告诉你一声。”对面还是无人应答。

    “今天应该是给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我决定以后不再来了,十年了,给你一个交代,毕竟我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今天听听你的意见。”对面还是无人应答。

    “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没有看到你发的消息,我也很对不起你,作为你最亲的人,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但是十年了,还了,不欠。”对面还是无人应答。

    秦池从包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手机,还有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用手轻轻抚平。

    一位老大爷从远处走来,不是别人,正是熟知的王大爷。

    “秦池又来啦,很晚了,墓地该关门了,他们都下班了,我想着再等你一会,让你多说会话。”

    “王大爷,以后麻烦你多照料,我可能不会再来了,我快结婚了,再来不合适。”

    “好吧,你是喜事,也别来这里,丧气。天晚了,注意安全。“

    “王大爷,这个蛋糕你拎回家吃吧,不脏,我一口没动。”

    “祝晓晓生日快乐!”

    秦池抽起发麻的双腿,径直走出墓地。

    那张报纸的一角因为褶皱,随风轻轻翻动——

    “今日新闻,昨日某高校大学教授猥亵女学生一案宣判最终判罚如下:**某因猥亵,强*犯罪行为,判处有期徒刑2年;逼迫受害者跳楼致死,间接导致他人死亡,判处有期徒刑18年,并处剥夺政治权利。“

    天黑下来,秦池的背影渐渐消失,墓地的大门缓缓关上,王大爷捧着蛋糕,骑上小电动车也走了,墓地没有一个人。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墓碑上那张微笑的照片是黑白色........

    郑州--深圳1567公里的距离,晓晓将在这里安息,没有人再来看她,秦池讨厌这片土地,漆黑的夜淹没了一切,包括那颗曾经海誓山盟的心,还有伸向无辜的魔爪,连同所有的一切,都在黑夜里消失,没有人再记起。

    那时候,晓晓活着秦池的心里,伴随着十年时光的流逝,晓晓永远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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