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尕娃和二勇在车上吵得不可开交,打开车门就准备跳车的时候,我竟然绷不住笑了,想起的是《伯德小姐》中摔断臂的西尔莎·罗南,少年人的年轻气盛如此如出一辙。
而当尿裤子的尕娃脱了裤子光着屁股在西北的戈壁滩上狂奔的时候,炽烈的阳光追在他身后,我竟然又想起《邪不压正》里面,彭于晏披着浴巾在京城的屋顶上下飞跃的场景,那屁股也是若隐若现。
真不是我脑洞大,朱耕佑小朋友真的太有趣了!
这小子今年在《我不是药神》里,和徐峥的角色父子间的互动很有机灵劲儿,到了这部《未择之路》中,则完全是另一副固执而可爱、冷静而敏感的样子,让人惊喜。
事实上《未择之路》这部片子之所以成为一部让人眼前一亮的公路片,孩子这个角色的作用举足轻重。
若是要拍一个糙汉子在荒野陌路上的种种奇异遭遇,宁浩的《无人区》就足以让你爽够,若是要拍一个发生在边城之中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犯罪故事,曹保平的《追凶者也》同样精彩,但《未择之路》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在于添加了尕娃这个孩子的视角。
尕娃是一个见证者,也是一个观察者,更加是一个理解者。
他从被硬生生塞进这一场动荡的旅途中,到跟二勇的命运拴在一起,经历了种种荒诞不经又耐人寻味的变故,最终望着二勇倒下的身影和人群之中仍在暗中观察的“坏怂”,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到底是越来越清白透彻了,还是越来越迷茫困惑呢?
答案就在我们自己心中。
在今年的小成本国产片中,很多人会拿同样有犯罪题材色彩的《暴裂无声》来与《未择之路》做对比。如果说《暴裂无声》是风格大于故事的美学呈现,那么《未择之路》就是故事大于风格的人性表达。
鸵鸟是每一个人的处境,二勇明知道妻子跟自己已经恩断义绝,却依然不愿意接受离婚的现实;尕娃知道打不过欺凌他的孩子们,于是便干脆抱起头来挨打。二勇教训尕娃,打不打得过是能耐,打不打是态度,但两个人其实都只是把头埋进翅膀中的鸵鸟罢了,一般的自欺欺人。
羔羊是每一个人的本质,二勇粗声粗气、一脸不好惹的样子,但遇到了早有图谋的黑店老板,即使搬出大哥的名号也只能被痛揍一番;尕娃绷着个脸,沉默寡言,高冷做派,但一遇情况,终究还是孩子心态,手忙脚乱各种兜不住。两个人在一路上都想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两只羊真遇上车的时候,分分钟就能被撞死一只。
西北漫天的黄沙中,戈壁滩荒凉的道路上,打磨出来的是一份脆弱的倔强,没有舒适的空间,便只剩下棱角分明的坚强,而没有荫蔽和遮挡,每一个人的软肋也暴露无遗,是个人就能过来捅一下。
二勇想去找前妻,小眉想去找那个男人,尕娃想去浪。可是当你发现四处虽然是一片空旷,却依然看不到出路的时候,选择一个方向反而成了最大的折磨,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照照镜子,抹上口红就重新开始的。
而在主角之外,其他的角色也是充满了戏谑和无奈。房地产公司的李总,手段凌厉、神出鬼没,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强拆钉子户轻轻松松。他喜欢暗中操盘的感觉,对外高傲冷漠,对自己人恩威兼施。
他喜欢用雪茄彰显自己的身份,也喜欢在粗人面前卖弄风雅,谁知道他对二勇的一句“我们总是漫不经心走上了死路”马上一语成谶。在一旁看着二勇被手下摆弄,说着风凉话的李总,却意外地被二勇的枪走火打中,最后不仅是死于非命,雪茄也被不该动的人动了。
五哥本是李总的下属,更像是一条走狗,在二勇这些小人物面前一副黑帮大佬做派,到了李总面前却被烟灰缸拍得头破血流都不敢吭声。他把尕娃扔给二勇,很难说不是不怀好意,而耐人寻味的是,五哥自己的孩子却是个弱智,也只能扔在朋友处帮忙照看。最终五哥趁人之危对李总下手,到底是忍无可忍的反抗,还是晦暗私欲的爆发,谁又知道?
之前我们说,《未择之路》是故事大于风格的“一出好戏”,而这个故事的魅力,正是集中在各个人物身上。影片对于主要人物的构建十分成功,而演员也是功不可没。
朱耕佑小朋友自然是不必多说,而王学兵这次的表演,更加让人印象深刻。事实上王学兵这个相当有资历的演员,离开大众视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原因大家也清楚。上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他,还要追溯到四年前的那部国产佳作《一个勺子》,那部电影还帮他赢得了一个金马奖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这次在《未择之路》中,王学兵塑造得二勇的形象,颇有硬汉风采,却是一脸怂相,总是意气风发,却又畏畏缩缩,王学兵对人物的诠释,非常有层次感,尤其是在与尕娃的互动中,更多地呈现出了这个人物的多面性。
他会在尕娃面前以长辈的姿态高谈阔论,也会绷不住严肃地像个孩子一样幽默搞怪,他会煞有其事地教尕娃“鸵鸟腿”,说白了就是挨打,但又一本正经地告诉尕娃男子汉该如何如何勇于反抗。王学兵对于二勇这个角色的演绎,除去最终结局中的悲剧色彩,其实大部分表演都在试图再现我们每一个人在生活中的挣扎姿态,心有猛虎,却行如犬儒。
对于马伊琍来说,这次在《未择之路》中的表演则更多的是想寻求一种突破。马伊琍近年来其实一直都有作品,诸如《北上广不相信眼泪》《中国式关系》和《我的前半生》都曾是热门的电视剧,但她个人的演艺形象也逐渐被限制在了这种都市情感伦理剧中的知性现代女性的范畴中。
而在《未择之路》中,马伊琍饰演的性情火爆、颇有江湖气息的女司机小眉则让人耳目一新,虽然戏份不像二勇和尕娃那么多,但小眉其实是片中最“好”的一个角色,二勇在结局里倒在了血泊中,尕娃也没法继续去浪了,只有小眉一个人对着镜子涂上了口红,抹去了满面风霜,以一副更加美丽自信的面容走向了新生活。
在《未择之路》这样一个充满了戏谑、矛盾和反抗的故事中,导演让二勇走向了死亡,让尕娃走向了未知,却把最好的希望留给了小眉。
《未择之路》是有彩蛋的!观影结束后,影院掐去了片尾开始清场,经交涉,影院方道歉并重播了结尾部分。
王学兵已经靠这样一部站得住脚的作品完成了自我救赎,马伊琍也用一个特别的形象试图去自我突破,而彩蛋里文章这一次的“上车”,是不是也宣示着又一个身陷争议多年的演员要重新上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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