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肠小道

                许书龙     

于我而言，羊肠小道就是一条窄而且险，异常难行的小路。年轻时，在农村挑秧把，如遇下雨天，走田埂上，又湿又滑，像踩蹓冰道上，脚把控不住平衡，人就会仰面八叉，跌到田里。我觉得，如此难走，像是深山野岭里的蚕丛鸟道。

有一年，我去新疆喀纳斯。喀纳斯位于阿尔泰山中部，其境山峦叠翠，连绵起伏，蓝天白云下，绿草茵茵，牛羊成群，白色蒙古包，星罗棋布，点缀其间，宛如一幅梦中的画儿。突然，我发现，在陡峭的山坡上，有一条小路，像一根细绳子，从草甸子深处，曲折蜿蜒到一个蒙古包前。正迷惑不解，导游说，那是羊肠小道，是羊群回家，踏出来的路。仔细观察后，这条羊肠小道，不是直线，而是从草甸子深处，盘山而上，在半山腰，趟出来一条路，尔后顺势而下。

我很奇怪，羊群为什么不从山坳走，偏偏选择半山腰呢？这里山体巍峨挺抜，坡度很大，倘如羊失前蹄，就有粉身粹骨的可能。吸引它们动机是什么呢？或许哪儿芳草萋萋；或许危险地段，才是安全的地方。达尔文说，物尽天择，适者生存。生命的存在，千姿百态。人类探索自然，寻求未知世界，永无止步。但是，大千世界，光怪陆离，许多物种形成和其生命秘码，仍是未解之谜，人类暂时无法登录。

后来，我知道，带领这群羊在半山腰，趟出的那条路，是一只健壮的山羊。它是这支队伍的灵魂、组织者、领头羊。人们比喻说，做改革开放的领头羊，其意慨从这里引申而来。领头羊，胆大心小，绝境中，独领风骚，为己趟出一条求生的通道。鲁迅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令人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

草原牧羊，天马行空。但牧民有条准则，就是一群绵羊中，混养一两头山羊。这是根据羊的秉性科学安排的。因为绵羊，性情懒惰，不肯挪场。山羊喜动，当领头羊，引导羊群，边走边吃，转换草场，保护环境。山羊为什么不益多养呢？因为其吃草，连根不留，会造成草场退化。聪明的山羊，如老马识途。日落西山时，它踏上回家的路，带领着自己队伍，排成一条长龙，攀上陡峭山坡，小心翼翼的走着。因为，家哪边已经准备了，它们每天必须摄取的盐巴，还有它们牵挂的，嗷嗷待哺的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