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很卑微，但值得我们去爱！

1

又一次躺在医院里，看着被撞伤的腿，我哭笑不得，长叹一声，“爷天生就不是扫大街的材料”！

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环卫工人。

入行前，我和大家想的一样，“环卫工嘛，就是扫大街的喽！”我看不起他们，但凡有点本事，谁会干这个？我妈从小就教育我：“小鱼，不好好上学，将来就和他们一样天天扫大街”。

不成想，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之下，我真成了“扫大街的”。“风水轮流转”，有些父母指着我，说着和我妈一样的话，声言厉色地教育孩子。

我心里难受极了！

我立夏那天来的，干这行并不久，细算起来，顶多半年。起初，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压低了帽檐，裹个大口罩，再戴上厚墨镜，弄得跟恐怖分子似的，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电视里，乾隆皇帝就这么整顿过和珅、纪晓岚；文革中，对待知识分子，也是这么个套路；现在轮到了我，我感觉抬不起头来，“扫大街，辱没先人啊”！

时间长了就好了，我发现很多人还是很友好的，称呼我“城市美容师”。听得多了，我的腰杆渐渐直起来了。领导说戴墨镜碍事儿，我就干脆不戴了，又过些时候，口罩也不戴了，那玩意儿捂得慌。

最后，我算是想明白了，人不能光往脸上贴金，还得解决好温饱，我这是靠着双手劳动，没什么丢人现眼的。

每天走多少路，低多少次头，弯多少次腰，挥多少次笤帚，我自己也数不清！其实苦点累点也没什么，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某些人的不理解！

那天我打扫完负责的路口。刚想转身忙活别的，突然看见一个姑娘随手扔了一地的碎纸。那些白色的纸片随着微风缓缓飘下，凌乱地落在干净整洁的路面上，是那么扎眼！

我气不过，但还是努力克制着情绪，上前，口气尽量和缓地提醒她：“小姑娘，别随手扔纸啊！这地儿，俺刚刚扫过。”

姑娘一愣，颇为不屑地回道：“这么多废话？你不就是扫大街的么？我不扔垃圾，你不得失业啊？”

俺嘴皮子笨，哪里是伶牙俐齿的文化人的对手？既气愤又失落，但还是无奈地将碎纸一片一片地收拾干净。

谁让俺是“扫大街的”呢？

我刚收拾完，姑娘打了个车，顺手从车里扔出一个饮料瓶。这绝对是报复，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跑过去想捡起来，哪知突然起了风，那饮料瓶子肯定是个流氓，看着人家姑娘漂亮，故意和她一起挤兑我！

我追一步，它滚两步；我追两步，它滚四步；风越来越大，矿泉水瓶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有好几次都飞离了地面，最后才卡在了马路中间的护栏底下。

那个饮料瓶上的商标花花绿绿，在干净的马路上特别碍眼。这要是被领导看见，肯定要扣钱的，本来一天挣不了个五六十，再挨次罚，这一天算是白干了。

我急得直想哭。

看着路上车辆很少，瞅准机会，我就过去了。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有走到一半，一辆汽车就飞驰过来。

我看到了车，车主也看到了我。我赶紧躲，他赶紧刹车，可是距离太近了，我还是被撞得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圈圈。

以后的事情，我就记不起来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那感觉好像做梦一样。真舒服啊！整天忙忙碌碌的，难得有这么好个时候。

医生说，幸好我皮实，只是受了些组织性挫伤，以后一定要多注意。

单位领导来看我，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连声说道，都怪自己不小心。

这就是我的第一次受伤经历。

2

出院后，我觉得没啥大问题，又回来扫大街了。

别看扫大街，想干好也不容易。俺们领导经常说：“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把每一件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我一直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这个扫大街有讲究的。平常怎么扫都行，最怕有风，因为风会吹着垃圾四处乱蹿。有风的时候，你不能顺着风扫，得逆着把垃圾扫到簸箕里，这样子垃圾就不会随便乱跑了。

风太大的话，会把垃圾吹到马路中间，这是最头疼的。我第一次受伤就是因为去马路中间捡垃圾。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学乖了，开始讲方法，讲策略。

垃圾被吹到马路中间，如果风大，就在马路的另一侧等着逮它，这样做不但省时省力，而且安全可靠。

如果风小，吹不动垃圾，那就跟在交警后面去捡。开车的不怕我们，嘟囔着挡路碍事，厉害些的，连卷带骂，我只好低着头走过去；可是交警就没问题了，开车的都怕他们。

我脑子不太好使，搞不明白这个问题，可能是颜色不对，别人的眼光也不对。我们穿的颜色是橘红的，而他们穿的，则是草绿的，白色的大盖帽也蛮唬人的！

受伤之后，我紧贴路边，尽量不往路中间走，可没想到这样的太平日子也就过了几天而已！

3

现在我又一次躺在了病床上，这次不怪别人，怪一条狗，更怪我自己。总之，要是知道会受伤，我才不会拿起笤帚去撵狗。

相比于狗，和人交流起来简单些。

在路边，有人抱着小孩在树穴里大便，刚刚扫过的人行道被白色的卫生纸衬得非常碍眼，我上去找孩子父母讲理，垃圾桶就在旁边啊！

我和颜悦色、仔细揣摩着跟他们交流，哪知人家十分不屑。

我据理力争，他们才十分鄙夷地简单请扫了下。

人还好交流些，关键是狗，狗拉便便，谁管呢，谁又能管得着呢？

我在街上就遇到过这档子事儿，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我挥着扫把唱着歌，心情好极了。

这时候来了一个贵妇，蛤蟆眼，红嘴唇，胖嘟嘟的，穿着一身貂绒，遛着一条狗。那条狗黄不拉几，一身卷毛，我朋友们说这是泰迪。

我盯着这条狗看了好长时间，因为狗比她长得好看，哪知道这狗崽子欺负人，对着我开始蹲大号。我赶紧对着贵妇喊，想让她抱起来，拉到绿化丛里，哪知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狗也是个厉害角色，狗仗人势，一看主人默许，直接就“放炮”了，一堆狗粑粑冒着热乎气儿，耀武扬威地向我宣示主权。

没这么欺负人的，我上去就想干架，可打人是不对的。于是，我就拿着扫帚追狗，治不了女人，还治不了你这条小狗么？

贵妇不干了，过来拦我，我可是练过的，一个箭步加转身，就摆脱了她。

我继续撵狗，它顺着人行道“嗖嗖”地跑，眼看着就跑到了马路上。

我立马站住了，掉头往回走。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就一直恪守寸步不离人行道的基本原则。车辆想和我发生点什么关系，门儿都没有！

万万没想到，这世间之事，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一辆小轿车为了躲避那条狗，偏离了机动车道，穿过绿化带，撞断铁栅栏，再越过人行道，不偏不倚，直直地就冲我来了。

出院还没一个星期，又回去了。

进去的时候，我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埋怨着：“人？狗？人……狗……唉！人不如狗……”

这次就没上回那么幸运了，顶着的地方是腿。医生说伤得不轻，不仅肌肉挫伤，就连骨头都有裂缝，最少静养三个月。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点儿怎么就这么背啊！

没多久，领导又来看我。

咱是实在人，立马说道：“请领导放心，等我好了，我立马奔赴工作岗位，继续扫好大街。”

人家领导却笑着摇摇头，“小鱼，你看你这一个月，连续被撞了两次，你可能真不适合这份工作啊！依我看，你天生就不是扫大街的材料！”

“可是……”话说了一半，我又咽回去了，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啊！

病好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去，去干了点别的。比如写篇文章，好好宣传一下咱们的环卫工人！

---

【职场小说】第4期征文 | 工作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