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改编后首发:颜大的话匣子 此为原文第一次发表
01
沈紫云买菜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抬眼看了一眼沈紫云,差点儿没把她的魂儿吓出来。
早上小区门口来来往往人挺多的,沈紫云觉得自己浑身发抖,她想快速离开往家赶,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汤沐辰正准备去上班,看到愣在那里脸色发青,浑身哆嗦的沈紫云吓坏了,赶忙跑过去扶着她,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沈紫云脸转过来看她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她紧紧地抓住汤沐辰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快!快带我回家。
汤沐辰也顾不得问那么多,他抱起已怀有四个月身孕有些重的沈紫云尽量快的回到了家里,然后把她放在床上,把一张被子盖到她身上,还使劲掖了掖被角。
他刚准备起身给沈紫云倒杯开水,却被他拽住了,沈紫云几乎要哭出声来,她说:沐辰,求求你,别走,我怕,我好害怕,你陪着我好吗?
汤沐辰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我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我先去给你倒杯水,你喝点儿热水缓一缓,暖一暖。
沈紫云摇着头,把他的胳膊拽的又更紧了一些。他俯下身抱了抱她,说;乖,别怕,我在呢,我在呢。
他等沈紫云稍微缓和了些,腾出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给领导发了条信息,说家里有事儿,他必须请假一天。
等沈紫云睡着之后,汤沐辰才小心翼翼地拿开她的手,起来晃动了下别扭了好大会儿的身体。看着眼角还残有泪痕的沈紫云,他摇了摇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02
汤沐辰发现妻子沈紫云自从怀孕后老是做噩梦,他去医院问过医生,说做噩梦跟怀孕没什么关系,可能是他妻子有什么心事儿。
汤沐辰不知道沈紫云到底藏着什么心事儿,连他都不愿意说,她宁愿一次又一次被噩梦惊醒,然后大半夜的瞪着一双大眼睛望天花板。
他也曾尝试问过她,可是每次她都摇头不说话,继而是流泪。汤沐辰也很着急,毕竟她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呢,这样下去对孩子没有好处啊!
他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有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瞒着沈紫云带她去过一趟,沈紫云也没有怀疑,以为她真的是他老家的一个亲戚,俩人聊得挺开心的。
从那天以后沈紫云确实好长时间不做噩梦了,这才让汤沐辰稍稍放心。这才没多久,沈紫云突然这个样子,他既担心又害怕,不知道到底她受了什么刺激,会这么恐惧和激动。
当天晚上,沈紫云果然做了噩梦,这一次她没有惊醒,而是大声喊叫:不是我!不是我!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一遍又一遍,汤沐辰被她吓到了,他从未见过沈紫云这个样子,她满脸是汗,头发都被浸湿了,紧紧贴着额头和脸颊,闭着眼睛,两只手在胸前挥来摆去。
汤沐辰用了好长时间才把她晃醒,急切地问她:怎么了?你梦见什么了?
沈紫云这次没有哭泣,她醒来歪头看了一眼紧张得不行的汤沐辰,说:老公!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托梦给我,说不愿做我的孩子,她要走,要离开我,她还说我不会是个好妈妈。
汤沐辰安慰着她,心里却一阵凉一阵寒的特别不定心。
03
几天后,汤沐辰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让他赶紧去一趟。等他赶到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已经没了,沈紫云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痛苦的闭着眼睛。
汤沐辰眼睛无神地看了看窗外,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往下沉,似乎要沉入到地底下去。他已经感受不到痛苦,是那种无助的麻木,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是虚无的。
他这么努力的工作挣钱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吗?现在老婆有事儿瞒着他,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就这么没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沈紫云醒来的时候,汤沐辰已经在她的病床边坐了好大一会儿。
她一个劲儿地跟他道歉,还十分坚决地跟他提了离婚,这让汤沐辰有点儿恍惚,他不知道沈紫云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总之憋得慌,但这种心情却没有出口释放。
他对沈紫云还有爱,但也有很多不满,所以几天后竟稀里糊涂地跟她领了离婚证。
沈紫云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是在三个月之后,还是小区的门口,那个女人正跟一个阿姨聊天,俩人聊得眉飞色舞的。
好奇战胜了恐惧,沈紫云鼓足了勇气往前凑了凑,待她走到女人身边,女人斜眼看了一下她,随即又继续跟站在对面的人聊起来。
那个女人的眉眼她很熟悉,待她仔细端详,发现她和她差别很大,可能只是某个瞬间看起来特别像,她确定是她自己想多了。
她摇着头冷笑了一下,她的心里是有多愧疚,竟会以为她的魂魄找她索命来了。
04
十六年前,那时候沈紫云还是个十岁的小女孩。
那天妈妈带着她还有不满一岁的弟弟,去附近的一家澡堂洗澡。妈妈把弟弟放到澡盆里,然后给他扔了好多玩具在里面。
弟弟玩得很开心,她也蹲在旁边一边往他身上撩水,一边哄他玩。
妈妈站在淋浴下正跟一个漂亮阿姨聊天,两个女人从衣服聊到化妆品再到家庭,阿姨说她下个月就要回老家结婚了,最近都在做美容美体,说她现在这一家很不错,还推荐沈紫云妈妈也过去试试。
沈紫云听到妈妈对阿姨的祝福,她还看到阿姨的笑脸,她笑起来很好看,嘴巴一边微微上扬,沈紫云当时想这个阿姨很古典美呢!
不一会儿沈紫云妈妈叫来了搓澡工,并一再盯住沈紫云看好弟弟,她才安心地躺在了那张小床上,任由人家拿着一块搓澡巾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使劲。
沈紫云看着澡泥从妈妈身上一条一条地滑下来,觉得很好玩,她竟看出了神。阿姨走过来蹲下身子跟弟弟玩了一会儿,又跟沈紫云说了几句话,她都心不在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对脏兮兮的澡泥来了兴致。
那位阿姨离开的时候,沈紫云听到扑通一声,她们俩人同时扭头,看到了一头栽在地上的弟弟。
等阿姨快速扭身抱起弟弟的时候,沈紫云才发应过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一下,弟弟竟然没了气息。
妈妈疯了一样从床上滚下来爬到弟弟身旁,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叫他的名字,可是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沈紫云被吓傻了,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边哭边指着阿姨说,是她,是她,不怪我。
05
妈妈光着身子抱着弟弟就往外走,被阿姨一把拽住然后给她套上一条睡裙。沈紫云也快速地穿好自己的衣服,低着头跟着妈妈走回了家,她似乎能感觉到阿姨的眼睛,她一直盯着她的背,她觉得怕极了。
回到家妈妈把弟弟放在他的小床上,爷爷奶奶还有爸爸跟过来,知道弟弟已经没了后,疯了一样对着妈妈又打又骂,她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弟弟的小脸,没有哭泣,也没有眼泪。
沈紫云知道弟弟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她爸爸是家里的独子,爷爷奶奶一直盼着有个孙子延续沈家烟火。
爸爸妈妈结婚十一年了,只在婚后第二年顺利生下了她,再之后她妈妈却怎么也怀不上。说夫妻俩有毛病吧,可他们却生过一个女儿,说没有毛病吧,这么多年沈紫云妈的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后来沈紫云奶奶找人算过命,算命的说让她放心,他们沈家一定会有孙子的,只是可能没有那么顺利。
没曾想还真被她说对了,沈紫云九岁的时候,她妈妈果真怀孕了,那段时间她妈妈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好在最后她终于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
沈紫云在医院的时候,听医生跟她妈妈说,不要让她相信算命的,都是自己心里作怪,之前是他们夫妻俩心里太急躁,所以一直没怀上,心态好了,身体好了怀孩子也容易些。
沈紫云已经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反正她如愿生下了男孩,全家人更是欢天喜地。连带着沈紫云也被大人看着喜欢了。
06
弟弟出了事之后,家里所有人都陷入到了痛苦中,沈紫云把自己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她害怕,害怕被怪罪责骂,说不定还会被爸爸打死。
那天爸爸确实过来问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紫云只说是妈妈把弟弟放在澡盆里搓背,是那个阿姨逗弟弟玩,弟弟才会摔的。
她看到爸爸咬牙切齿地说,谁杀了我儿子,我就弄死谁,还有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我连她一块弄死。沈紫云知道爸爸说的不负责任的女人是她妈妈。
还没等爸爸动手,沈紫云就听说她妈跑去找到那个阿姨家,然后把正在房间里试婚纱的阿姨砍死了。
那天阿姨租住的那间院子门开着,沈紫云妈妈轻而易举地进去了她屋里,给了那个阿姨猝不及防的一刀。她的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婚纱,沈紫云妈妈疯了一样又在她身上连砍数刀,边砍边喊:害死了我儿子,还有心情结婚,我要让你陪葬。
沈紫云妈当天就被警察带走了,没多长时间就因蓄意谋杀罪被判了死刑。而后沈紫云的奶奶受不了打击在床上躺了几天,叹了几天的气后就撒手归西了。
不过几天时间,一个温馨的家就变得七零八落。
从那以后,沈紫云的爸爸变得更加狂躁,他动不动就发脾气,只是不再对着沈紫云,而是一个人疯了一样也叫又跳的。
安静下来他会抱着沈紫云哭,说爸爸就剩你了,就剩你了。沈紫云在爸爸怀里却怎么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暖,之前她多希望爸爸能够多多抱抱她,她好靠在他身上享受父爱啊!
07
几年前,沈紫云的爷爷爸爸相继去世,这个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成了一个孤儿。
她读完大学后就一个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然后遇见了汤沐辰,那个让她觉得心里温暖的男人,她想跟他有一个家,还想给他生两个或者三个孩子,然后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自从怀孕后她总是时不时地想到弟弟,那个未满周岁什么都不懂的弟弟。夜里睡觉她也总是梦见那个阿姨,瞪着眼睛问她为什么说谎,为什么害死她,这个时候她妈妈也出现了,问她到底是不是阿姨,还是她自己没看好弟弟。
沈紫云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恐惧,她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渐渐淡忘了那些事儿,没曾想,那些记忆却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里,然后一点点儿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孩子没了之后,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是个说谎的害人的坏女人,她没资格做妈妈,她连自己的弟弟都照顾不好,怎么会照顾好孩子。
她知道汤沐辰也是家里的独子,他的父母希望他尽快有孩子,还说到时候他们老两口都会过来帮忙带孩子。
自从和汤沐辰开始谈恋爱,出了汤沐辰,他父母对沈紫云也很好,是真的把她当成亲人待的,沈紫云很感动,也特别感激他们一家人。
可是他们越是对她好,她越是害怕,她害怕这一切都不真实,像她这样的人哪配拥有这些。直到她怀孕,汤沐辰跟她说以后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会非常非常幸福,那句话彻底让奔溃了,她倒是幸福了,可是她的家人呢,那个阿姨和她的家人呢。
08
半个多月后,汤沐辰之前找的那个心理医生给沈紫云打电话,说想和她聊聊,她还佯装是汤沐辰的亲戚,沈紫云没有多想便过去了。
聊完后沈紫云莫名地觉得很舒服,怎么个舒服法又说不上来,沈紫云跟她说她的感受,她笑着说那以后两个人可以经常约,她现在工作的地方离沈紫云家很近。沈紫云说会不会太打扰了,她说不会,她也喜欢和沈紫云聊天。
半年后,那个心理医生把沈紫云带到她的工作室,就是那天,沈紫云彻底解开心结,在那个小房间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汤沐辰在背后默默做的,他再帮她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希望她能快乐的面对以后的生活。
她说难道他不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吗,害了弟弟害了阿姨害了妈妈,也可以说全家人都是被她害的,如果当初她能好好看着弟弟,如果事后她不说谎,这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当初是她该受惩罚的,她真的宁愿被爸爸打死,这种负罪感太折磨人了。
汤沐辰抱了抱她,说我理解你,我都理解,然后跟她讲了一个他自己的故事。小的时候因为一次调皮奶奶打了他,他躲起来,奶奶以为他不见了,晚上跑出去找他,不小心摔到一个坑里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一直也有负罪感,后来认识了这个心理医生并把她医好了。他也是离婚后才跑到沈紫云的老家,打听到了一些当年的情况,然后根据她那些晚上嘴里说的话,才想到她也需要一个心理医生慢慢地帮她走出来。
已经做过的错事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了。汤沐辰说他愿意好好陪着沈紫云过完下半辈子,既然心理有过残缺,那就彼此多付出些爱来弥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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