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时分,雨兮、杉雪和舒舒三人拖着各自的行李走出宿舍楼。
来到舒舒的车前,看着车身前后的伤痕,杉雪提醒:“舒舒,小心开车。”“注意安全。”雨兮也嘱咐道。
“我没那么容易垮,哈哈,我去我妈那里,也就三小时车程,不远。”坚强、活泼而骄傲的舒舒似乎回来了,但那心不在焉而又极速上车的身影,却似乎在诉说:我已经竭力挽留自己某些讨你们喜欢的特质了,却终究抓不住,只能任其消失。
“轰”,随着发动机一声低鸣,舒舒的车就消失在了树影笼罩的校园公路的尽头。雨兮和杉雪对望一眼,目力所限,只能想象着舒舒的车陪伴着她,走在了她们并不知道的路途中。
寒假真的来了,校园里空荡荡的。舒舒没有送雨兮和杉雪到车站的心情,两人也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拖着行李有些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校门口才打到车,去往各自的车站。
2011年2月3日,春节,莼城。
等着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雨兮将提前编好的短消息准点发了出去。
十分钟,没有回复。二十分钟,没有回复。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整晚过去了,依然没有回复。
新年第一天下午四点,雨兮还是没有收到最想要看到的回复。
其他亲戚朋友或同学的祝福短信倒是收了很多。躺在手机里的短信,此时对于雨兮来说就只有两类,一类是皓涵的,另一类则是其余的。
那么,皓涵是不是也把自己的短信归类到其余的那一类了呢?
不会吧,在学校两人还挺好的啊,不应该不理我啊。
雨兮反锁房门,怀着忐忑的心情,熟练地按了几遍皓涵的电话号码,却就是不敢按下拨通键。半个小时候,雨兮终于清了清喉咙,鼓足勇气拨通了皓涵的电话,谨小慎微地说:“皓涵,新年快乐!”
“雨兮,新年好!”电话那头传来做厌了财经新闻的主播般的声音,听不出语气语调,更揣摩不出一点感情,而且5个字说完就沉默了,似乎就只等着雨兮挂掉电话。
“想你了。”雨兮微红着脸,压低声音,却将三个字一一清晰地传递过去。
“我也是。”很快就听到了这三个字,然后又是沉寂。
“那再见?”“Bye.”“滴滴滴……”足足响了半分钟吧,雨兮才挂断电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长途电话很贵吗?可是,是我拨过去的啊。陕北,窑洞里信号不好吗?嗯,可能是,所以都没收到短信呢!
“雨兮,快出来,我们晚上到王爷爷家吃饭,穿漂亮点!”
妈妈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嗯,一定是信号不好。“哦,好,好,好!什么?”雨兮一开始并没听清楚妈妈说的话,只顾答应着,忽然间感到不妙,赶紧冲过去,打开门,问道:"什么王爷爷?”
“王校长家啊。”爸爸正站起来关电视。“对,一博家,赶快换身衣服。”妈妈说着,就从沙发里起身,往雨兮房间走来。
“为,为什么要到王,王爷爷家吃饭?”雨兮懵了,同时感到无奈,极不情愿却知道拒绝是没用的。
“快,换上米白色大衣,里面就穿那件红色的毛衣裙,乖巧迷人又温暖大方。”妈妈已经从雨兮的衣柜里帮她挑好了衣服。
“可是,妈妈,为什么要到王爷爷家里去吃,既然要请,却舍不得到外面去?”雨兮一想到要面对王一博,心里就有些着慌,而且要到他家里?!怎么可以?虽然小时候去过,但那是十年前了啊,自从上了中学就一次也没有和王一博一起玩过了。
“而且大初一的,干嘛要到他家里去?”雨兮嘟囔着,将手臂伸进妈妈提着的大衣衣袖里。
“家里好呀,多温馨,又不是外人。”妈妈平静地说。
“那是爷爷在的时候吧,妈,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雨兮呛到,脑海里却浮现出小时候的一幕幕场景:爷爷和王爷爷常在一起喝茶下棋,身边也各自跟随着自己的孙女和孙子,自己就和一博常常一起分享糖果,雨兮知道一个新故事,就迫不及待地得意洋洋地讲给一博听,一博则常发明一些好玩儿的游戏,教她玩儿。
“化个淡妆,快点。”妈妈把雨兮推到梳妆台前。那时真是天真无邪呢。两位爷爷还常被其他老人开玩笑说,这俩小孩儿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时,爷爷们就乐呵呵地笑着,两个小孩故意没听见似的,也躲着爷爷投过来的目光,自顾自地玩儿,也有意无意地玩得更专注更开心了。
“看看镜子,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妈妈已经为雨兮化好妆,看着镜子里的雨兮,眼里满是骄傲的笑。雨兮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能做文大美女老师的女儿,真是我修了千年才得来的福。”“那是。”妈妈眉毛上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对话,能不能换点新的表达方式,都是学文科的,都说了快20年了,还不见创新。”爸爸听见了,故作严肃地说。
“田老师,您教学生写作文最强调的是什么,可不是‘真’吗?语言只是形式,感情真才最重要。最好的语言表达还在于真。20年怎么了?20年的会心一笑最动人,是吧,未来的小田老师?”妈妈说得抑扬顿挫,眼波流转,43岁了,但雨兮觉得依然是那么美。
“是啊,可是谁说我就得当老师了,家里已经有两个老师了,好累啊。”雨兮委婉反抗,撒娇道。
“老师好呀,尤其是女孩子。你看你妈,小学语文老师,有文采有风采,对吧?”爸爸说。“那可不,关键是永远年轻,面对的是学生嘛,当老师的都有一颗年轻的心。”妈妈很快就接着说。
“再说吧。”雨兮不想争辩,心想到时还得听皓涵的意见,他说了算。
“快走吧,晚了就不好了。”爸爸催促着母女俩,并带着在家存放了数年的国窖1573出门了。
“叔叔好!阿姨好!雨兮好!”刚上王爷爷家的楼梯口,王一博就跑过来了,干净明亮的嗓音又一次回荡在雨兮的周围。听着他像小孩子般的问好,雨兮便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暗笑。
“一博长得好高啊,越来越英俊了!”妈妈发自内心的赞美,让雨兮感到有些羞愧。
“快进来,田老师、文老师、雨兮,进来坐。”王校长高亢洪亮的声音,伴随着稳重有力的脚步声从里屋一步步传出来。
“雨兮,越来越漂亮啦!”“哪里哪里,还是你们一博一表人才,听说还升职了,真是年轻有为啊!”两位妈妈互相夸赞对方的孩子,雨兮觉得好笑而难为情,一博倒是微笑着一言不发了。
“那还用说,两个孩子,我和老田一起带大的,当然都是翘楚。”王爷爷字正腔圆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他边说边精神矍铄地迈步出来,迎接雨兮一家。
“小田啊,我们两家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想老田在时,我们常常一起下棋,每年春节我们都会聚在一起喝酒,喝个痛快。我今年都81了,如果老田在,也是81岁,这段时间就是特别想他,所以就让大家来家里吃个饭,小田、小文,你们不见怪吧。”王爷爷的语调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满是对往昔的怀念之情。
“是我们不对,我们应该主动邀请您常到我们家里坐坐。”雨兮爸爸忙说。
大家一起翻看了两位爷爷的照片,回忆了两人同为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抗美援朝的战友生活,畅叙了两人的深厚感情。王爷爷说到英勇处豪情万丈,谈及老友已逝又声泪俱下,十分动容。
然后,两位妈妈系着围裙,端出各自的拿手好菜,大家就其乐融融地享用起美味家宴。还是爸爸懂王爷爷的心,一杯国窖敬过去,老人就十分开心,连声夸赞小田记得自己最爱泸州老窖,记得和老田的最爱。
饭毕,大家一同到教师苑的园子里散步,边走边聊,一会儿聊到田老师来年就会评为特级教师,一会儿又说到王校长治校有方,一会儿说文老师像她的小学生般有童心,一会儿又说张老师孝顺体贴,教子有方。
最后话题就落到雨兮和一博两个年轻人身上了。
“雨兮,你大三了,什么时候去实习呢?”一博问。
“下学期开学吧。”雨兮答。
“雨兮准备做什么工作呢,实习最好与之相关。”王校长说。
“还是当老师吧,当老师好。”雨兮爸爸说出一直以来的想法。
“不。”雨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回答,声音却低得连自己都几乎没有听到。
“是,女孩子,当老师最好了。”两位母亲都附和着说,显然没有给雨兮任何否定的机会。
“到哪里当老师呢,回莼城吧。”王爷爷说。
“这,还说不定,我,或许会考研究生。”雨兮赶紧回答,虽然她从来没考虑过考研,但她想过多半不会回莼城,因为皓涵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
“莼城,多好!我们都在莼城,一博也在莼城,到时结婚了,莫非还分居两地?”王爷爷并没被“会考研究生”的话岔开。
“考研挺好的,不着急的,爷爷。”
一博很快地说道。或许是看到雨兮突然抿紧的嘴唇,以及想要逃避的低下的头,又或许是怕听到雨兮对会结婚的否定。
雨兮感激地抬头瞥了一博一眼,一博回之以放心的微笑。
“唔,先考研也行,考上研就结婚,我来主持婚礼。”王爷爷坚持着,倒也算个小结,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别的,担心老人受寒,就各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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