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进C班?”
在踏入高中第一年分班时,校长显然被我的毛遂自荐给吓到,瞪大了眼睛打量我。
在说出这句话的上一秒,我的内心划过的全是关键词:穷、家庭暴力、艰苦还有独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幸福这两个字。
“我再次跟你确定一下,程秋,你想要入我们学校的收留改造C班,是这样没错吗?!”
我点点头坚定地答道:“没错。”
我比谁都清楚,C班是个怎样的地方。
上一年,林云市因为不良学生滋长而“名声大噪”。
为了急切挽留形象,市长特别在这所叫做未来中学的地方设立了一个收留班做实验,主要将市里出名的不良学生抓来集中改造,即使背景家财万贯也无法幸免。
一旦不良学生被改造成为好学生,那么这个实验随即就宣布成功,将得到大力的推广,同时也借以极低的学费为由,吸引贫困好学生入内,盼望能够借此同化作恶率。
意料之内,没有好学生愿意进去。
而我渴望着这个学费,回想起从小遭遇父母轮番殴打的经历,与这些学生共处根本难不倒我,甚至比彻夜打工交高昂学费要来的轻松很多。
“你知道进去这个班会怎样吧?”
“我知道。嗯,请问什么时候交学费?”
“学费最迟可以在进入班级的一周内,只不过你可能要签份协议。”
“什么协议?”
“类似生死状的东西吧,很简单的。”
…………
从踏入这个班级之后,我才发现,这里有运毒的学生,入了黑社会的孤儿,灭门案的嫌疑人,喜欢和大叔鬼混的少女…
我就像悬挂在崖上的野花,看似坚韧却早已摇摇欲坠,见风欲跌。
“我们其实就是关在这玩吧!”
蒲暗怜也许是这里最“单纯”的学生了,他从进来的第一天就耀武扬威的介绍自己是前段时间报纸上登出来连偷十几家超市东西的主角。
他边说边将长袖卷到肘处,撩拨了一下他的棕色卷发,眼睛里放出天真好奇的光芒。
“玩什么?每天都教你念什么品德道德,哪里是来玩的??”
徐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时卷弄自己的灰色长发,显而易见的浅绿色美瞳格外突出,看起来像个廉价的洋娃娃。
“你们认真听那些品德课,后面就不会讲了,主要开始讲课本的内容。”
我生怕老师会被这帮学生影响而不教课本,拼命想给他们洗脑。
“哎我想问这位同学,你进来的原因是什么啊?”
坐在我斜后面的杨泉急忙对我补刀。
“我进来的原因是…我杀了人。”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异类,我编织了一个谎言,但我的确想杀一个人,即使这是件无法完成的事情。
“杀了谁?你男朋友?”
“不要管那么多吧。”
“你不觉得杀人很恶心?”
“那你呢?你不还是灭门案的嫌疑人,自己家人都杀,你才是真恶心!”
徐真出面呛了他几句。
“卖淫女你说什么呢?当然没你恶心咯。”
“我只是陪那些寂寞的大叔,我没卖好吧!”
我觉得这群人真的很可笑,明明都是一群乌鸦却偏要觉得自己是飞鸟。
“听说,我们都是实验品。”
“可智,我觉得你还是找个理由回黑社会算了。”
可智静静地坐在窗边没有回头:“还是装模作样一下吧。”
看他的背影,丝毫与黑社会连不上任何关系,看起来就像某个青春片里染着黑发的帅气学长,想必身为孤儿的他,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我们来玩个游戏。”
杨泉露出邪恶的笑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每天说一个秘密,为了保持真实性,需要提供证据,连续五天不参与的人,最后每人在身上划一刀。”
“班上有20个人,怎么玩?”可智转头询问道。
“现在抽四个出来试玩,如何?直接抓阄!”
“可以啊。”
没想到班上大多数人都赞同,我也只能默认接受现实,反正一个谎言就是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能骗多久,我也不知道。
我想起那张生死状,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徐真负责抓阄,最后抽到的是徐真自己,还有杨泉、蒲暗怜、陈贾韵。
陈贾韵因为家里缺钱,有人介绍他去帮忙运毒,他一时间被四位数以上的运费给迷昏了眼就参与了,后来及时承认错误也难免被视为不良学生,说来也是情有可原吧。
“那…我先来说一个秘密。”
蒲暗怜迫不及待想要说出来的样子。
“我其实除了偷超市的东西,还杀了人。”
“什么啊怪恶心的。”徐真一副嫌弃的样子。
“这是证据,带血的硬币,当时从他裤包里掉出来的!”
“假的吧!?对方是谁?”
“每天一个秘密,请听下回分解。”
如果可以,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监狱。
“到我了,我没有杀过人,不能因为我有加入过黑社会的痕迹和我是这个案件的幸存者就来嫌疑我。我还有当时凶手掉在现场的东西。”
他从包里掏出一支红色钢笔甩在桌上。
“你没有交给警察!!??”
我被他给惊呆了。
“因为那是我认识的人,虽然我很恨他,但想在交之前,再问他一点东西…好了今天的秘密到这里。”
“我打过孩子。”徐真低下头小声的说道。
“请你说真话好吗?刚才不是说没卖。”
“我的确没卖。”
“好了好了证据。”
她掏出一张医院单据,想必是段刻苦铭心的回忆吧,不然也不会随身带在身上怕丢了。
“我运毒是为了帮忙,不是为了钱。”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穷人就是不能理直气壮的穷,生怕别人说。”暗怜冷嘲热讽的打量贾韵,好像让贾韵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是的我有证据,智可。”
贾韵微颤着手指向了正沉默的智可。
“嗯,我们认识,其实也算是帮他了吧,毕竟这是一大笔钱。”
“你怎么能这样说?!!”
贾韵看起来快要气的跳脚。
“我的秘密是这边地头老大才是我养父,你们所知道的这个只是个小喽啰,障眼法罢了,这是我和继父的合照。”
的确照片上对可智又搂又抱的男人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个人。
我打心里觉得杨泉这个计划挺不错,也许大家敞开心扉说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芥蒂,反而会走向正道也说不定。
我在想,如果抽中的是我,那份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真的会从此揭开吗…
第二天下课,大家都迫不及待围成小群想要听秘密。
“这次我先吧!我有个秘密就是前几天张了智慧牙真疼!”贾韵一说这句话,班上的嘘声就震耳欲聋,似乎没人再想好奇下去。
“接着昨天的说,我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其实他在超市里抓到了我,拽着我就要报警,我没钱又怕被发现了,他看出我有点激动,于是他也变得激动,挥了我几拳,我是这样想的,你们都知道吧,偷了五六家开始有成就感了,不想就此被破坏,所以我被他惹恼了,气急败坏就用备用刀把他给捅死了。”
“然后尸体…”
我开始变得迟疑,想起已经失踪半个月的父亲。
“明天说!明天说!!”
班上又是一阵嘘声。
杨泉见状立刻接入话题:“到我了,那个杀我家人的真正凶手其实在我们班。”
可怕!不禁全班人都传来不安的声音。
徐真笑着说:“你们知道我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吗…是一个大叔的。”
“知道了知道了”杨泉显得很不耐烦。
“他是我父亲的朋友。”
杨泉在内,班上所有人都沉默了。
第三天,原本越来越沉重的话题却在班上的鼓舞和热闹中继续进行,而我已经有点不想听了。
“不如林贾韵退出吧!”
“对啊对啊”
班上的人看他的话题没什么吸引都纷纷在呼吁退出,后来就剩下徐真、杨泉、暗怜和智可。
“陪那些寂寞的大叔的确不是我自愿的,我是被我父亲强迫的,但是也仅限于和他们逛街陪聊,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只是为什么打掉孩子我也不想说了,不如你们划我几刀,我想退出。”
没人走上前一步。
智可打断沉默说道:“运毒那个是我父亲致使的,他有很多货,真的,相信我。”
他好像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似的拼命强调这件事。
我追问一边的暗怜:“我想问你,那个人是不是留着络腮胡,头发又黑又浓密带有点小卷,眼睛很大,蒜头鼻,宽嘴巴???”
“你该不会以为是你爸吧?我做过你调查啊,你爸不是经常打你之余还怂恿你妈一起打么,这种没给过你健全家庭的人,你肯定巴不得想他死吧,难道还想着找他?”
我急着回复就被他继续插话:“啊难道你说你杀过人,是把你爸或者妈给??!”
他捂着嘴显得很惊讶。
“你把那个尸体怎么处理了?”
“就…埋了啊…”
“你们都去死吧!!!”我忍无可忍一下被激怒,无论如何他口中的那个人都像是我的父亲,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形式知道。
“你没搞清楚激动什么?!”
我的神经被这几天他们的秘密给完全激怒,不能任由这些神经病在这里无所非为,他们应该被关起来!!
“恕我直言,有些人好像只有片刻是人渣,其实他就是人渣。”
然后我掏出连续录了三天录音的录音笔。
顿时间所有人都被吓到,一下子气氛变得僵硬,仿佛空气中都凝结出了压抑的水晶。
无疑这个录音笔就像是校长的功臣,直接上交给了林云市,警察找到了埋藏的尸体,的确来自于我父亲。
只要参与在这个录音笔里的人,他们的陈述大多都变成了二次可利用的证据,唯独徐真是最让人心疼的,但也因此她解开了心结,转去其他市的正常高中就读。
而暗怜被关,杨泉需要进入再次调查和拘留的阶段,至于班上其他人,则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没有到毕业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在这件事平息没多久,某个喧闹的下午,我突然被记忆猛地砸中似的,想起杨泉走之前,伏在我耳朵旁对我说的那句话:“三年以来我们家出现的那个一直找不着的跟踪狂就是你吧?还有红色钢笔,它肯定是你的,因为我去查过DNA。”
他突然好像使劲全力似的怒吼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就像被吓到的仓鼠,露出惧怕的神情,只差没有倒在隔壁老师的身上,看着他被拖走。
我不惜仔细地望了望从他瞳孔里散发出来泛着深黑和愤怒的神情。
没错,它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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