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耀

这是他的小名，大名不知道叫个啥。“耀耀”两个字也未必对，可能是“跃跃”，在我们那方言里也读“yao yao”。我问过爸妈，他的大名叫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提都不想提他，讨人嫌。

小时候他住在大伯家附近，我只是听说过他“愣了嘎吱”的，很少见他，不熟悉。而且也比我小几岁，没把他放在心上。有一次在大伯家玩，我才真正见识了他的“愣”。我和堂弟坐在门口背英语，那时我刚上初一，寒假里，大伯家的三姐教我们英语，免得落下。小学没学过，寒假巩固一下。

耀耀在门口走过，堂弟就用英语骂人的话戏耍他。他大概也就小学三年级吧，自然听不懂堂弟说的啥，呲了呲牙，笑笑准备走。堂弟又把他喊回来，问他笑啥。他还是傻笑一下。堂弟就说，我说的是英语，“滚蛋”，你还笑。耀耀不笑了，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四处瞧。突然，他弯腰抱起一块和他脑袋一半大小的石头朝我们走来。然后举过头顶，作势要砸我们。我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堂弟也是一惊，但要比我镇定些，指着他骂道：“你狗ri的砸我下试试！”耀耀到底没敢砸，但还是把石头扔了过来。堂弟站起来，指着他，：“你给我拾起来，抱走，扔我门口干什么！”耀耀理都没理他，转头就跑了。我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这个小鳖渣还真是个愣种。”

后面我才知道，他妈前两年去世了，他爸不会带孩子，动辄打骂，养成了他好斗的性格。那片就没有他怕的人，不管大人小孩，只要惹到他，张口就骂。堂弟给我说，耀耀有一次和庄西头同学打架。那个同学比他高一头，块头也大，耀耀被他整个按在地上打。他也不哭，也不求饶，就瞪着个眼。那个娃见他不吱声，自己也打累了，就准备起身走了。哪知道耀耀立马翻起身勒住了他的脖子。那个同学多少有点警惕，没有完全被他勒住。两人纠缠了一会，这时，有同学把老师找了来。那位同学赶忙放开了手，耀耀则趁机踢了对方一脚。这一架后，同学没人再敢惹他。

读初中时，他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有一次正上生物课，他和同桌居然打了起来，两人互掐着脖子，谁也不让谁。生物老师喝住他们，让他们出去。同桌出去了，耀耀没有。他坐下来，还瞪了老师一眼。老师粉笔一摔，几步撵过来，抓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拖。他没还手，但死死地抱着桌子。生物老师矮壮矮壮的，直接连桌子都拖走了。拖了几步，还是硬把他的手掰开拽了出去。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娃，多让人头疼。

初中毕业没两年，他爸也因癌症去世了。除了河对面的姐姐，再也每人能劝得动他。简直成了村上“一害”。

他爸去世前盖了新房，离我们家不是很远，他一个人住在新房里。有一年，隔了几家一位庄邻娶媳妇，要走他门前过，他不让。之前因为一点小事，两家发生过一点口角，他一直记恨着。庄邻只好从另一头过，大喜的日子不想和他争执。这还没完，晚上，年轻人免不了聚在一起打打牌，打牌呢又免不了带点彩头才好耍。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然后悄悄给派出所打电话说某某村哪家聚众赌博。派出所还真来了，抓了十几个人走。过后，有人打听到是他告的密，于是几个人就商议怎么治治他。最后决定也给他来阴的。晚上趁他睡觉的时候，往他家里打铁蛋。为此，他们特意买了强力弹弓和钢珠。那段时间直接把他整崩溃了。家里的窗玻璃全被打烂，屋里的家电有些也被打坏，他养的狗都被打得不敢出门。打电话报警，派出所来看了看，也没伤人咋地，就是打坏了几块玻璃，安慰了他几句就走了。

在村里待不下去了，就追随我一个小学同学的父母去“发财”。据说是搞传销，可他又时不时地回家住几天。后来我明白了他这是回来发展下线呢。我心想，就他这人缘，不被人打都烧高香了。我上大学时有一年暑假，他有几天天天过来玩，给我“分享”他们的成功故事。好嘛，居然找上我了。我始终也没听明白他到底在做啥，很不情愿他在这神神叨叨的，但也不敢招惹他，赶他走，只好勉强敷衍他几句。整了几天，估计他也觉得无望，自己就不来了。听我妈说，他把我同学的父母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们骗了他的钱，要怎么怎么整治他们。

终于他还是听了姐姐的话，跟着姐夫去北京打工了。这两三年也没怎么见他回来，不知道他混得如何。希望他要么别回来，要么就带个媳妇回来，安安稳稳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