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正龙如往常一般放学回到家,把书包放在木纹密布的缺角矮桌上,就要抽出书本开始写作业。
奇怪的是,耳边总回荡着一种有节奏的响声,像鼓槌在牛皮面上缓慢叩击,又像是心脏在胸腔内平稳跳动。
“难道是我的心跳声吗?可是现在既没有跑步,也没有遇见最喜欢的小雯。”正龙心头涌上猜想。
他写了一会作业,觉得累了,想去倒杯水喝,却发现四周到处都是雾气。他不自觉吞了下口水,渴的感觉消失了。
正龙好奇起来,我这是在哪里?他顺着心跳声摸索前行,一把嘶哑的呜咽越来越大声,如二胡的弦音般反复拉锯。
“正龙,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没了啊!妈妈往后可怎么活下去……”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似力竭了一般充满断裂和破损。
“妈妈,我在这里,你别哭!”正龙大叫,自己还在,妈妈为何这么说?
他的叫声融入了心跳和水流声中,没有回响!湍急的声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似乎那些液体漫到了他的气管里,塞满了他……
塞满他的,不应该是阳光、清风、还有小雯的笑脸吗?
是的!这天,就是一个这样的日子!一个与众不同的四零五!没有雨,没有风,没有祭拜亡魂的阴霾。
他们排成长队在老师的带领下沿着铁路走着,目的地是铁路尽头的烈士陵园。陵墓只占一小部分,默哀结束就自由活动了,可以野餐,还可以四处玩乐,有免费的儿童设施,还有绿绿的青草,平静的小湖。
他玩累了,坐在湖边休息。小孩们在他旁边奔跑追赶着,乐此不疲,时常把他逗笑。
“王明,你慢点,我追不上你了!”
“谁让你跑那么慢!”
“哎,哎,你等会——”叫王明的小孩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奔到了他身边。这里是湖边的泥地,前些天下雨还没干透,微湿的泥土没能阻挡住一双疾驰的脚步。
“噗通——”王明载进了湖里,在惯性的驱使下。
“王明,王明——怎么办?谁去救他,他不会游泳!”另一个小孩已经吓得哭了起来,王明在水面扑腾了两下,正在下沉。
他来不及多想,就跳了下去——他是会游泳的,他不怕水!他努力抵抗着水流的阻力,往王明游去。接近了,终于接近了,只要再花一点力,就能把他托起来……
王明呛了两口水,有些神志不清,一直紧紧抓着他。他拼命靠近湖岸,只是短短的距离,为何移动的那么艰难……
王明的背靠到了坚实的土地,他长吁一口气,想要挣扎着上岸,腿却不会动了。水草,是该死的水草缠住了他!他咒骂着,腿脚胡乱摆动着,却只能越陷越深……
他已经累坏了,能休息会也好。一个明亮的光点在眼前跳动,今天的太阳可真好啊。
他在阳光普照的铁路上走了好久。伙伴们还在公园玩呢,等他们贪玩,不好好学习会被妈妈打屁股!他就不会,今天回家还要预习明天要上的《陋室铭》呢,要把它背下来,这样老师讲解时会吃得更透……明早起个大早,在家门口的木椅子上背英语单词……
还沉浸在美好计划中的他被几声鸟鸣唤回了思绪。铁路旁的山岗上散布着几座坟头,许是刚来人祭拜,上面插着几株新鲜的花朵。
暖黄的颜色映入了他的眼,和小雯的笑脸一般明媚,他心头涌上一阵喜悦,不自禁地爬上土坡,靠近了它们……
花拿到手上,该回家了。他用钥匙打开门。
“正龙,你回来啦。快进来,妈妈马上给你做饭。”妈妈眼睛很大、鼻梁高挺、下颔清晰。年青时,妈妈一定是个美人。只是妈妈工作了,结婚了,生下了他。妈妈除了挣取微薄的工资还要倾尽心力照顾他。他看着脸色蜡黄、皱纹满布、眼珠混浊的做清洁工的妈妈。
“好的,妈妈,我去做作业。”他乖顺的放下书包,开始学习。他不像那些从小锦衣玉食、顽劣不化的孩子,他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少年班,他很感谢温柔的妈妈。曾经没能入睡的夜晚,他听到门外爸爸妈妈计算着近几月的收入,附加着哗哗的数钞票声。他仿佛能看到妈妈枯黄布满老茧的手指,被一叠薄薄的学费牵绊的疲累翻飞。
他流出了眼泪,眼泪回流进他的嘴里,融入了血管。血管承载了太多,无法遏制的溢了出来。他看清了,一片血红!诡异的水流声,原来是血的颜色……是了,他本从妈妈的骨血中来,理应回到这片初放的安详中去……只是,妈妈给予了他从始至终的宁谧,他却无法挽救妈妈失去他的疯狂……
痛,心好痛。只是吞了下口水,痛的感觉没了。
“你们知道吗?正龙是在水边玩不小心滑下去的。”
“不对,是因为去的路上他摘了别人坟地上的花,别人来寻仇的!”
“可惜了,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的妈妈疯了。”
“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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