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系原《西南军事文学》。ID:孙勇,文责自负。
网侵必删伞训前最后一个星期天。罗欢、陆吟萍格外珍惜,哪儿都没去,也没邀请客人。陆吟萍主厨,罗欢打下手,在厨房张罗午饭。儿子巅巅在客厅自个儿玩耍。
一湾清水满园绿,新家临湖,风景如画,小俩口喜欢高处,三十三层的楼房,就挑了顶层。他们对朋友戏称,是想看到梦寐以求的佛光。
罗欢、陆吟萍相识于峨眉山金顶。云海、日出、佛光,是峨眉山的“三绝”,只能清晨看见,传说能一次看到“三绝”,则大福将至。游人大多冲这登上金顶,许多人还刻意在顶上小住几日,一次不行就等几次一饱眼福。
那年,罗欢军校毕业,刚到部队定编任命副连职。陆吟萍是白领,两人素昧平生,不过,都住在就近省城,双休日到峨眉山观光。一大早便随人流来到金顶观景台看“三绝”。“三绝”平时很难同时出现,大家只看到茫茫云海和东升的旭日。兴许是太累的缘故,陆吟萍突然浑身打冷战,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事情突如其来,同伴和周围游客吓得六神无主,罗欢见了,立即挤进人群,抱起她直奔顶上的医务室,后又护送她下山去医院。爱情的火花由此擦燃,一发不可收拾。婚后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小名叫巅巅,自有纪念峨眉山金顶缘分的意思。
转眼,巅巅满五岁,罗欢在特种部队提升当了营长。
特种部队要求三栖作战,即天上雄鹰,地上猛虎,水上蛟龙,平时比一般军人训练强度大,更为辛苦。部队住在省城郊区,高速路两个小时到家,但罗欢很忙,该休假也很少休假。陆吟萍家在外省,一人带巅巅,早上送幼儿园,下班接回家,也很辛苦,孩子带得健康活泼,聪明嘴甜。
罗欢明早归队。回去将率全营投入跳伞训练,接受上级验收考核。这两天,夫妻俩涉及跳伞的话较多,巅巅受感染,跟在爸爸后面老问跳伞方面的问题,没完没了。幼童提问最难答,因为他们问的为什么太多。罗欢疼儿子,逢问必答,也不管巅巅年龄小,懂不懂,能不能理解,还翻出一大沓自己过去跳伞的照片给小家伙看。
巅巅马上被吸引住了。起初,静静地翻看照片,没再提什么问题。罗欢放心地去厨房理菜,正握刀切肉的陆吟萍问明情况,笑着提醒罗欢:“莫高兴太早,这孩子脑瓜动得快,保证一会儿有刁钻问题缠你。”
知子莫如母。话音落下几分钟,巅巅一只手藏身后,一只手举张照片跑进厨房,奔罗欢面前:“爸爸,你前面背一个包,后面背一个包,干嘛背两个包啊?”
照片上罗欢一身迷彩服,全副武装,挺胸收腹,侧身站着,面向一个将军敬礼。
“哦,爸爸背的是伞包,准备登机跳伞。”罗欢和陆吟萍交流一下眼神,看着照片说,“前面是备份伞,后面是主伞。”
巅巅吐词清楚:“为什么要背主伞和备份伞啊?”罗欢笑道:“因为这样跳伞爸爸更安全啊!”
“主伞干什么的呀?备份伞干什么的呀?”巅巅问,“为什么爸爸跳伞更安全呀?”
“主伞是从飞机上跳下来马上打开的伞,备份伞是主伞万一打不开时用的伞。”罗欢解释。
“那……爸爸,不对呀。你在天上打开的只一个伞,另一个伞为什么不打开呀?”
巅巅伸出藏身后的手,这只手同样掐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与前一张照片不同,是罗欢在空中跳伞的全身像。伞衣呈孤形,罗欢胸前鼓着备份伞包,一手抓伞绳,一手竖拇指,面带微笑正对前方,自然轻松洒脱。
罗欢马上想起当时自己在夸照相的战友。那位仁兄够胆大的,操控伞,离他相当近,不然拍不出这种效果。不过,空中不比其他地方,命系伞下,距离越近越危险,互相照相属禁止之列。即使万事大吉,上级知道了这类情景,也不会轻易放过,至少大小会上都要点名批评。虽然罗欢他们面对这种“危险”毫不在乎,但许多事故正源于这些毫不在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突遇气流或大风,很可能造成两伞相撞,蝇索缠绕,后果不堪设想。
巅巅年幼,比同龄许多孩子聪明,没在乎爸爸的英姿,注意力盯在连大人也很难提出问题的备份伞上。
“天上只能开一个伞呀!”罗欢很有耐心。
“两个伞一起打开多好啊!爸爸头上两个伞,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开在天上……”巅巅对比着照片,展开了想象的翅膀。
“巅巅,不准乱说!”陆吟萍本来专心致志切着菜,心里咯噔一下,打断儿子的话。按这种想象,翅膀注定要折断。因为陆吟萍知道利害关系。
她随即放下刀,转头对罗欢说:“算了,你带巅巅去客厅玩吧,别搅这儿,也别扯这种话!”
罗欢说:“那怎行,我得帮你,明天就帮不……”
“不吉利!”陆吟萍皱眉,瞪他,“明天?咱就不一起了?乌鸦嘴!”
“好好好!咱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一起!”罗欢理解妻子,额头轻碰儿子额头后,牵着他走出厨房。巅巅还不想走。
“巅巅,乖,出去陪爸爸好好玩!”陆吟萍又叮嘱罗欢,“罗欢,不要和巅巅扯那些不舒服的话哈!”
巅巅对手上照片兴趣仍在,还没到客厅又问:“两个伞是不是都有用啊?”
“当然。”罗欢回答。
巅巅再次举起那张空中照片:“那爸爸在天上为什么只开一个伞?”
“天上只能开一个伞。”罗欢加重语气说。
“开两个伞多好看?”巅巅嘟噜,“多帅,帅呆了!”
“帅呆了也不行!”罗欢脸色微变,“爸爸绝不能开两个伞……”
童言无忌。
巅巅的话无意中触及了伞兵的忌讳。备份伞实际上是跳伞人的保险,防的是主伞出问题。唇齿相依,在空中却不能同时绽放。同时绽放,比咫尺照相危险百倍千倍,伞绳互相缠绕必然导致伞毁人坠,概率百分之百!主伞不出问题,只有疯子才会在天上开备份伞。
伞兵之间开玩笑极少触及此类话题,闹不好还会打架。
讳莫如深的话出自不懂事的儿子口,罗欢没办法,不好生气,耐着性子告诉儿子:“爸爸不喜欢空中开两个伞。巅巅,我们看其他照片好不好?你看……”
罗欢把儿子带飘窗下。巅巅不依,推开他手:“爸爸不喜欢,巅巅喜欢!两个伞一起飘在天上多好看,巅巅要看爸爸头上两个伞的照片……”
“巅巅,说不准说这种话,你又说!”陆吟萍正好走出来,听进巅巅的话,气得拉过他打手掌,“那样太危险……”
“哦,巅巅,是这样……”罗欢还是心痛儿子,赶紧抱起巅巅,拿起挨打手掌边吹边给他解释,“两个伞同时打开是巅巅说的帅伞。爸爸不是将帅,所以爸爸不能同时打开两个伞。”
罗欢给儿子编了一个说得走的谎言。
“哦,爸爸,巅巅知道了。”巅巅被蒙住,“爸爸是少校,不是将军,所以不能开两个伞!”
巅巅知道爸爸的军衔,而且知道将军比少校大,大很多很多。
“巅巅真聪明!”罗欢赶紧给巅巅戴高帽。
“你呀……”陆吟萍娇嗔地看着丈夫,松了一口气。
罗欢、陆吟萍喜欢在客厅吃饭,边看电视边说话,充满温馨。几句话又扯到跳伞上。
陆吟萍对罗欢说:“结婚这么多年,儿子都五岁多了,年年你们跳伞离我们不远,咱还没亲眼看到过。”
罗欢他们部队跳伞的机场离省城几十公里,路况很好,陆吟萍有私驾车,一踩油门就可以带儿子去。但罗欢一直没让她去,说是部队有规定,不让外人观摩。
这是实情。部队训练属军事秘密。机场设有警戒区,不相干的人不准随便进入。
“你们进不到机场,去也白搭。”罗欢说。
“妈妈,我们不去机场看爸爸跳伞,坐车里看,行吗?”巅巅插话说。
坐车里看——机场外看跳伞?陆吟萍看儿子一眼,顿时受启发:警戒区再大,也大不过天空呀!挡住的只算巴掌大块视线。毫不影响周边的人们抬头望天,穷尽视线中的一切。远处飞机近处蚊,只要眼睛无疾。借助望远镜还可以把距离拉得更近。这么多年,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警戒区外随便找个地方,不是照样可以看跳伞吗?
“嘿,还是我们乖儿聪明!”
问题竟让小孩一句话解决了,罗欢和陆吟萍高兴地争着亲儿子。
没想到,跳伞几天后,罗欢他们考核那天,陆吟萍和巅巅不但到了机场,还到了罗欢身边。不是罗欢违纪私带妻子、儿子进入禁区,而是政委将母子俩带进去的。
那天是星期六,罗欢前一天晚上和妻子通电话,告诉她明天他们跳伞考核。陆吟萍没讲她今天来看,带着巅巅一大早就把车开到机场附近,停在门外一排简易铺子边的停车场。由于特种部队几乎每年都来这里跳伞训练,都市不少人被吸引来机场周边看热闹。机场附近的餐饮、茶馆应运而生,这段时间生意红火热闹。
陆吟萍带着巅巅选了一间干净客少靠机场大门的露天茶铺坐下。茶铺离门不到百米,在柏油路边。她点了一杯茶,还没喝几口,一辆军牌越野车“嘎吱”刹在路边,跳下一位上校,径直朝陆吟萍走来。
陆吟萍认出上校是罗欢部队政委,赶紧站起。
“我说没看错,是罗营长爱人小陆嘛!”快到陆吟萍茶座时,政委回头对跟在后面的一名干事说。
“是,首长。”陆吟萍见政委回头,赶紧点头微笑说,“我是小陆。”
罗欢、陆吟萍结婚时,政委是证婚人。再说两家住在都市相隔不远,逢上节假日,也没少在一起吃过饭。
政委问:“一大早就坐茶铺,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雅兴?”
“巅巅非要来看爸爸跳伞……又怕打扰他。”陆吟萍有些慌乱。
“唉——坐这儿怎么行,怠慢我们家属,我这当政委的工作不到位呀!”政委不由分说,上前抱起巅巅,“走,里边去,营区里看得更清楚!”
“首长,一样,一样。”陆吟萍想抱回巅巅。政委哪肯答应,身子一闪,躲开陆吟萍,大步朝车子方向走,“王干事,结账!”
进了大门,政委说待会儿要陪首长,叫王干事把陆吟萍、巅巅直接带到罗欢所住营区。营区很空,只有哨兵和值班的留守人员,罗欢和官兵已进入登机位置,营部留守干部赶紧用随身对讲机告诉罗欢。
“操——她俩怎么来了?”事先没打电话,罗欢感到突然,骂了一句,“叫嫂子听电话。”
“骂什么骂?你们政委带我们进来的。”陆吟萍在这边听得真切,接过对讲机没好气地说。
“好好好!”罗欢说,“我马上组织登机,你们待在原地看,千万不要到处乱跑!”
“知道,知道。”
这时候,陆吟萍自然不会让丈夫分心。然而,巅巅不是大人。特种部队这次是大直升机训练跳伞。几架满载跳伞队员的直升机轰鸣着升上天空,他立即跑出房子,仰天追踪着机影,拍手高喊:“起飞了!起飞了!爸爸马上跳伞了!”
巅巔跑出去,陆吟萍只好跟着跑出去。仰望蓝天,直升机变小,她也很激动,第一次亲临现场看丈夫跳伞,心咚咚咚咚跳,又担心丈夫的安危。尽管罗欢反复给他讲过,跳伞是勇敢者的运动,也非常安全。
值班干部给母子俩端来小茶几、椅子,摆上水果、茶水。直升机一架接一机,一波接一波转回来,天堂不时飘散出“雪花”。“雪花”慢慢变大,伞形渐显,看得巅巅兴奋得不得了。
看了几组跳伞,陆吟萍上洗手间。刚走,值班干部听到屋里电话铃响,也进屋去了,巅巅瞅准机会,撒腿跑出营区。陆吟萍回来不见巅巅,赶紧进屋找,值班干部在接电话抄通知,巅巅不在屋里,陆吟萍边喊边去附近房子找,也没找着。等值班干部出来,和陆吟萍一起找一阵,仍没找到巅巅。问门口哨兵。
哨兵指着停机坪那边说:“有个小孩刚才出门朝那个方向跑了。”
得知这个消息,值班干部虽也着急,却不能离开岗位。陆吟萍只得只身追出营门,很快看见巅巅小腿翻得很快,已在百米开外,朝停着直升机停机坪跑,嘴还喊着:“爸爸!爸爸!”
陆吟萍吓得紧追在后。
几架直升机螺旋桨飞转,引擎刺耳吼叫,不时起降,周围十几米内贴着地皮的小草摇曳翻浪。一排越野小车整齐地停在附近,数百名伞兵列队坐在车前,另有三排伞兵列队站得笔挺,听着罗欢讲话。一位将军由几名校官陪同,站在一侧,罗欢的政委也在其中。他们个个神情严肃,目不斜视地盯着罗欢。
罗欢按指挥程序组织跳伞,正在接受将军他们考核。三排伞兵即将登机,三架大号直升机在二三十米处轰呜。罗欢下达命令后按惯例在提要求。他将亲自带这批部下跳伞,向将军一行汇报。
轰呜声完全淹没了巅巅的喊声,直升机前面的人也根本听不见,陆吟萍母子从不远处奔来,首长们也没在意。他们的注意力在罗欢及其跳伞者身上。
罗欢做了个手势,下达登机口号,伞兵猫腰鱼贯登上直升机。罗欢最后登上他那架直升机,习惯地回望一下,整个身体凝在机舱口了:巅巅正在警戒哨兵怀中拼命挣扎;不远处是奔来的陆吟萍,还连摔几个跟头……罗欢心疼地闭上眼睛。
这个动作影响了此架次直升机关舱。将军看得清楚,不经意跟着回头,顺罗欢眼光望过去,顿时皱眉:
“这里怎么会出现家属?”
“哦,首长!”政委马上上前附耳报告,“是罗营长的爱人、小孩,来看……的。”他本来要说来看跳伞,觉得这样说不太好,中途改口。
“婆婆妈妈的!”将军变了脸,生气地说,“上战场也带婆娘小孩,成什么体统!你们训练管理有问题!”
将军回头指着立舱门口的罗欢大吼:“滚进去!影响跳伞,我撤你的职!”
将军的愤怒在轰鸣声中起了作用,罗欢虽然听不清将军生气的吼声,但从举止上感觉出将军发了脾气。他明白不能为自己的妻子、儿子误了跳伞。尽管现在心里不好受,自己毕竟是军人。他一咬牙转身进舱。舱门迅速关上。
直升机的轰鸣声更加刺耳,开始跟着另两架直升机升空爬高,在天上盘旋约十分钟,高度达到一千米左右,进入跳伞空域,地面引导发出信号,指示可以跳伞。
罗欢仍在走神,想着将军的表情,在哨兵怀里挣扎的儿子,还有妻子……舱里的兵义无反顾,依次滑动勾绳抵近后舱口,一个接一个跃入空中。转眼,舱里只剩罗欢与投放员。
“营长,该你了!”投放员大声提醒罗欢。
罗欢回神。暗骂自己一声,深吸一口气,冲向舱口。瞬间就感到身体完全失重,坠进无底深渊。强大的气流让他的身体不停转动,不停地翻筋斗。脑袋有几秒钟昏晕,很快意识恢复清醒。罗欢心里随即默数:一、二、三、四……主伞如愿打开,罗欢顿感身体轻了许多,人没再翻滚。
松一口长气。
罗欢抬头看伞衣,心一下紧了。投入空中时,由于控制重心慢了几拍,开伞时上身俯角过大,姿势变形,一根伞绳不知何故居然绕过伞顶,将伞衣勒成两朵大小不均的“小伞”,伞面大大缩小,只有正常时的三分之二。伞速下降加快。正常时每秒五六米,现在是八九米。
这不是好现象!这种速度落地,人不死也会脱层皮。
“不好,最后那具伞有问题!”将军是老伞兵出生,举着望远镜不由喊出声。
所有地面指挥员的望远镜都对准了罗欢那具伞,心都紧张起来。
罗欢跳伞多年,经验丰富,自然知道利害关系。他一边提醒自己冷静,一边快速想着处置办法。先试着拉几下张开的伞面操纵带,想把伞绳调整过来,但两翼被风鼓满,伞绳绷紧,纹丝不动,伞面则因受力不均开始旋转,而且越转越快。
“赶快割伞绳,开备份伞!”
罗欢脑瓜也在飞快运转。
备份伞打开前必须飞掉主伞,这是最起码的常识。罗欢胸前的备份伞靠引导伞弹出,进而使伞衣充气张开。不飞掉主伞直接开引导伞,拉出的备份伞衣很容易钻进主伞,伞绳相缠,两伞都会失效。人顷刻间就会变成陨石般下坠,绝无生还希望。
时间飞逝而过,转眼离地面高度五六百米。已有指挥员和直升机上投放员联系,得知跳伞者是罗欢。
“看他造化了!”将军闻知叹口气,吩咐政委,“快把家属请进我车里,不能让他们亲眼看见悲剧发生。”
政委赶紧跑向哨位。巅巅已经回到妈妈怀抱,目不转睛盯着蓝天。他看见罗欢的伞,但不知道伞下是爸爸。
“妈妈,看,两朵伞!”巅巅指着天空嚷。
陆吟萍不由得惊叫起来。尽管她不知道伞下是罗欢,但她听罗欢详细讲过,一个伞兵绝不可以在天上同时打开两具伞,否则,危险必然光临,后果非常严重。她想到了丈夫,暗暗祈祷,人开始颤抖。
“万一备份伞打不开呢?”
此时,罗欢在空中想得的是这个问题。
备份伞是跳伞者的救命伞,是跳伞运动的安全底牌。罗欢之所以犹豫,是他组织跳伞一二十次,自己跳伞也上了百次,从没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没这方面的处理经验。成千上百战友翱翔蓝天,真还没人用过备份伞。现在不得已,自己撞上,必须用,他完全没把握,不知后果如何。
500米、450米,400米……没时间犹豫了!
“豁出去了!”
飞掉主伞,启用备份伞。
罗伞右手迅速收回,抓住飞伞手柄,用力向外捅出。
“呼——”主伞成功脱离身体,罗欢明显感到自己再次失重。下坠更快。来不及感受这份恐怖,右手马上抓住备份伞拉环,向一侧猛拽。
“嘭——”备份伞如愿以偿打开,白花花的伞衣遮住上空,罗欢上看,伞绽如花,罗盖犹如月牙,撑满风发出呼呼声响,身体下降明显放缓。
风儿掠过,全身清凉而舒适。
罗欢长吁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的内衣内裤已被汗水湿透。
地面上一片欢呼。坐着的伞兵,站着的地勤保障人员全部蹦跳起来,情不自禁地朝罗欢即将落地的地方拥去。没有人制止。将军笑着边拍掌边大步走向那边,身边簇拥的干部都充满喜色。
“不错,心理素质极好!这样的人才应多多宜善呀!”将军还激动地对身边人说。
是啊!空中几秒钟就能定生死,也可以说是人生一辈子!要是脑袋不清醒,肯定是一场亡人惨剧。
罗欢落地还没解伞,战友的手已伸向他,一些手帮他解掉伞,一些手把他抬起抛向空中。更多的战友在四周欢呼、鼓掌,包括将军和在场的其他领导。
“爸爸!爸爸!”巅巅大声喊罗欢。
车外突然欢声雷动。陆吟萍抱着儿子下了车。
“罗欢,棒极了!”
罗欢当时还没落地,政委一直在车边,见陆吟萍母子下来,情不自禁指着天空,“化险为夷!”
陆吟萍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两行热泪涌出。他们朝欢呼的人群走去,近到几十米停下。陆吟萍目不转睛盯着不断抛向空中的丈夫,泪水依然流着,脸上却有了笑容。
“妈妈,你为啥哭了呢?”
巅巅发现陆吟萍流泪,懂事的赶紧用小手给她擦泪。
“你有个好爸爸!勇敢的爸爸!”陆吟萍把脸贴他脸上。
“爸爸——”
巅巅又转看罗欢那边,手舞足蹈想挣脱下地,陆吟萍把他抱得更紧。
罗欢在掌声、欢呼声中,没听进儿子喊叫,但抛上去时却瞥见了妻儿,看见巅巅在妻子怀里不安分,心里不由笑骂一句:
“好小子,差点叫你说准,要了你爸的命!”
罗欢回望天空。
此时,天空湛蓝如洗。
(小说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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