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凉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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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天喊地，无人应答，苍天有眼，回头无岸。
2017年10月5日 星期三 晴
今天，我只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主人公在天堂看着呢，但我依然希望，故事出自他之口。因为他小小身躯经历的痛，不是我这种养尊处优的人能两语道清的。
如果你愿意读完，那么，第一人称，不介意吧？
1.
2011年9月份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那天，阳光格外明媚，马路像烫了金一样漂亮，好像很久，没见过这么敞亮的天气了。
也可能和昨天妈妈做好的豆腐有关，希望今天的生意随天气一般可以红火起来。
家中有爸爸，妈妈，奶奶和我四口人。村里的房子大多门口为泥泞的土路，下雨天又湿又滑，而我家的房子恰巧挨着马路，这是很幸运的事情。
平常上学，我一个人赶着自行车火急火燎地飞奔出门，都是奶奶亲自目送我，直到变成一个圆点，消失不见。
今天，奶奶罕见没有出来送我。
呵，八成是昨天看戏看多了，睡过去了吧。
我很高兴，难得少了一顿磨耳朵的唠叨，心情像在荡秋千，自行车也“哧溜”地行驶起来，无比畅快。
可是，还没蹬几下轮子，我被人招呼了下来，自行车赌气一般后轮发涩，被迫停下。
是邻居陈旺。
阳光明晃晃地，马路空荡荡地，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他说要把买豆腐钱让我拿回去，拉住自行车让我去他家。
我不同意。
因为我不记得我家的豆腐，曾卖给过陈旺一次，我们两家向来不招呼的。
陈旺背对着阳光，笑得有些凄惨，然后他举起手，硬把我拖进了他家。
我的嘴，是被堵上的。
九月的清晨，阳光很好，马路也是，笔直笔直地延伸到远方。
2.
今天，奶奶没有出来送我。
陈旺一脸笑嘻嘻地拉我进屋，装模作样地跟我拉家常。
他的女人是东北人，黑着脸坐在炕头上，眼神恶狠狠地，头撇向一边，却不正面看我。
不知怎的，我却下意识地一哆嗦。
“我要去上学呢……”
一句话还没出口，陈旺的脸顿时消失不见。
五脏六腑，七窍耳目，顿时在这个世界蒸发一般。
我只感觉一双鹰一般的大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一道黑影飘过……
“来，用这个！”
女人拿出一条粗粗的电线，递给那个狗娘养的陈旺！
我要死了？！不行！绝对不行！妈妈昨天做的豆腐还没吃呢！
我想叫出来，可是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死死的，动弹不得。
陈旺那张脸，逐渐清晰起来，黑的像只鹰，却又瞬间模糊……
那一刻，我的眼里只有妈妈昨天做的豆腐，白白嫩嫩的，水水的，香喷喷的豆腐哟！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十分钟之后，我看见陈旺拖着我的尸体，丢进了床底。
我就这样，死在了一个距离我家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那天，我还没吃到妈妈做的水豆腐。
3.
阴森森的床底下，是一个十二岁男孩瘦弱的尸体。
陈旺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却被女人一把夺了过去。
“没用的家伙，别扯犊子！直接要钱！”女人一阵咆哮，像要去找仇家似的。
然后，她们拨通了我家的电话。
“喂，是小航（我的乳名）的家长吗？你儿子出车祸了，快来人民医院这里送钱！”
我无法想象，电话那边发生了什么……
多么幼稚的诈骗方法，那女人用东北口音故作镇定地打电话。
陈旺坐在一边，双腿哆哆嗦嗦地颤抖，不停地擦汗。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幼稚的杀人犯，杀了人，再去要钱。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残忍的杀人犯，杀一个不够，竟然杀红了眼。
那女人咬咬牙，把脑袋靠在陈旺耳朵边上说：“今天不管谁来，干脆一起做了他！”
最毒妇人心，何况还是彪悍的东北女人。
那天，花婶挺着肥胖的身体去了陈旺家：借发酵的面团。
我想，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一定要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花婶没有死。
在花婶走进屋子之前，陈旺及时制止了她：“花婶啊，我家都穷死喽，你还是去别人家瞧瞧吧！”
那个时候，女人手里狠狠抓着一根粗粗的电线，双眼发红。
陈旺转过头，“啪啪”挨了两个大嘴巴子。
4.
农村的夜晚，最是瘆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土岗上，大大小小的堆满了坟墓，凉风飒飒吹过树林，月明星稀，偶尔传来几声鸟叫，都觉得寒心。
陈旺拖着我的尸体，一点一点来到低矮的土岗前。
那里埋着陈旺的老爹。
可是陈旺并没有走过去，而是扒开袋子，把尸体悄悄弄出来，悄无声息地，旁若无人地，干着这些猪狗不如的勾当！
陈旺面前，是一口枯井，老式的那种。
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那个我爸妈含辛茹苦喂养了十几年的小子，被陈旺推了下去，一片潮湿恶心。
陈旺不知啥时候，学的比那婆娘还要狠心。他鬼鬼祟祟地跑到土岗上抱来好多好多树枝和枯叶，然后倒上油，拿出打火机……
这狗娘养的陈旺！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一片火光里，慢慢焚化殆尽……
化了吧，化了吧，也免得妈妈看了我的样子伤心过度。
唯一遗憾的是，妈妈，我要是吃了你的豆腐再上路该多好，该多好啊。
你做的豆腐，是全村最好吃的，连村支书都天天来买我们家的豆腐。
我呼天喊地，无人应答，苍天有眼，回头无岸。
那个夜晚，陈旺独自在他爹的坟头坐了一夜，吸了一夜的烟。
以前听村里人说，陈旺他爹是个旧时的老缺，喜欢杀人放火、活埋真人的那种。
果然，犬父必有犬子。
5.
第二天，警察包围了我家，人群熙攘中，妈妈几乎哭死过去，她瘫在地上，一遍遍念着我的乳名。
小航，小航，妈妈做好豆腐啦……
在我们村这种小村庄，发生这种杀人事件简直是奇闻一桩。以至于警察灵敏到，没用一天就破了案。
很简单，警察叔叔向我爸爸询问有世仇或者说从无来往的人家。
爸爸第一个说出口的，就是陈旺。
当警察推开陈旺家那扇血红色的大门时，女人早已吓傻。
“没错，是我干的！”陈旺一句辩解也没有，跟着警察上了车。
连同一起带走的，还有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陈旺家，有一个小女儿，乳名叫静静。那天，她望着被带走的女人，满心欢喜地叫“妈妈回来给我带好吃的”，然而，没有回声。
她也是个孩子，却缺了一对被称为“父母”的人来好好抚养。
而我有一对疼我爱我的好父母，却少了享受他们爱的机会。
如果不是陈旺，和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我怎么会如此想吃，那碗白花花的豆腐呢？
妈妈，让我吃碗你做的豆腐再上路吧！以前都是我不乖，不该惹你生气，不该嫌弃吃腻了你做的豆腐，我现在才发现，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妈妈，让我吃一碗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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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陈旺倒是老实，没用任何严刑拷打，就招了一切作案过程。
他说：这样可以安心一点。
我倒是想把他那颗心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我家的豆腐，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它让陈旺产生了忏悔之心。
三天之后，是个明晃晃的大晴天。
九月的清晨，阳光很好，马路也是，笔直笔直地延伸到远方。
唯一不同的是，路上不再只有我和陈旺两个人。
而是发生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十里八乡的人，全部跑来看挖尸！
那一刻，我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忿恨，我只关心我的妈妈。
好多好多的人绕成无数个圈圈，围着那座枯井，像来祭奠哪家的领导。
人群中有个人，面容早已经瘫痪，泪也已经流干，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被两个妇女搀扶着。
那是我可怜的妈妈。
哀号声，吵闹声，嬉笑声，谈话声，乱作一团。
挖掘机轰隆隆地开始运作，世界安静下来。
大家都希望，亲眼看看这个可怜的妇女，她可怜的儿子。
呜……轰隆隆……呜……轰隆隆……
妈妈一定很失望吧，她看不到自己儿子那张端详了十二年的脸。
挖出来的，是已经发黑到腐烂的尸体，全身只有焦黑的枯萎。
求你们！快走吧！为什么带我妈妈来这里？！
妈妈哭死过去，很久很久，没有醒过来。
哀号声，再次遍布了整个土岗！这可是，世世代代埋人的土岗哟！
7.
妈妈疯了，奶奶疯了，爸爸也疯了。
从那天开始，我家的豆腐，再也没有出现在各家各户热腾腾的午饭里。
爸爸是那样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可他也失了魂，落了魄。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蹲到陈旺家门口，眼睛里布满血丝，破口大骂。
面前，对着那条笔直笔直，亮的发光的柏油马路。
他举起锄头，对着陈旺家的房子，狠命地砸！偌大的墙壁，被砸得七零八碎！
过路的人很多，没有人拦着他。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丢了儿子；
过路的外地人，以为他是个疯子。
整整到黄昏，当那条柏油马路再次因为阳光泛着烫金的火红色的时候，爸爸会停下来，看看夕阳。
他满身是土，呆坐在地上，像个残颓的老人。
他自言自语：我儿子一定会记得回家，我要等着他……等他回来吃豆腐……等着他……
爸爸，我要是活着，肯定能吃两大碗你知道吗？以前我说吃撑了吃撑了，那都是骗你的。
你说男子汉要多吃饭，我答应你好不好？
你也答应我，回家给我做豆腐吃好不好？
8.
我离开的那天，是星期五，老师同学都以为，我这个调皮鬼逃学了。
那天，班主任给我家打了无数个电话，没有人接通。
放学的时候，好友小星帮我记好了周末的作业，准备和我一起学数学。
我的数学向来差劲，小星人很好，他会一点儿一点儿教我，然后我送给他很多奥特曼的贴画。
五年级的小教室里，住着我亲爱的老师和兄弟姐妹。
我还记得，有一次忘记带作业被班主任训斥去教室外面罚站，小星偷偷地给我送水喝，班主任心软，摆摆手让我进去了。
这些，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最亲最亲的家人。
挖尸体那天，全班都没有上课，班主任带着全班兄弟姐妹，整整哭了一节课，哭声震动了整个学校。
亲爱的老师，我再也不忘记带作业了！再也不上课说话了！再也不欺负女同学了！
你别哭了，好不好？
亲爱的小星，亲爱的同学们，我把奥特曼铠甲勇士虹猫蓝兔数码宝贝白雪公主葫芦娃的贴画全都给你们，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的座位，一直空着，班主任告诉同学们：小航还会回来的，我们要等他。
小星点点头，眼神无比坚定。
只不过，他没有同桌了。
9.
村子里好多叔叔阿姨都在说，没了我家的豆腐，饭菜都不是那么个滋味儿。
一眨眼，就到了2011的新年了，村子里“噼噼啪啪”开始放鞭炮了。
今年，只有我家，没有挂灯笼，也没用贴对联，一如既往的安静，灰暗。
大年三十儿那天，村子里一如既往地开始操练架鼓队：那是我们村的特色之一。
从腊月二十六开始，每天晚上都会有成群结队的大老爷们，“哟呵哟呵”喊着号子，使着牛劲儿地敲鼓。
内里，不乏一些体格健壮的阿姨，头上顶着几朵大红花，涂上红嘴唇红脸蛋，风风火火地挤在老爷们儿中间一起敲鼓。
当然，也少不了我和小星这样的孩子。
曾经，我们两个约定：好好练习敲鼓，将来大了跟着架鼓队正月十四一起去城里，那叫一个威风哟！
今年，喧闹的人群里，只剩下小星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就那么站着，不再敲鼓。
架鼓队在大年三十晚上，开始巡街，绕着那条柏油马路。
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全场寂静。
爸爸抱着我的照片，全身是土，跪在地上大哭。
他说：我儿子啊，最喜欢看你们敲鼓了……停一停吧……求……
没有人回答，紧接着，那个敲锣的人一声“嗨”，鼓声震天。
我第一次听到，那么大的敲鼓声，那么久久地停留在我家门口……
小星躲在人群中，“哇”的一下哭出声。
10.
2016年9月，整整五年之后，陈旺被判死刑并执行。
陈旺的女人，早就是个疯子。
陈旺的女儿，早就不知去向。
我不想再这么漂泊下去了，因为妈妈没有疯，奶奶没有疯，爸爸也没有疯。
我很开心。
2017年9月份开学，妈妈生的两个双胞胎弟弟，已经要去幼儿园了。
爸爸每天的工作，就是做好豆腐，然后辗转去各个集市上买。
奶奶除了在家看看戏，偶尔也会走出门，对着那条柏油马路望呀望。
就连小星那个呆头呆脑的傻瓜，都有了女朋友。
我真的很开心。
今年正月十四，架鼓队还会去城里的吧？小星，你到时候一定要穿上金黄色的架鼓服，“嘿哟嘿哟”使劲儿敲呵！那可是我们五年前的约定，你可千万不能忘记啊！
还有爸爸，你到时候一定要带着妈妈和弟弟们，去城里和我一起看架鼓队啊，说实话，那天晚上敲了那么久，我还是没有看够呢！
哦对了，妈妈，你去的时候，别忘了带上你做的豆腐啊，少了不行，要整整两大碗。
我保证，全部吃完，一点儿渣都不剩。
-End
完
呜呜呜，从头到尾，我都是哭着写完的……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啊……
记得留下个小心心安慰安慰我吧~❤
么了个哒~让我接着哭(╥╯^╰╥)
网友评论
丧心病狂的杀人还需要多少解释呢。
有时候就是病态的心理被放出来了，就害了无辜的人。
小航的天堂里不会有这样可怕的恶魔了。
只会有妈妈的豆腐和亲人的想念！
初衷，是因为假期经过陈旺家房子，看到被小航爸爸砸得七零八碎的墙壁。
小航是我小时候同村的一个玩伴，虽然没玩过几次，可彼此都认得，每每想起，压抑到无法呼吸。
如今，陈旺已经被法律制裁，小航的父母花了巨资奔波了两年才生了两个宝宝，如今已经去幼儿园上学。
本故事全部属实，是我们村人尽皆知的惨案，若有细节不清楚，可以留言或者私信我。（看完请赞一下这条评论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