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娘娘有一句经典话的话:贱人就是娇情。作女是我高中时的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讨厌的人。她不贱,在我眼里就是娇情。
高中时,父亲工作变动,我们全家也从小城去了一个小县。我转学去了县里的一个高中就读。我家境很好,父母也很宠我,养成了我蛮横骄宠的性格。到了新学校,我自己很有优越感,别人不理我,我也不屑搭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倒也自在。
作女是第一个主动示好我的人。她原名叫李桌,长了一张娇滴滴的娃娃脸,眼睛超大,睫毛超长,眼珠超黑,鼻子在山根的地方凹了下去,典型的塌鼻子,但是塌了以后,后面的鼻梁又缓缓地升起,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嘴巴更是典型的樱桃小嘴,并且是粉红色的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子。
我到新学校后一个月,老师调座位,李桌就坐到了我的前面。第一次上课,她就扭头欢喜地对我说,你好,我是李桌。她说话时有点底气不足,有点喘息,长睫毛一闪一闪,脸有点微红。我心说,这是哪家的娇情的大小姐啊。这年头女生不都变成像我一样的女汉子了吗?
我俩慢慢熟了起来。只要老师不在,上自习的时候,她就扭头过来和我说话。我那时端着个臭架子,没有几个人愿意和我交朋友,对于李桌的热情我也就热情地回应起来。第一次觉得她作是几个星期后,她有几天不再回头和我讲话,我也并没有当回事,晚自习的时候,她扔过来一个小纸条,问我,我没有和你说话,你没有生气吧?我心说,这哪和哪啊。然后过一会儿又传一纸条,不是我不和你说话,我发现你的同桌翻白眼儿了,嫌我吵。我心想真是作啊,啥年代了还传纸条。我是一根神经的人,大条得很,见不得这些个小肚小肠,心里对她有了几分厌恶。但是我需要朋友,我很虚伪,所以表面上还是和她好得很。
然后有一次,我们玩到嗨的时候,我半开玩笑地说,你可真作啊,啥也是个事儿。她竟然少见的没有生气。于是她就有了这个作女的外号。
作女学习好,但是不是特别得好,每次也就混在班里五到十名之间。她的文科类比理科类好,这也符合她的文艺女青年的长相。她喜欢看小说,经常在书包里塞一些乱七八糟的与学习无关的书籍。有一段时间,她迷上了红楼梦,有时会自己看得入迷,笑一阵,哭一阵,甚至写一些红体的诗给我看。我的个姥姥啊,我哪看得懂。总之唐诗宋词,花鸟虫鱼,春夏秋冬,风箱雨雪,她都感慨、喜悦、伤感、然后写一些酸了吧唧的文字。她心里仿佛有一根弦,些许的风吹草动都能触碰的她心里曾曾作响。
我心里讨厌极了她,现代女性咋能活成这个样儿呢。可是作女对我好,太好。
我学习不及她,如果我考不好,老爸就会敲打我,老妈就会唠叨个没完。所以考试的时候,我就会作些小动作。高中大家都憋着一股子劲,你追我赶,再说考试的题量超级大,谁肯给别人传纸条。但是作女会。每次考试,只要我和她挤巴眼睛,或者踢她的凳子,她都会颤颤抖抖地把完整的答案抄给我。我又感激她又讨厌她那副哆哆嗦嗦的样子。
她把她的笔记给我,学习心得给我,新买的钢笔给我,所有的复习资料她都给我买一份。我估计是那种比较贱的人,别人越对我好,我心里会越反感。我的表情有时会流露出来一些这样的情绪,可是真得是奇了怪,她对我一点都不敏感,照样对我无微不至地好。
每天下午到校,我还会有一个惊喜,我的抽屉里总会躺着一些东西,一个苹果,一个犁,一个香蕉,一个桔子,一块巧克力等等。一年四季,几乎天天都有。我知道那是作女给我放进去的。
喜欢作女的男生很多,但是高中时期,作女都没有找过一个男朋友。她一直都是娇柔的乖乖女形象。按部就班,除了有点作,绝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高中结束。终于结束。高考前大家商定要如何如何,但是考完后,只过了几天,大家又开始觉得无趣,心事重重,接着是长长的雨季。作女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她几乎天天失眠,等待的焦灼感让她传染给了我,我恨恨地想,以后分开后,再不和她联系了,这么作,我哪能受得了。
我落榜了。作女考上了。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更像一只受了伤的刺猬,谁安慰我我就扎谁,其实安慰我的人没有几个,让我有错觉地以为很多人关心我是因为作女。作女的电话一天数次,我烦到一概不接,作女就到我家找我,我就冷着脸听她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讲话。作女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娱乐八卦,然后她自己咯咯笑着逗我,或者分析我考烂的原因,鼓励我下一年再接再厉,收获硕果。其实我考的是正常水平。考试的时候没有作女的题可抄,我的分数也就成了半吊子的水。作女天天讲,经常会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沙哑,面对我的无动于衷,还会信心满满地说,我明天再来。
九月份的时候,我复读,作女上大学去了外地。我讨厌极了的作女突然不在身边,我有些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时间久了,我开始想她。我说我是有点贱骨头,确实。不过还好,作女会经常地和我联系,为我打气。但是她对她的大学生活只字不提,可能是怕刺激到我。
第二年,我终于也考上了。我们都开始上大学,只是在不同的地方。也许是我们长大了,再也找不到高中时那种单纯的友谊,我们的关系又亲密了许多。
作女漂亮,上了大学,追的男生一排一排,可是,作女总是和我悠悠地说,为什么总碰不到我的白马王子呢?没有让我心动的男生啊。我心想,你不会是在等个高富帅吧,男生得有多耐心多强悍才能治得了她的作病啊。我嘴上嘲讽她,你也就是个绣花枕头,看着舒心的花瓶,要天天和你生活在一起,你这伤春感秋的不把个人折磨死啊。作女悻悻地说,你真地这样认为吗?
作女后来陆陆续续谈了几次恋爱,都是无疾而终。工作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作女渐成了大龄女人。这时候,我开始天天劝她,作女啊,别作了,什么风花雪月,过日子就是柴米油盐,哪那么多浪漫讲究呢?
三十一岁的时候,周岁,作女终于相亲成功,嫁人了。我领着三岁的孩子去参加她的婚礼,作女穿着大红的中式旗袍,一张小脸红扑扑地,年过三十,依然是一张娇滴滴的娃娃脸。新郎太普通,瘦高个儿,黑曲曲的,刻板而无趣。我心里难过,觉得那么美的作女最后怎么嫁了个了无情趣的人。但是又为她高兴,她终于还是嫁人了。
作女婚后,与我的联系渐少,开始经营她的小日子。我打电话去,骂她重色轻友,连我都忽略了。作女咯咯地笑着,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就会瞬间浮现在我眼前。
只是作女婚后一直没有生孩子,一年,二年,三年,肚子使终不见动静。我敲打她,你有问题?他有问题?去医院看看啊,去拜拜送子娘娘啊。作女嘻嘻一笑,不回答我。终于五年后,作女还是离婚了。
我知道后,第一时间把她叫出来,对着她大骂,你知不知道你很作啊,从高中时候开始,作得让人讨厌,怎么现在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你要咋啊,你要作到哪天啊。
沉默沉默……
良久,作女说,我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一个人,因为心里装着这个人,别的男人都不曾走进我心里,如果没有感情,我就无法和男人亲近。大学的时候,那些谈过的男生一碰我我就会恶心,跑掉。和他结婚是因为婚前他没有过那种要求,我们能和平相处,他的性欲极低,婚后我们仅有过偶尔的几次,他不行,反而合我了心意。后来就几乎不做了。但是他父母嫌我不生孩子,没办法我们离了。其实我们也算是比较绝配的奇葩组合。
我冷笑,你们也真是绝配,都绝了种了。那个人是谁?
作女说,第一次见他时,我还小,我对他却莫名地产生极大的好感。我们有着二十多年的友情,他胜过我的所有亲人。我一直以为那是友谊,直到后来我才不得不承认,我爱的是他。他个子很高,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右额头上有一块小小的红色胎记。
我一惊,我对面的玻璃里,隐约地映出一张女人脸,国字,浓眉,大眼,右额上一块红色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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