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里的某一天,一个冷清的中午,我和兔子两个人并排坐在一家米粉店里,各自吃着眼前的鱼丸米粉。
米粉店座落在街角,店面很窄,呈一头尖的蘑菇形,三面开门。这一天天气极晴,阳光照得满室通明。老板从厨房的木门后探出头来看我们,马上又缩回去。我们坐的椅子也是木头做的,桌子也是,筷子也是。斜上方挂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播报的声音被店外的蝉鸣盖过去。
在我侧后方还围着两个男学生,他们俩似乎是我的同学,事实上我刚刚在校门口遇到过他们。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上课之前我才发现我的位置上没椅子,教语文的胡老师问我去哪,我说:“我吗?我去找把椅子。”接着我跑下楼去,大概在三楼的样子,满地都是椅子,各式各样,五颜六色。但不是缺这条腿,就是缺那条,要不就是样式不够严肃。三楼楼面极宽,从这头找到那头,才好不容易挑中了一把白色塑料椅。
一问,才知道这把椅子是当地黑帮的。我一手吊起那把椅子,去问他们借不借。一圈豪强坐在茶色的沙发上,中间那个瘦骨嶙峋,脸颊方硬,一边冷笑,一边喝着一罐250毫升的可乐。这椅子是他管的。他身边还坐着一个戴眼镜穿西装的头目,脸上肌肉松垂,一直拿着手机在跟他爸打电话,操的是吴语,我只听懂了那个“爸”字。离我最近的则是一个穿皮革连衣裙的女人,黑色的面料上泛着一道狡黠的反光。
经过一番周旋,我才把椅子借了出来,可是刚走到中途的楼梯间,放学铃就响了,我心里有点害怕,因为没去上课,之后不知道该如何交待。尽管如此,我还是随手丢下那把椅子,直接下楼离开。学校的校园很像我初中就读的学校,操场中央有个类似汽油罐的巨大雕塑,涂满粗糙的颜料。通往校门口的路隔几米就横着一道斜坡,不得不一上一下地跨过去。我就是在校门口遇到那两位男同学的,一高一矮,一壮一瘦,都穿着自己家的衣服。两个人聊游戏聊历史聊体育。我本打算插两句,不过他们没理睬我,顾自聊着。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没去上课而被嫌弃,心里越发烦闷了。
在一个旁边有菜市场的路口,我跟他们道了别,坐公交车到弹子厂站下车,然后走进了那间米粉店吃午餐。一进去就看见兔子坐在那里,旁边留着一个空位,刚刚那两个男同学就坐在边上。我没有多想,也坐了下来,就在兔子旁边那个位置,要了一碗鱼丸米粉。
兔子戴着一副夸张的黑框眼镜,厚重的红唇,小小的眼睛,隆起的鼻子,烫过的头发规律地蜷起。身上穿着一件白色T恤,一件淡蓝色的背带裤,搓洗过一千遍的淡蓝色。皮肤致密,水蜜桃色,脸像个柿子,裹着水蜜桃皮的柿子。手掌厚实,指甲上涂成艳丽光亮的颜色。兔子不是一个好看的女孩,而且笨手笨脚,刚一晃神,她就把一支筷子失手掉在地上,也不去捡,就这么愣着。桌上的鱼丸米粉还没吃完,两粒鼓胀的鱼丸泛着点油光。
在这个平凡的中午,一间坐着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的米粉店里,我不知道自己性别是什么,年轻抑或年老,我也不确定我跟其他人的关系,除了店老板。我贴着兔子坐着,兔子是个不漂亮的女生,可能因为她着意的打扮,竟然也颇有一分姿色。我突然有种冲动,想要讨好她。我站起身,走到柜台前,在盒子里挑了一支一样的木筷子,又挑了三把银汤勺,又在另一边取了一个边沿捏成莲叶状的小碟子。釉色紊乱,但很干净。
我把手里的东西尽数摆在兔子跟前,兔子得以继续吃那碗米粉,之后她似乎说了什么,可是我没能听清。店外的树上持续着蝉鸣,但并不嘈杂。夏风吹散了店里浓稠的空气,店内依旧明亮。等到四个人都吃完了米粉,我跟兔子道了别,离开了那里。可能是回学校,也可能是回家。我记得接下去是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作业很多。我心里浮想着一首叫《多多多树梦梦伐》的古诗,印在彩页的角落,我的任务是分析它。这个作业不难也不容易,我颇有信心。
网友评论
感觉 ”兔子戴着一副夸张的黑框眼镜,小小的眼睛,隆起的鼻子,肥厚的红唇”这样顺序好一点
段落间没分行,看得眼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