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下班去物业取快递寄存在那里的包裹,一番寻找之后,找到了我的包裹正准备离开,物业的工作人员叫住我说,你是不是1栋3单元的,我说是的,她说正好这里有个包裹是你们单元3楼的,户主是个独居老头,行动不是很方便,能不能麻烦你给他捎过去,我想着顺路,就答应了,没想到这一个简单的举手之劳,却几乎让我把这辈子的想象力都耗尽了。
他的儿子是首歌我带着包裹返回单元楼,我们的小区比较老旧,没有电梯,上到三楼,我便停了下来,确认了房号之后,我敲了敲门。
虽然是邻居,但是我还是第一次拜访3楼的住户,此前可以说我从来没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三楼住的是什么人。
从我敲门到里面传来询问的声音,大概过去了很久,我说我是楼上的邻居,物业让我把一个快递包裹帮你送来,接着里面传来了开锁的声音,然后门开了,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人站在门里,尽管有些老,但是看得出很精神,年轻时候应该很帅。
他问明了我的来意,然后接过包裹,表示感谢,我本来打算离开,可是老人好像没有打算马上关门的意思,而是从门里跨出一步,很热情的招呼我进屋坐坐,喝杯茶。我以为他只是客气,就推脱说不了,但是没想到他却不是客气一下,而是诚心邀请我,甚至还拉了拉我的手,面带慈祥的说:进来坐坐嘛,都是邻居,本来就该都走动,今天遇到了就进来喝杯茶聊聊天。
我见他这么热情,又正好因为一个人回家也没事做,就跟他进了房间。趁老人泡茶的时间,我顺便打量了一下屋内的环境,屋子里灯光有些昏暗,家具还算精致,但是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墙壁上虽然挂着几幅字画,显得有些书香气质,但还是可以从墙壁因为阴潮而斑驳脱落的墙皮,以及洗手间那个破旧木门上的小洞等细节看得出,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了。
“我姓王,你叫我老王就行,小伙子你叫什么?”他泡好茶过来问我。
尽管我心里OS着“这是隔壁老王的节奏啊!”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他:“你叫我小牛吧,我这人没大没小惯了,那我真叫你老王了!”
他呵呵一笑,说:“没关系,你们年轻人不是流行忘年交嘛,就叫我老王吧!”
我心里再次噗嗤一笑,就因为那个“老王吧!”
接着话匣子一旦打开,我们就聊了起来,我猜他应该是一个人独居久了,渴望有个人能陪着说说话。同时我也挺佩服我自己的,我跟一个六七十的老头居然能聊到一起去,并且不冷场,能一直聊下去。
不过老王也的确有些文化,他自己说他以前是大学里面教语文的老师,后来退休了,老伴早几年因为癌症去世了,现在自己一个人,平时也很少出门。
我顺势问了句:那您现在是自己住了?没想到他却一本正经的说:我跟我儿子住。
我先是愣了一下,因为物业跟我说他是个独居老人,况且他刚才说现在自己一个人,怎么又多了个儿子?然后转念一想也许是他没表达清楚,他的意思应该是他儿子不在这边住,偶尔来看他。
所以我就接着问:那您儿子平时不在这边住吧?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又有些得意的说:当然不是,我儿子很孝顺的,他就跟我住一起,天天陪着我。这回我只当是他年纪大了表述不清,也没必要跟他较真,就想顺口敷衍一句然后准备换个话题,于是我说:哦,那他还没下班!
可是,可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说了一句让我脊背发麻的话,他看着我,笑了笑,然后说:“他不就在那嘛!”
我顺着他扬头示意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一张书桌和椅子,桌上有一台老式大屁股显示器的台式电脑,而椅子上,则空空荡荡。
一时间我有些害怕,甚至有些后悔跟他走进这个灯光昏暗的屋子。望着这个一头白发,面带慈笑的老头,感受着他看过来的热辣辣的目光,我回味着他刚才的话,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从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看到我的表情,就有些不高兴的问:“怎么,你不相信吗?”我刚想找个借口离开,没想到他竟然拉起我的手一边走向电脑旁,一边说:“你不相信我给你看,我儿子他就在电脑里!”
本来我是往一些莫名的恐惧方向想,所以会感到害怕,但是现在听他这么说,我竟然不怕了,甚至想笑,我猜老王大概是老糊涂了,因为他的答案太可笑。
从体力上来说,就算他精神有问题,我也不会怕他,哪怕他有狂躁攻击倾向,他也打不过我,所以我由着他走到电脑旁,索性看看他搞什么花样。
他拉着我走到电脑旁,然后自顾自的坐下,打开电脑,鼠标在桌面上摸索了一番,一边煞有介事的说:儿子,家里来客人了,是咱们邻居!一边打开了一个音乐文件。
我一边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一边盯着电脑屏幕,接着电脑里传出了一首歌,歌词很怪异,旋律却很优美,但是有些凄凉,是一首我没有听过的歌曲。
接下来,接下来,老王像是陶醉在音乐里一样,眯着眼睛听着,还得意的说:“小牛,你们年轻人认识一下,这就是我儿子,他叫王绪!”
如果不是面对着一台电脑,光是看他的表情,和认真的样子,我真的以为对面是一个人,而且他在给我们作介绍一样,但是,事实是对面仅仅是一台电脑,里面播放的也仅仅是一首歌曲,他的儿子不可能是一首歌。
我猜想也许是一个独居久了的老人,平时没有人说话,又思念亲人心切,所以久而久之,精神有些问题,或者说的善意点,是老糊涂了!
想到这我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于是我一边附和着他,一边又跟他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家,这件事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自己胡乱弄了点吃的解决了晚饭问题,又玩了会电脑就睡觉了。我以为这只是一出闹剧,睡一觉就会过去,却没想到,一切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个男人坐在我的床边低声的哼唱着歌曲,他背靠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只能听见他的歌声,那歌声很是熟悉,像是我早就听过一样——
那斯古河的身旁
山茶花儿在独自开放
凝望满眼的忧伤
低头静静的为她歌唱
她的眼神明亮 带着清爽
她的语调婉转 透着悠扬
是夜风带来了清凉 与花朵的芬芳
然前方冰冷的黑暗 是女神失落的殿堂
喝一碗冰与血的毒汤
许一世无尽殷红的渴望
为你,披上一件夜的霓裳
残月一样,在天明前灭亡
那梦境很是真实,我甚至感觉那个男人唱着唱着居然哭了起来,先是一直压抑着哭腔,我睡得有些蒙圈,就骂着:大老爷们能不能别哭哭啼啼的,就不能让我做个好梦!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接着越哭声音越大,我不忍坐起来,想去看看那个人的脸,但是梦里我感觉自己行动很慢,整个身体像是被某种东西捆绑住了一样,然后当我花了好长时候靠近他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男人慢慢的转过脸来,当他完全的转过来的时候,当我看清他的时候,他又变成了一个女人。
梦到这里就突然结束了,我醒了!一个古怪的梦,我回忆了一下,大致内容记得住,但是当时的细节实在想不起来了,唯独那首歌记得很清楚。
这事我也没放在心上,做梦嘛,经常事,于是我第二天正常上班。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在办公室里哼起了歌,我完全是无意识的,但是办公室的同事却打趣说,呦呵,小牛今天这是怎么了,有喜事啊!我才意识到,怎么平时五音不全讨厌唱歌的我今天却哼起了歌。
晚上下班回家,刚爬过2楼的楼梯,就看见老王站在三楼的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等着我。
我有些诧异的冲他点了点头,他竟然先开口了:“今天我儿子跟我说,他去找过你了,说你这个人还挺好!”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脑袋里突然想起了什么,昨晚梦里的歌曲还有今天我上班时候不由自主哼唱的歌曲,不就是昨天在老王家听到的吗?
难道这就是老王口中的他儿子去找过我了?!!!
我不免有些怯怯的问老王:“你儿子是哪个啊?今天我没见过什么人啊!”
老王有些着急的说:“歌啊,跟你说了,我儿子就是那首歌!”
我虽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是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他能知道我昨天梦里或者今天在公司跟这首歌有过联系,或者他只是凑巧说对了吧了。
于是我说:“老王你可别装神弄鬼的了,我把你当朋友,你别老吓我!”
他却有些不满的说:“谁装神弄鬼了,真没骗你,我儿子就是那首歌,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哎呀,我也解释不清楚,你进来我给你再听听。”
不管这首歌是不是老王的儿子,不管老王说他儿子找过我跟我昨天梦到一个男人唱这首歌是不是巧合,但是我觉得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首歌的确有魔力,能让我听一遍就做梦梦到,并且随口哼唱。想到这,我还是决定跟老王进去,再仔细研究一下这首歌。
在老王屋子里让我意外的是还有一个女人,看上去50多岁,长得有点大众脸吧,不然我不会觉得在哪里见过她。老王介绍说这是小时工方淳,定期会过来帮忙做些家务。
女人有些羞涩,我们只是打了声招呼,她就继续忙着做家务去了,我跟老王就又坐在电脑旁,老王打开了那首歌,我听了起来,果然跟昨天我梦里的还有今天哼唱的都是同一首歌,歌词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旋律很魔性,这也许是我听一遍就记在心里的原因吧。
我正这样在心里给自己解释着,老王却神秘兮兮的凑过来,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哎,你觉得这个小时工怎么样?”我有些莫名其妙,继而觉得是不是老王人老心不老,看上人家了,就逗他说:“你打算老牛吃嫩草!?”老王赶紧一边紧张的回头向厨房张望,一边冲我嘘嘘的比着手势:“小点声,你别误会啊,我都多大岁数了,我是想说我儿子好像很喜欢方淳,每次她来家里,我儿子都特别高兴!”
我面前瞬间飘过无数只乌鸦,我说:“老王你有完没完啊,你儿子喜欢他,你咋知道,就这首歌告诉你的啊!”
没想到老王却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对啊,就是我儿子告诉我的,你听啊,他今天特别高兴。
我见老王说的认真,也就侧起耳朵仔细的听了起来,这一听还真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上次我听这首歌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股凄凉沧桑的气氛,但是今天,仍然是这首歌,歌词没变,旋律貌似也没有变化,但是我却分明的感受出了歌曲里的一种欢快的气氛,那感觉还真有点高兴的意思。
看着我诧异的样子,老王满意的笑了,那潜台词是:看吧,我说的没错吧。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方淳走过来说饭做好了,老王就邀请我一起共进晚餐,不得不说,方淳菜烧的很好吃,最起码很适合我的口味,那晚我吃了很多。
吃完饭方淳收拾了一下,我也就告辞了。至今为止,我仍然不是很相信老王的他儿子是首歌的言论,但是我不排斥跟他交往,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小时工方淳做饭很好吃,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有很多的书,有些甚至是绝版的古书,因此后来我经常去他家吃个过瘾、看个过瘾。
那是周末的一天,我依然赖在老王家看书,老王大概是晚上没睡好,就躺在里屋休息。我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肚子不舒服,于是跑到他家洗手间方便。正当我刚冲完水准备出去的时候,方淳来了,她大概是没有注意到我在洗手间,就进里屋跟老王打了声招呼,然后准备开始打扫房间。我想起来老王上次的话说不定俩人有意思,鬼使神差的想看看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会不会发生点什么,于是蹑手蹑脚走过去,趴在洗手间门上那个破洞上向外偷望。
这一看不要紧,我看到了令我有些紧张又感到奇怪的一幕:我看见方淳先是冲老王休息的房间偷瞄了一眼,然后倒了一杯水,接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包药粉,然后小心的倒进了水里,又搅了搅,她端着这杯水进屋给老王喝下了,我大气都不敢出的在洗手间里观察着,又过了一段时间,见她冲里屋老王叫了几声,并没有听见老王的回应,我猜是睡着了。
然后,她像是意料之中似的,嘴角神秘的一笑,然后走到门口,确定房门锁上了,之后又走回来,打开电脑,先是在电脑里面操作了一番,然后打开了一首歌,没错!是老王称之为儿子的那首歌。
伴随着机箱里悠扬的歌曲传出,我看见方淳一边静静的跟着哼唱,一边彷若无人的开始把扎起的头发披了下来,然后从包里掏出一边梳子,她竟然开始缓缓地陶醉的梳起了自己的头发,耳边响起古怪的音乐,眼前一个神秘的女子一下一下梳着自己的头发,躲在洗手间里看着这一切的我有些头皮发麻,她每梳一下,我的神经都跟着跳的一下,我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她接下来干什么。
大概头发梳好了,她又掏出一些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开始化起了妆,她化的很仔细,也很慢,是那种很浓很浓的妆,尤其是她的嘴唇,猩红猩红的,看着有些瘆人,突然她扭头问了一句:我还和以前一样吧!
那一瞬间我以为她在跟我说话,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但是她显然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因为她并没有向我走来,屋子里也没有别人。然而从她化好妆,到转过来我完全看清楚的一刻,我的心扑通扑通心的感觉要跳出来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因为,我见过她,确切说是化好妆的她,那就是我那天梦里梦到的唱着歌的男人最后变成的女人。
正当我脑海中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那该死的手机响了,我吓得赶紧慌慌张张的掏出手机,看都不看就按掉了电话,然后我透过小洞向外看去,不知道为什么,方淳竟然没有听见,她只是在慢条斯理的整理起东西,然后又掏出湿巾擦拭了一下脸上的妆,就起身离开了,我在洗手间里看着这一切,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确定她离开了,我紧忙冲出去,准备叫醒老王,我一定要告诉他,这个小时工太古怪了。
老王全然不知危险的存在,此刻睡得正香,我叫了半天都叫不醒,后来干脆一杯水泼到他脸上,又拍打了半天,他才醒来。
一醒了老王有点发蒙:小牛啊,我这身上怎么都湿了呢?方淳干嘛去了?我气不打一处来说:还方淳呢,你知道不知道方淳刚才给你喝的水里面下了安眠药?老王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问:安眠药?我说:对,我躲在厕所都看见了,她给你水里下药了,然后你睡着了,这都什么小时工啊,你知道她底细吗?刚醒来的老王脑袋大概有些迷糊,也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啊,就是知道叫方淳,老家在一个什么方村的地方。
我见他还是有些木讷,也就没给他讲后面方淳在他睡着了之后的一些古怪举动,但是既然是邻居,无论如何看到这种事情,总归是要管的,我就说:老爷子,别迷糊了,报警吧,这事不小,给你下药,多危险啊!
老王还是有些迷糊,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我就掏出手机想要拨打报警电话,谁知道我刚拿出手机,顺便看了一眼刚才的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还想着谁这么赶巧打给我,刚才差点让我在方淳面前暴露了,但是没想到紧接着我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而且就是这个陌生号码。
我没好气的接过电话:谁啊,一遍一遍的打,我欠你钱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我是方淳!
这一声让我有些愣愣的,信息量有点大,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又问了一句:方淳?
对方说:是的,刚才我们还见过!
这下我彻底傻眼了,感情刚才我躲在厕所里的时候,拨打我电话的就是方淳啊,那她是想确定是不是我躲在里面吗?可是为什么确定了之后却没有揭穿我?
等等!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方淳是咋知道我电话号码的,难道是老王告诉她的?
我这边在想着一系列的问题,那边方淳继续说着:我知道你看见了,但是请你不要报警,我对王叔没有恶意。
这回我反应过来了,就有些不满的说:下药也算没有恶意?我要是不在你还能干出什么来?
她好像不想再跟我争辩,说了句:把电话给王叔吧,我跟他解释。
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于是把电话递给了老王,老王大概也清醒的差不多了,知道是方淳电话,就接了过去。
他们说的啥我听不清楚,但是我看见老王说着说着变得很焦急,一个劲的保证说:不报警,不报警,我听你的,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后来,大概是对方挂断了电话,我看见老王“喂?喂?”了半天,然后失望的把电话递给了我。
我就问他:怎么不报警,她拿了你啥?
老王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着急忙慌的跑到电脑旁,打开了那首他称之为儿子的歌曲,音箱里传来那首熟悉的歌曲,听着听着,老王有些神经质的说:果然!果然!她偷走了我儿子!
“偷走了你儿子?!”我有些惊讶的问他,见老王没有回答,我也开始仔细的听了起来,渐渐地,我也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尽管还是熟悉的歌词,熟悉的旋律,但是却总感觉跟原来歌曲有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那不是我儿子的声音!”老王的一句话点破了我,我也马上听了出来,歌还是同一首歌,但是这次跟原来不是一个人演唱的。
我有些结巴的问:那,那,她没说她怎么偷走的你儿子!
老王叹了口气说:她用U盘拷走的,她还说如果我报警的话,就永远也见不到我儿子了。
我有些又好气又好笑,被老王绕来绕去,我竟然也真的把一首歌当成了他儿子了,但是看他紧张的样子,我又问了一下:那你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什么贵重物品!
老王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之后,我也就放弃了报警的念头。
但是临走的时候,老王还是一个劲的跟我念叨着,让我帮他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他儿子找回来。
我随口答应着,就离开了。
接下里的几天,老王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催我帮忙找他儿子,我闲的没事的时候,倒也真的是帮他找了,我想着不就是一首歌嘛,随便上网输入歌词查查,找到之前老王听得那个人演唱的版本就是了,但是让我失望的是,不但没有那个人演唱的版本,甚至在万能的网上,没有任何关于这首歌的信息,他就像一个谜一样,只在老王的电脑里,存在过。
这事我渐渐的也就淡忘了,但偶尔还是会去老王那里看书,老王也有时会随口问一句找到他儿子了吗?只是催的没有那么紧了,我每次都说:没有,还在找。他也就作罢了。时间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转眼到了国庆节,是个长假,我跟几个朋友去云南自助游。爬山的时候,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去走一条没有游客会走的小路,同行的哥们劝我:小牛,还是算了吧,这路咱们不熟悉,再说天都快黑了,容易迷路!
我却有些执拗的说:我们就是来挑战自己的嘛,你们要是不敢走,我自己走!
铁哥们胖子也劝我:自己走?你以为你是贝爷啊,你这是要疯啊!
我一边潇洒的背着包扬长而去,一边送了他们七个字:人不疯狂枉少年!
他们在背后集体给我竖起了中指,也送了我六个字:不作死不会死!
这应该是我徒步旅行中最惨痛的一次经历,本来我预计是穿过这条小路然后翻过山去之后跟他们在公路汇合的,但是坑爹的是我迷路了。
那条小路开始一段还算清晰,虽然弯弯曲曲很少有足迹,但是仍然有迹可循,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发现路变得越来越难走,确切说根本没有路了,只能趟着草丛走,我又执拗的不肯回头,就这样凭着感觉走,后来就渐渐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更可怕的是,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月色被四周浓密的树枝遮挡着,偶尔投下的阴影,像极了阴森的怪兽,我孤零零的手电投在茫茫的大山里,似乎快要被黑暗淹没了。这真的是很恐怖,我就这么壮着胆子向前走着,已经不期望能够到达指定的地方,只期望能够见到一些灯火,能够遇到人家。
我就这么硬着头皮走着,一手举着手电,一手紧紧的攥着匕首。穿过一段平缓的下坡,我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处灯火,那光亮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可以说是比亲爹还要亲。
我几乎是一路狂奔着冲到了那个光亮面前,我看清了那灯光所在,大概是看护林子或田地的一个孤零零的房子。
有人总比没人好,我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打算过去请求留宿。我敲了敲门,门开了,先是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询问声,听声音感觉年纪不大,我尽量诚恳的把我的处境跟里面的人说了,临了怕她们不信任,还扬了扬手中的包说:我真的是从市里过来旅游的,你看这是我的包,里面还有车票和身份证,可以给你看!
隔了一会,里面的人大概思考了一下,门吱呀的开了一个小缝,先是一张老太太的脸露了出来,然后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又探出了半个身子,老太太仔细的打量着我的同时,我也观察着她,一脸的皱纹,头发全都白了,估计八九十岁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看见我的第一眼表情很怪异,有种说不出的惊悚。
老太太问我:你想干什么?
我说:我迷路了,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怎么走,能不能在您这住一晚,明天再走!
见她在犹豫,我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给钱。
可是老太太仍然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而是说:穿过这条河再转过一个山头,10公里外有一个村庄,你可以去那里。
我心里想着:我的亲妈啊,10公里,大晚上的要我走到天亮啊。就又恳请说:太晚了,我又不认路,走过去不知道要多久,就让我住一晚上吧,我真的不是坏人,你看我这有车票和身份证。
我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她也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然后又想了想,似乎有些勉强的说:那你进来吧,不过我自己一个人住不方便,我得把你锁在小屋里。
我心想也是,深更半夜,荒山野岭,我一个大男人借宿,她防着我也正常,锁起来就锁起来吧。于是,进了屋子,我先是在外屋洗漱一下,老太太仍然警惕的站在我身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我,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随便闲聊着:大娘,这水挺凉啊,是井水吗?
老太太没表情的说:河水!我又问:河水啊,这旁边有条河啊,怪不得我听着哗啦啦的,挺大的河吧!
说起河,老太太好像提起了兴趣,颇有些自豪的说:那斯古河,我们村民世世代代都靠着她。
那斯古河,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愣住了,怎么那么熟悉呢?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曾经老王称之为儿子的那首歌的第一句,不就是提到过那斯古河吗?
看来那歌词不是空穴来风,那斯古河是真实存在的,想到这我就问:那您说的这附近是不是有个村子啊?
老太太随口答我:方村!
方村?我再次惊讶道。思绪一旦打开就很容易回忆出,方村不就是老王家那个小时工方淳的老家吗?原来她家就在那斯古河的旁边,难道这其间有什么联系吗?
难道无意中迷路还能帮老王找回“儿子”,于是我有些兴奋的问:那您认识一个“方淳”的吗,四十多岁,女的!
方淳的名字一出口,我就看见老太太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面部的表情有些抽搐,一边摇着手,一边慌张的说“没有!没有!不要问我!然后,她又像是逃避什么似的,急促的催我赶紧洗,然后把我赶进了小屋,我听见她在外面锁上了门。
小屋里没有灯,黑漆漆的,我蜷缩在睡袋里,胡思乱想着:方淳说老家是方村的是实话吗?如果是,老太太为什么说没有这个人?如果老太太不知道方淳,可是为什么我提到方淳的时候,她表现的那么害怕呢?这个方淳到底是什么人?
脑海里虽然被无数个问号占据着,但是走了一天实在太累了,一切没有答案的问号最后都没能敌得过困意,我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耳边滔滔河水的流淌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抬眼观看,温暖的阳光透过小窗洒在身上,我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打算出去洗漱一下就跟老太太辞行,然而任我怎么呼喊,外屋的老太太都没有回应,即使睡着了这么大声也该吵醒了吧,难道是出去了?门被锁着,我出不去,就只好耐着性子等老太太回来开门,但是我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回来,甚至附近都没有一个人经过。我决定不等了,就打算从窗户出去,那窗户是木框罩的塑料布,我就直接把塑料布撕掉,然后爬了出去,出去后我没有马上走,而是从前门返到外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老太太,甚至屋子里也不想有人睡过的样子,要不是昨天亲眼所见,我都怀疑到底有没有个老太太。
反正人是找不到了,我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就按着昨天她说的路线准备先到达那个村子,然后再问路。不远处河上有座桥,我走到对岸,然后顺着一条小路一直走,大概走了3个小时,终于到了那个村庄。
村里好像很少有人来,我一走进村子就有很多人打量我,附近的小孩子大概看我穿得不一样,都围着我远远地跟着,我先是碰到一个放牛的小伙子,我跟他打听这是方村吗?他很热情的告诉我这就是方村,还问我从哪里来?但是当我问到:这有没有一个叫方淳的。他却立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板起脸一边说着不知道,一边逃也似的走开了。
我感到很纳闷,连续遇到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情景,村里人好像很害怕听到这两个字,我问到最后甚至都不确定方淳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亦或就是一个可怕的符号,让村里人忌讳莫深。终于,有一个头发蓬乱的人冲我跑了过来,他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我是不是找方淳,我说对我找方淳,你知道她吗?
他一边笑嘻嘻的说着:方淳!方淳!一边跑进一条巷子,还回过头来冲我勾勾手。我便追了过去,那是一条僻静的巷子,路边堆满了牛粪和干柴,那人见我走过去,就突然凑过来伸出脏脏的手臂用力的抓住我的肩膀,用恶狠狠的声音说:方淳,是个魔鬼,你不要去找她!
我吓坏了,下意识的推开他,后退了一步,说:你说什么!他不再理会我,就一边说着:方淳是个魔鬼,一边跑开了。
我刚想去追,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看来这里有信号了,因为之前在山里迷路的时候一直没信号。我接通了电话,是一起出来旅游的朋友打来的,问我去哪了,大家都着急死了,我说我在一个叫方村的地方,一会问好了路就跟他们汇合,然后就挂了电话。
放好电话,我发现我的后面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他有些怯生生的看着我,像是有话对我说。我就问:小朋友,你有事吗?他说:你是不是找方淳?我说:对啊,你认识方淳吗?她是魔鬼啊?后面一句是我开玩笑的,但是没想到他却有些生气的说:方淳不是魔鬼,我知道她在哪,我带你去!
反正跟伙伴们报告了自己的位置,我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索性跟着他去看看究竟,也好解开我心里的谜团。小男孩带我来到了一户人家,然后进了屋子,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说:这就是方淳!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很漂亮,的确有些方淳的影子,但是方淳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啊,难道是方淳年轻时候的样子。还没等我开口问,我的目光却被旁边的一张照片吸引了,那是这个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合影,男人我看着眼熟,像是年轻时候的老王,不过照片角落里的字,却让我知道了这个男人是谁,那字是:王绪&方淳 幸福永远
显然,那男人是老王的儿子,王绪!难道方淳跟老王的儿子谈过恋爱?我这样想着,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一是年龄对不上,方淳今年已经50多岁了啊,老王儿子去世的时候才30多岁,倒退十年的话,那时候的方淳也是40多岁,跟照片上这个看上去20多岁的小姑娘对不上;二是,如果方淳是王绪的恋人,老王不可能不认识啊。
我这样想着,就问身边小男孩:这是照片,方淳人在哪里?小男孩向我身侧的小门里一指,我看过去,吓了一跳,因为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那里边的椅子上一直坐着一个人,正默默的看着我。
因为里面很黑,我看不清,所以走近了一步看过去,当我看清楚之后,我不由得吓的又倒退了一步——这不就是昨晚上小木屋里那个老太太吗?莫名其妙消失,又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在我看照片的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说话,甚至好像没有喘气,像一个雕像一样坐在那个黑漆漆的房子里,她想干什么?
看到我后退,里面的老太太竟然站了起来,并且缓缓的向我走来,我急忙问:你干什么?我真的从来没在心里想过有一天我会害怕一个八九十岁老态龙钟的老人向我走来。
她笑了,笑的有些勉强:你不是找方淳吗?我就是方淳,我躲着你,还是被你发现了!
“你是方淳?!”我真的有些乱的不行了,我得好好捋捋,一会有人说照片上二十多岁那个女孩是方淳,一会这个八九十岁的老人又自称方淳,而我见过的那个方淳又是一个50多岁的老人,到底谁是方淳啊,我彻底蒙了。
“故事很长,我们去外面说吧!”老人这样跟我说着,就往外走,我觉得出去青天白日倒没有这里可怕,并且我也的确想知道答案,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下,我跟她走了出去。
我们来到了那条奔流的那斯古河旁边,在青青草地上的两块凸起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然后她给我讲述了这个故事,故事太长,因为情深意切,因为匪夷所思,我只能将我理解的大概意思复述一下,尽量还原那个情景——
方淳只有一个,就是我面前的这人!她说她患有一种早衰症的罕见疾病,刚开始还算正常,衰老的很慢,也能正常的上学和生活,她还是村子里面唯一一个大学生,也正是在音乐学院这段日子里,她认识了老王的儿子王绪。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陷入了爱河。他很爱她,甚至在她向他透漏了自己有这个疾病之后,仍然很爱她,说不在乎她的容颜。
“不过他没见过我现在的样子,或许真的见过了他就不这么说了,但是我也很庆幸他没见过,最起码誓言在那一刻是美好的。”方淳讲这段的时候,曾经这样感慨过。
但是作为王绪的父亲,老王却很反对他们的这段恋情,甚至极力阻挠,中间发生了什么方淳没有对我细说,但我能感觉出来她言语间透漏出的意思大概是老王用了什么不光明的手段,逼走了她,而王绪又是一个从小对父亲言听计从,极为孝顺的人,所以只能含恨看着方淳离开,但是一方面思念难当,另一方面事后得知父亲从中作梗之后,面对父亲以死相逼的威胁,他选择了留下遗书,然后投河自尽。
“就在这条那斯古河!”讲到这里,方淳指了指那哗哗作响的河说。
我望着那不停流淌的河水,听到有些出神,然后追问说:那首歌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要报复他!”方淳说。
她指的是老王,王绪走之后的十年,她过得很苦,因为思念,也因为恨!
她恨所有人,因为这十年她的衰老加剧了,容貌变化越来越快,她没办法在城市里正常的工作,没办法面对周围议论的声音,于是她回到村里,但是目睹她容颜变化的村民们,也都把她当成怪物,大家都躲着她。
“我越是苦越是恨,就越发的思念王绪,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父亲造成的,所以最后我把所有的恨都归结到他身上,我决定报复他,我就到他家当小时工,因为我样貌变化太大,时间又隔了那么久,他没有认出我!”方淳这样讲着,然后接着说:“那首歌是王绪曾经写的,我们当时录了好多个版本,我就偷偷存在他父亲电脑里,他以为每次听到的都是同一首歌,其实我有偷偷更换版本,再加上我一些言语的暗示和适当的给他吃一些药物,他竟然真的相信了!”
方淳后来告诉我说,她其实也没想过这样欺骗老王之后,后面到底要怎么报复他,只是一股怨念驱使,就这么做了,但是做着做着,她好像把自己都带了进去,不但很用心的照顾老王,甚至 也觉得那首歌就是王绪,每次一家人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饭都感觉很温暖。
我刚想问她要是不被我撞破会不会一直做下去,突然背后传来了呼喊声,我回头望去,是胖子他们哥几个来找我了,原来他们见我久久没去汇合,竟然一路打听过来找我。我也只好匆忙起身,准备跟他们回去。
临走时我对方淳说:你是个好人,好好生活吧,今天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她问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歌声有让我感动。
她问:你啥时候听过我唱歌?
我笑笑:在梦里!
然后我转身跟着哥们几个一起离开了,渐行渐远,身后传来清澈、婉转的歌声——
那斯古河的身旁
山茶花儿在独自开放
凝望满眼的星光
低头静静的为他歌唱
他的发丝黑亮 透着清香
他的笑容迷人 带着爽朗
是夜风带来了清凉 与花朵的芬芳
纵前方冰冷的黑暗 是女神安息的殿堂
喝一碗爱与情的陈年酒酿
许一世无尽殷红的渴望
为你,披上一件夜的霓裳
清风一样,在天地间荡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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