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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什么是正义？”他朝天怒吼。
“你们审不了的案子，我来判，这就是正义。”于是，他游走于黑暗之中。
龙番是个边陲小镇，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
镇边上有座桥，名曰“双桥”。双桥边的一片田野里，有一个简陋茅舍，哑叔就住在里面。哑叔是小镇上有名的“无业游民”，他十几年前就流浪到了这里，久到很多人以为他就是双桥旁边杨家村的人。哑叔自来这里后就没说过话，大家认定他是个哑巴，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索性就叫他“哑叔”了。
哑叔没有工作，他在镇上终日游荡，靠捡点垃圾、废旧物维持生计，空了就在茅舍前面种点蔬菜、养点鸡鸭自给自足。他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从不跟人起冲突，所以杨家村人时常接济他，以至于日子不会过得太苦。
杨小花从小就调皮，从她记事起就泡在这片田野里，四季更迭，她也随着四季成长。
哑叔，自然就成了杨小花的朋友。他们在一起抓蝴蝶，编花环，折油菜花，跌倒了哑叔抱她起来继续奔跑。哑叔也经常会把捡到的一些稀奇小玩意给她玩，哑叔看着开怀大笑的杨小花，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她穿着碎花裙子，在阳光下翩翩起舞，“咯咯”的笑声飞扬开去。哑叔红着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杨小花早已把哑叔视为自己的知心朋友，小时候找他一起玩，长大后经常和他分享学校的事。哑叔总是安静地听她“叽叽喳喳”地说着那些事，有开心的，有难过的，只是他不会回应。
“哑叔，最近学校出了一群小混混，那几个男生老是欺负同学，抢零花钱、让买零食，我也被抢过，吓死我了，都不敢上学了。”
听到这些，哑叔突然怒目圆瞪，全身开始不住地发抖，他停下手里的活，双手紧紧地攥起拳头，杨小花没有看到这些。
“我还听同学说，他们会把人逼进厕所打骂，还会往身上泼脏水，真不是人。我刚还看到他们了呢，不知道又在打谁了。”
“在哪里？”哑叔一字一句地咬着牙问道。
那一刻，杨小花错愕地回头，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哑叔，不会说话的哑叔居然说话了。
“在哪里？”哑叔又低沉地问了一遍。
“在，在双桥下。”杨小花惊讶得结结巴巴答道。
他们赶到的时候，一群“混混”正在围殴一个人，哑叔“啊”了一声，随即像头野兽般冲了上去，暴怒的他两三下便把人群拨开，并快速给那几个人结结实实得来了几拳，“混混”们纷纷被打倒在地，捂着肚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暴怒之人。
“是哑叔。”
“哑叔打人啦！”
哑叔抡起拳头还想再打，“混混”们见形势不利，爬起来拔腿就跑。
哑叔立在原地，喘着粗气，怒视他们远去的背影。
“爸爸，他们每天都在小路上拦我，他们把我带进厕所，他们打我、骂我，扯烂我的衣服。爸爸，我好害怕，他们把尿撒我身上。爸爸，爸爸，我不去上学。爸爸，我害怕……”女儿捂着耳朵蹲在角落瑟瑟发抖，尖叫声直钻哑叔的耳朵。
哑叔痛苦地抱着头，这些可怕的回忆一下子涌入他的脑海，令他痛不欲生。
太阳没有落山之前，一辆警车停在了茅舍前面，几个民警把哑叔带走了。
杨家村的名村民们听见鸣笛声，纷纷出来看热闹。
“哑叔是犯了什么事吗？”
“我就说这种无业游民不值得可怜吧，谁知道他做了什么坏事。”
“赶快回家看看有没有丢什么贵重物品，搞不好是个小偷呢！”
七大姑、八大姨嗑着瓜子议论纷纷。杨小花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她不知道为什么哑叔不哑，她不知道为什么哑叔要打人，她不知道哑叔会不会坐牢……想着想着便抽泣起来。
第二天，正在巡逻的民警小吴被一群磕着瓜子的阿姨们拦下来，她们拿着小板凳坐在田野边，认真地询问起昨天哑叔的事。
“我们昨天把他带回所里后，调查发现他有前科，不过那是二十多年的事了，他把几个学生打成重伤，被判了十年。据说是那帮学生经常欺凌别人，他的女儿也是受害者之一，后来受不了刺激跳楼自杀了。”
“啧啧，我就说嘛，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真的不能再留这些无业游民了，小吴，你们可要好好巡逻啊，平时看着老实的一个人，原来这么可怕。”
“还好被抓起来了，不然安个定时炸弹在身边，想想就可怕。”
阿姨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满脸担忧与后怕。
“你们胡说，”杨小花跳起来，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哑叔是好人，他这么可怜，你们却……却……”
“小孩子家懂什么，这样的人才危险，你就庆幸自己没事吧。”
小吴知道的并不详细。二十多年前，哑叔的女儿正在上初中，后来，她被学校一群男生混混不断骚扰、霸凌，她忍受着欺辱与恐惧，却不敢和家人讲。当哑叔意识到女儿的问题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女儿在一天夜里忍受不了恐惧与绝望，选择了跳楼自杀。哑叔知道事情真相后，曾多次向当地派出所报警，但派出所认定他女儿是自杀，对于哑叔提出的校园霸凌事件，他们没有直接证据，只能联系学校对相关学生进行批评教育。多次上访无果后，哑叔决定自己动手。
“你们审不了的事，那就我来判，我会亲自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当哑叔找到那帮混混的时候，他们正在欺负一个男学生，哑叔怒从心起，抡起拳头，一番打斗后，三个混混呗哑叔打成重伤，另外一个学生逃出去后立即报了警。后来哑叔因打斗致人重伤被判十年，出狱后便不知所踪。
小吴说这次哑叔打人，最终被拘留十五天。只是十五天后，哑叔没有回到茅舍，不知流浪到了何处。
火红的夕阳没了威力，慢慢地下山了。
杨小花泪眼婆娑地看着双桥下的茅舍，她不知道，这茅舍上，再也不会升腾起炊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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