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散文随笔41】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有时，我们在戏中；有时，我们在看戏。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离不开戏，戏是一种别样的生活，戏是一缕花样的愁丝，戏更需一个多样的舞台。戏里戏外，台前台后，我们亦无法逃脱种种无奈。更甚繁华落尽，却戏终人未散，一曲未罢，一曲又唱，小斟浅酌，低吟轻诵，依红偎绿，笑看红尘这杯五味杂阵的老酒，饮罢却也醉了三分。

我不会演戏，便只做了看客。但，我并非看抖音的无聊短戏。更喜欢的是，把时间拉得扁长扁长，那时间卷轴上便跳出了一幕幕充满生趣，又散发着浓浓回忆的鲜活老戏。仿佛就在昨天，又好似悠远绵长。有了它们的点点充盈，生命的这出戏变得无比丰硕且生动。

但凡，有一点点历史的村落，便会在村中间，风水最好的位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礼堂。这里面的一侧，必定也会有一个戏台，这似乎成了这些村里的标配。村民们，也时常以此为傲，有事没事地总喜欢把礼堂挂在嘴边，有事没事地又总喜欢往那里聚集。我们村，便有这样一个礼堂，那是村民们议事的大堂，那是村民们快乐的源泉，那也是村民们心灵的寄托。但，也许，这礼堂里演过的戏，最是让大家难忘了。

我们村的礼堂，一年四季都是大门敞开着的。儿时几个同龄人便时常去那儿玩耍。礼堂外有一块非常大且相对平整的空地，虽然不会有什么健身器材，但即便是一两堆沙石，那也是很好的玩具，在上面玩上大半天是常有的事。礼堂里面，有两排整齐的木头柱子，上面的横梁也是很粗的木头。柱子的底部用一块凿成特有形状的石头垫着。礼堂的东面便是一个戏台，那就是承载着我儿时快乐记忆的地方。

这个戏台不小，台的中间是木板。有一年，一位演员，演戏演得太投入，翻跟斗的时候，用力过猛，居然把其中一大块板踩断了，整个人掉到了封闭的台下去，把我们一干观众吓得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大呼小叫，所幸，演员没有受什么伤。但舞台坏了，戏就中断了，过了几天，维修好台面才能补戏。村民们最是开心了，因为同样的戏，可以看两回，这在那个连电视都没普及的年代，这样的“人工回放”，也算是村民们最大的“福利”了吧。

演员们最受伤的时候，并不是在这台板断裂之时。而是每次演出即将结束，演的那一出“苦戏”时。这一出戏，或如《白毛女》那般的凄凄惨惨，或是《杨乃武与小白菜》的那样催人泪下。总之，那演员总能把戏演得出神入化，角色扮演的生动逼真，让在场的看客，无一不身临其境，个个像极了那充满愤怒的白毛女她爹，或是化身杨乃武在世。戏看到入迷时，便将事先准备好的零钱或零食往演员身上砸去，“以解心头之恨”。而此时的演员，则要顶着看客们砸来的钱和物，继续把戏演下去，演得越来越逼真，那观众们砸上去的东西越多，这便是演员们的戏票外的“外块”，自然，演员们也是卖力的紧，这过程中，便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了。

每每此戏开演时，我与几个小伙伴便不在戏场里跑来跑去了，总会专心致志地趴在舞台最前的边沿上，近距离地观看精彩的演出，观察演员投入的表演，还会偷瞄他们被钱物砸到时的窘相和那股“坚毅”。那时，我想的最多的是，做演员也真心不易。但，为了生计，人的潜力和忍耐力是无限的。虽然，有时，被硬币或硬物砸中，那尴尬的难受在脸上一闪而过，眼眶时混含着真实和虚假的泪水。被砸中时疼痛涌出的真泪和为演戏真实而挤出来的假泪，与生活的艰辛混在一起，重重地掉落在舞台时，总会溅到我的小脸上，那份泪中的苦涩我似乎能真切的感受到了。

看戏的时候，懵懵懂懂，尚不能完全体会饱含酸甜苦辣咸的百味人生，到底有多坎坷。特别是那一阵阵“装腔作势”的故意拉长拖音和慢摆的“小儿科”动作，把那些看客看的好声连连。

有的看客便跟着“咿咿呀呀”地哼哼唧唧起来，连续的哼调好似不带换气的，持续好久，突然停顿一下，然后又是一连串的须臾婉转，如此反复且越来越高。到最后，来一顿看似厉害无比、实则模拟比划的“以一当十”打戏，那些身上的战袍和持有的武器，演员们挂的琳琅满目，个个看上去“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手一翻，脚一抬，武器一晃，人与人之间没有真正的碰撞，那些“坏人”便纷纷倒地不起，还发出“哎呦哎哟”作痛声，与武器之间发出震耳的响声，互相配合着，让人忍俊不禁。

同时，演员们的脚要时常在地板上用力拍踩，以发出的声响配合着一系列动作。此时，嘴里当然也不能空闲，必须发出或“威吓”、或“害怕”、或“反抗”、或……总之演员们认为合时宜、巧配合的声响来。下面的观众则看的投入的，一边暗暗在心里一起帮“主角”较劲，到紧张时或高潮处，便发出齐齐的“好……好……！”整个礼堂沉浸在欢快之中。

其实，看戏时，我根本不太理解那些“好”，到底好在哪里？长大后，才明白，“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演戏就像人生，演的时候要投入，看的时候更要投入。因为，一切都来之不易，一切又都让人欲罢不能。人生的路，就像演员的戏，不得不走下去，不得不演真实。

一直在看戏，从未厌倦过。现在的我，已经明白，戏里戏外，都必须要做一个合格的演员，一个个角色，一幕幕场景，一种种无奈，一场场邂逅，都已经是生命里的常规动作，没有人可以寻找替身，没有人可以随意谢幕。我们必须勇敢面对，必须迎头上演，哪怕是掉下舞台，哪怕是强颜欢笑，又哪怕是被生活打脸。

看戏是为了更好地入戏。人生如戏，学无止境。找准角色，更好演戏。相信你我，都已经是生活中的一个好演员，认真对待生命中遇到的每一出戏。

2018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