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有一头一顺到底的乌发,拥有一双勾魂的眼睛,拥有一张夺魄的朱唇!我拥有了让天下女人为之艳羡的容颜、更让天下男人为之倾倒臣服的最大武器!便是母亲赐予我的倾城之貌——母后这样告诉我
我望向这个斩杀一切敌手,傲立后宫于不败之地的母后,坚定的点着头,并深信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直到那一年,粘腻的血水顺着晶莹剔透的玉阶流淌……城内城外的尸首堆积蓄成山,蝇虫寻着这漫天盖地的恶臭血腥成群结队放肆盯食,而王兄曾精心喂养的狗儿,叼着他仅剩下手臂四处乱撞……
母亲将我一把推进密阁里,而她也最后一次向我证明了她曾说的一切……那个提着父王人头走进来的男人,在见到母亲的一瞬间,放下了杀人的屠刀,扑向母亲……
母亲将所有的屈辱化成一把带着我们邾国秘制义乌毒的利剑刺进了那个率千军万马、攻破我城之人的胸膛……据说那人是楚王的胞弟!
母亲摇晃着起身,夺出狗儿口中那半截手臂……那是王兄仅剩的躯体……她紧紧的抱在怀中,突然吐出一口恶血,用一双已经突起的眼睛死死的望着我,最终停下……不再移动,倒了下去……
我是邾国的公主,是父王母后的掌上明珠,是王兄的掌上明珠,更是整个邾国的掌上明珠。而今。邾国已经消亡了……一切都没了
暗色的甬道里突然有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我,将我拉去另一个深渊……
王叔已经多年未曾出现在世人面前,有人说他避世隐居远离江湖了,有人说他钟情冒险已经淹没在海浪了,也有人说,他以尝遍世间罕毒,得道成仙……
“王叔!”
他深沉的目光冷冷的盯着仍旧烽烟滚滚,一片狼藉的邾国都城,没有任何哀鸣之状,良久,才高抬了抬头颅:“邾国以亡,已经无国无王,又何来王叔!”他仅是撇过我一眼,冷冷的撇过:“走吧!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此,我称他为师父,当然,他也尽做师父的职责,教授我身为邾国人的传家本领。我进步飞速,常常令他深感惊讶。
只有我心中明白,我这拼命努力的背后,是想凭此成为谁!
可是,一直有一个疑问始终盘旋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那就是,灭国当日,师父为何会出现在母后殿中的密阁中。
……
终于,答案揭晓在我们到达赵国之后,师父带着我踏入山间小路,在一片茂密的竹林深处,寻到一所茅屋,师父命我守在门外,不可乱动,自己则径直入屋而去。
等了足有一个时辰,不见师父出来,却透过对面茂盛的竹林,隐约见一粗布少年徒步而来,看这走姿,应是机灵非常,却又带着莫名其妙的沉重压抑。再近些,发觉他身姿不过六七岁,近前看,才看清他容貌清秀,面庞泛黄。等他头也不抬与我擦身而过时,才看见他竟满身泥土,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
“站住”我起身挡住欲进门的清水少年:“我师父在里面,不容许外人随意进入”
那少年头也未抬,一甩手,竟一下子甩开我拦住的手
“站住!”我再次上前拦截:“看你这样子,应是吃了败仗,我实在不愿再次伤你”
那少年这才幽幽抬起一双冰冷刺骨的清水双眸,淡淡一句:“闪开”
我尚惊讶于那双黑潭一般的眼睛为何如此冰冷彻骨,他此话以出,我仍旧未能回神。只是在那一刻呆住,脑中一片空白,竟愣愣容着他的背影踏进门去,一转身消失
“站住!”等我回神。这才发觉,自己放了陌生人进入院中,我思索片刻,决定入内追寻。转了几处,只见院内清幽幽,却不见任何人影,寻着一条小径径直而上,见一所精致上阁,便走上前,还不等靠近,却听见里面传来师父的声音:
“此女狐媚惑主,残杀后宫,王兄更是为她荒废政务,荒淫度日。这才致使整个邾国陷入今日灭国之祸,实是该死。”
师父说的莫不是我的母后?我心中疑惑,遂不自觉默默听下去。
“天下大势,终归一统,邾国之亡,早已上天注定,凤尊以多年不问朝中之事,漂流世间逍遥自在,如今又何苦多插上这一手,白白惹了一身愧疚”
一个苍老,却极有劲道的声音传来,似乎无喜无悲,无欲无求。
师父哀叹一声:“话虽如此,然邾国终究乃我邾凤尊之母国,凤尊终不愿在自己尚存气息之日便眼睁睁看它灭亡,眼睁睁看王兄糟蹋了先辈基业,自取灭亡”
“听闻王后之貌,倾国倾城,天下无双,但凡看上她的眼睛,便此生不会忘记。上天赋其如此天姿,以然定下邾国命数”
“天意也好,人意也罢!终恨自己迟了一步,没能早日将毒投进她的杯中,避免邾国之亡”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原来,原来当日师父出现在母后的密室里,是……
一时无法相信……回身奔逃,却愕然撞上那双仍旧冰冷陌然的眼睛……
从没有人在见到我的脸的那一刻起,仍旧拥有这种眼神,这一刻,母后的话失效了。
…………
在一个积雪极深的夜里,我将毒融进水中,亲手奉给师父,师父定定的看着我,不停转动着手中杯盏,末了,终是仰头而尽
母后,儿臣为您报仇了……
大雪,再次覆盖了天地,也覆盖了师父冰冷的身体……我蜷缩在风雪中,彻底失去可以依靠的家,像眼前落地冻僵的鸟儿,彻底失去了可以歇脚的枝
我将受伤的飞鸟护进怀中,获取彼此身上最后一丝温暖
恍惚,仿佛是梦中……一个披头散发,身着中衣,双脚赤裸,骨瘦如柴的少女迎在风雪尽头而来……她如同一只逆在风雪中的蝴蝶,无力而倔强的搜寻着自己要的春天
她叫芈衍玉,是亡我邾国之人的女儿。她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得知了我的身份。她仅仅是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只扯出一个僵笑:“你好好养身体,安心住下就好”
她应该杀了我!可她没有!她真的,很不一样。
一晃两年,我淡薄静养,她亦少做打扰。只是偶尔得了美妙的赏赐,便由侍从送来任我挑选些,后来因此知晓我眼光独到,便常要我帮她挑选着合适的礼物送赠贵人。这一次,她的贴身侍女芈恰又映着暖阳踏进阁中
我懒懒起身相对:“这次又是挑选什么送给谁!”
“奴婢打扰姑娘了”小女子施礼,直言道:“此次是因大姑姑不在,家中少了管事,我家家主素来身子弱,不肯留意这些,但家主知道姑娘做事利落,便让奴婢来请姑娘,烦请姑娘暂做管事,领一日府中事务”
我心中不知应是不应,淡淡的抬起眼,等她说是何事,那侍女也还算机灵,上前两步含笑道:“今日午后,家主在小径上救下一位奄奄一息的少年,少年浑身是伤,不好移动,可家主又担忧失了孩子的父母心急,便要府里的人出去打探着,可这大姑姑不在,绿茵姐姐又素来不喜这些琐事,此事一时便找不到可以交托的人。故来请姑娘帮忙”
“受伤的少年……”不知怎的,眼前突然一晃,仿佛又见两年前那双冷若冰霜的黑潭
“是,看样子比家主要小个一两岁,生的瘦瘦弱弱的,可力气倒不小呢,还险些伤了家主”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感觉到,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就是他。
果然,蜷缩在榻上的少年浑身是伤,阳光的余晖无辜的洒在他紧紧闭着的那双眼睛,竟还有些莫名的暖意,让我暂时忘掉了他本是寒冷的夜……
我知道,吕不韦正在帮他斡旋归秦之事,而秦国才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国,我知道,身为王孙的他,还是有机会登上那耀眼的宝座,而我亦有机会做一个像母亲那样睥睨天下的女人!
突然,他那双拥有神秘力量的狼睛突然睁开,我心脏的血液随之在那一刻全力推至全身,如烈火焚烧。
我决定,光辉而尊严的攻占他!
只是,要伤了她的。
然而,她的父王挥军灭我家国,我取了这点些许回报又有何妨?!
这句话,对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子启同样适用!
子启待我很好,白日为我添衣送葯,晚间更是亲自驱蚊问饭,偶遇雷雨之夜,定要整宿守护。
我常常想,若自己只是寻常女子,定然架不住如此温柔,纵然他并非心中挚爱,亦是心甘情愿投桃报李的。
只是,既然从相遇的开始,就是一场冷酷的局,我又何必让自己深陷其中……当我选择在那个风和日丽的城门下,借风吹下面纱的那一刻起,我不是已经知道:
从此之后,子启将是我唯命是从忠心耿耿的俘虏!
……
一双恨恨的眼睛从某个角落所投出的寒意,让我本能发觉到危险,愕然收回丝丝缕缕回忆,悄悄准备好应对之策!
“娴之姑娘”
我随着话音仰头,却见烈日之下,那双冰冷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正带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立在眼前
“公主”我忙起身施礼,眼前正是子启的母亲,大秦的公主
赢新挑着并不和她气度的柳叶眉轻蔑的微微打量,之后才假装和蔼道:“姑娘想何事想的如此出神?你这久病的身子,最见不得风吹日晒,竟由着自己立在此地暴晒,也不知寻着阴凉地避一避,再晒伤了这精心调养的身子可怎么好”
我扫过她额角汗珠,再看看天空高悬的太阳,知晓她是避着子启入宫的时间,故意寻我至此,不由心中一暗:“娴之久病,让公主挂心了”
“我倒不是在意你,只是可怜我的启儿白白受苦”赢新烟波一挑,冷了一整个烈日
我见她如此,自然冷哼一声,卸下良善伪装:“公主寻我至此,有话不妨直说”
她瞬间失去最后那份高傲的笑意:“你知道!”
没错,我知道,我知道自我来到子启身边,有双痛恨的目光便一直游走在府中深处,仔仔细细的盯住我,如同随时捕食羊羔的黑豹,眼睛里都闪着撕碎嚼烂猎物的凶光
只可惜,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
“公主爱子心切,娴之心中明白”
“明白就好!”还不等我说完,她便打断我之后的话,趾高气昂道:“启儿风姿勃发,俊朗风雅,小小年纪便军功在身,名望在朝,更是拥有两国王族血脉,贵为一国之候!身份之贵重唯有当世名家之女、一朝公主堪配。”她再次拿着那让我恶心的轻蔑目光打量我,微微一笑,接着道:“你若乖巧懂事,本君倒也可以念在你依附楚系一族,帮助当今秦王上位的功劳上,让你留在启儿身边为妾,可你若单想凭借这张脸便想为正室、攀正妻,去奴身,因此阻了启儿的大好前程,且看我饶不饶你”
“为妾?攀附他?”我愣愣的望向这个可笑的女人,终于失了我引以为傲的端庄,忍不住捧腹大笑,笑的肺腑震荡,泪花横流……
“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别笑了”
眼看有人恼羞成怒,我差点没能收住自己的笑,稍稍缓了缓,才算止了笑声:“我邾娴之看都不会看那个正妻之位,还会在意你赏的那个妾室之位?真是好笑”说话之间我以恢复本有的端庄,气势凌人的上前两步,冷冷逼视眼前之人:“再说,我若想夺那正妻之位,单凭你赢新,阻止的了么?”
“你!”
“你大可以放心!”我恨恨的打断她的话,看着这张愤怒而扭曲的脸,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油然而生:“我根本没兴趣动你的好儿子!”
我要征服的是那双彻骨寒冷的狼目,我要教会他什么叫做温柔如水,我要站在他的身边成为天下最高贵的女人,像母后一样母仪天下的女人:“我要做的是秦国的王后”
“什么!?”她吃惊的看着我
“我说,我要做秦国的王后”
“哈哈哈哈……”一阵犀利而癫狂的笑声划过空气,她前仰后合的笑着:“即便他与赵允那个贱人所生的女儿以死,他和华阳太后也会送其他的楚女入宫!即便你聪敏无双,可这不清不白的身份……”她轻蔑的摇摇头:“王后之位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芈衍玉并没有死”我也不多废话
“你说什么!?”
我玩味的看着她渐渐失去笑意的脸,那张只剩恐惧的脸:“芈衍玉为避秦国婚约,以假死之法瞒天过海”
“这……这不可能!”
“而且是楚王熊元亲自所为,那些所谓风光下葬之物则全数做了陪嫁之用”
“熊元那个忘恩负义的人怎么会为了她放弃秦楚联盟!他不会的!”她尖锐的声音倔强的反驳着我,但那双失落到底的眼睛里,分明是清楚的明白的
“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她口中自言自语的呢囔着:“难道只因为是她生下的孩子,就如此偏爱么!甚至可以放弃国运联盟之大计!那我们母子又算什么,在他心中算什么”
她突然大叫一声,震动府邸:“我们母子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自始至终的工具而已!?”我淡淡的撇了她一眼
她随之觉醒一般,冲上前来钳住我,凶光毕现:“告诉本君那个贱人在哪!本君要杀了她,本君要彻底斩草除根!”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随之扯开她的手,退后一步,与这个疯女人拉开距离,指心一掐,取出一盒丹药,递到她面前:“考虑好了,就将这个交给你远在楚国的赢夫人”
“这是什么意思”她紧紧盯着我手中的葯,随之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我
“楚王若不病重,芈衍玉又怎么会重新出现,她不出现,你又怎么找到她,杀了她”
“你!你想杀他”
“怎么,不舍得?”
“我恨他不能早点死”她豹子一样的眼睛闪着锋利,那是属于王者的目光,是血液里本能的光:“本君将赢氏埋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只等今日而已!”她一把夺过毒药。
“为了方便控制局面,这葯,不要落下那个李桃的份”
“我自然知晓,可你!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当然是楚国公主死而复生,贵嫁秦王”我轻蔑的扫视她一眼,微微含笑:“尊为王后”
她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着我的话。
我幽幽与她擦身而过,轻声在她耳边念道:“可一定记得为子启挑选一位出众的女子才好啊”
随之移动脚步,与她背道而驰
“听闻邾国有女”赢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身体还是不由的微微一颤,停了下来,她的声音再次飘来,铿锵而笃定:“貌动天下!小小年纪,便如其母,精通勾魂之术,善做苟且之事!本君从前误信传言!今日才算真正明白,天资不凡,谋划有方、心狠手辣、步步为营才是她最大的支柱”
我微微转头,与她对上目光,那一刻我明白,赢新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糊涂!她甚至不是我能轻易玩弄利用之人,她也必将是我日后必须铲除的劲敌!
果然,秦王与楚国公主大婚之日,一切正按照我所安排的那样顺利进行,她却突然反水!若不是子启尚未迷失心智,强行将她拉住,我的身份定然暴露无疑!
而子启腥红的眼睛望向站在秦王身侧,一身凤冠霞帔的我时,已然如同丧尸走肉……
秦王一身酒气的踢开房门,摇摇晃晃来到我面前,他一袭红袍,格外精神,从前尚显圆润的脸,如今已经棱角分明,俊朗如风,而那满室灯火辉煌,却还是映不暖他冰冷的眼
“方才王姑母似乎有话要说”他的唇一张一合,已经与从前那个男孩的声音极不相同
我仰头望向眼前的男人,就是这个男人,让我曾经发誓,定要融掉他眼中的冰!就是这个男人,让我对自己发誓,定要尊严而高贵的活在他的身边!而他不会知道,为了来到他身边,我隐忍了多少年,做了多少谋,又伤了多少人!
如今,我终于来了,以楚国公主高贵的身份
“我的父王为了迎娶我的母后,才将赢新公主置放于此,她如何不恨我”
他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却探身上前,擒住我的下巴逼视:“你倒直接”
我微微一笑:“你是臣妾的王,臣妾的天,臣妾不必骗你”
“传言楚国公主死而复生,嫁我秦国,乃奉上天之意助我秦国而来,寡人倒还真想见识见识,你有何能”
“臣妾一介女流,无救国救民之能……”
“这个时辰,还是先履行夫妻职责为好”他打断我的话,以将冰凉的唇熟练的游上脖颈,顺到胸口
一种莫名其妙的羞辱感怕爬上心头,却在一瞬间被火热的浪潮霸占吞噬
我终究还是臣服于他……情不自禁攀向他麦色而健壮的身体……
……
我就要成功了,我已经在成功的路上,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今天所得的一切。任何人都不行……
“你竟敢在我大婚当日算计于我!你知不知道,你那日揭发的不仅仅是我,而是整个楚系一族,整个楚国!”
“你利用本君,杀了熊元,控制李桃之后,竟还违背了我们的承诺,暗中帮助那个贱人!你又有何脸面要我信守承诺、帮你到底!”
我的确从一开始就不曾想过真的要了芈衍玉的命,毕竟,当年她救了我一命,同处一个屋檐之时,也还算惺惺相惜,我也的确将答应放在芈衍玉身边的人,换成了赢新的刺客,可我同样给那些武学高手下了葯,以最大之力保了她安危!没错,我从头到尾都在利用赢新,让她助我杀掉熊元,布控李桃!说服芈垚,隐瞒身份,甚至助我为后,可是,那又如何!
“如今我们站在一条船上,谁也跑不了!我希望你下次出言之前,考虑清楚了再出口”
“我也希望你做事之前长点脑子,你今日放了那个贱人!日必将后悔!”
“我做事,还不需要你指手画脚!”提到芈衍玉,我便心中隐隐不安,心绪变的极其烦躁:“若有下次,我定然不会再顾及你王族身份,定会取你性命”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有没有本事?我暗哼一声,走下台阶,立到赢新面前,突然出手,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有没有本事,你且试试不就知晓?”
她差点没反应过来,捂住红了的脸庞尖叫:“放肆,你这个贱婢,你竟敢打本君,本君乃先王之女,本君……”
“先王早就去了,你以历经三朝,早就不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受宠公主!如今乃我夫君在朝!是我邾娴母仪天下!一手遮天!”
我现在是王后!一个手握实权的王后:“你最好给我认清现实”
“邾娴”她恨恨相视:“我饶不了你!”
“是么!那就好好护好你的崽!千万别让他再无故靠近我!”
“你敢!”她无畏的眼睛里立刻闪过慌乱,几近无措:“你若敢动启儿一根汗毛!我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怕死无葬身之地!”我冷冷撇了她一眼:“你若敢拿子启赌的话”
“邾娴!”她愤恨的牙咬碎了自己的唇,鲜血顺着唇角溢出,仿佛一只刚刚啃食完猎物尸骨的野豹
没错,我不怕,因为芈衍玉说过,她会为我收尸的……我只管往前冲,不留后路的冲……
她不会让我无葬身之地的,她说过的……
我也从不后悔,当日放过她,哪怕,我的王拿着她送我的那枚檀木钗与我对质之时!哪怕我明白,我将因此失掉我所得的一切时!
谁也不会懂,大概连我自己也不太懂,我内心身处,有多希望可以如她那般清清白白、不欠谁、更不欠这个世界的活!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
我不知道是赢新找到的嬴政,或是嬴政找到了赢新,总之,在我与芈衍玉联手废掉嬴新的时候,我们已经晚了一步。
赢新已经只言片语不能表达,却在失去这一切能力之前,说出了全部
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而我,要归还一切!
宫火暗淡,兴乐宫更是如此,我静静的望着殿外栖息在枝头和屋脊的鸟儿,我多想化作一只鸟儿,问问它们,是否也知晓大难临头……
他一身黑色的锦袍,冲破黑暗,立在了点点灯火下,环顾一周萧瑟之景,这才踏进空无一物的大殿
他的目光,依旧如从前那般冰冷凝霜。
也是。事到如今难道还要他笑么?我又何时真正见过他的笑……
“来了?”我抬起头,差点没有忍住泪水!我终究没能赢了他,我终究……没有融化冰霜的能力……
他定定的看着我,若有所思,随后将一个沉水盒子递上前:“寡人来送你最后一程”
我自幼精通制毒解毒,自是不用多说,我亦明白,洒脱接过手,启开闻了闻,味道清苦微辣,可能不太好喝,估计是想要我速死,故加大了剂量,我捏着瓶子来回旋转,想来应该会如他所愿,葯力极猛,会在服下后一刻钟之内毙命!
“明日你将衍玉引来,我给她一个解释,自会上路”
“解释什么?”
“我和她的恩怨”
“事到如今,寡人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不是关于韩非的真相,一切随你”
“你放心”我微微叹了口气,一时悲上心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不是在这个位子上嫁给了你,你会不会喜欢我一些”
“会,你生得举世无双,比衍玉都要惊艳,只要是个男人,就会为你心神荡漾!寡人也是男人,自然会宠你”
“是么”我一时更是悲喜交加,笑中带泪:“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是衍玉嫁给了你,你也会厌弃她吗”
“不会!”他回答的斩钉截铁:“但寡人同样不会给她分得寡人权利的机会!她终生只能做一个囚在富贵华锦下的王后!在寡人和她的儿子登上大位之时,为寡人殉葬”
我一直自以为聪明,原来,一切都只是作茧自缚……
如果……或许……
可惜没有如果……
“我明白了”我笑了,泪水也划到唇边:“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孽”
“寡人……你放心,寡人会厚葬你”他的脚步踩着干枯的落叶,踏出了大殿,惊起一片飞鸟……
我终究不会死无葬身之地了,可这些鸟儿呢……我死后,谁来葬它们……
罢了……生以无枝可栖息,死,又何惧无处可葬……
耳边又回想起母亲飘渺的声音:
我的儿,你拥有一头一顺到底的乌发,拥有一双勾魂的眼睛,拥有一张夺魄的朱唇!拥有了让天下女人为之艳羡的容颜、更让天下男人为之倾倒臣服的最大武器!这便是我赐予你的倾城之貌……靠它,你以战无不胜。
冷风吹来,我陷进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里,淹没在无尽的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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