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味道

文/夏隰桑

我撩开车上的宝蓝色窗帘，忍不住向外眺望。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和星星点点散落其间的村庄。

怕是有一年没回家了吧？如同中邪似的打翻了回忆的“潘多拉魔盒”，任由思念的毒蔓延全身。

我开始疯狂想念，家乡奶奶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父亲工作忙，母亲在学校教书，我只能被送到奶奶家。那时奶奶家还在城的西郊，家里有很大的院子，院子外是红砖砌成的围墙。

奶奶的院子，就是我的天地，而西北角的那棵桂花树，是我的最爱。

庭中桂树

一年年，我最盼望的就是中秋，中秋节一到，桂花也就开了。满树的花金灿灿的缀成一片，偶尔有风吹过，香味直馋到人的心里去。

我搬来奶奶的小木桌，就坐在树下写作业，而奶奶就开始在屋子里忙活，做她最拿手的桂花糕。

每到这时，奶奶都会早早起来，用带钩子的竹竿把桂花一串一串小心钩下来，然后用清水洗净，拣出花朵中的杂质。准备就绪就可以上锅煮了，我围着锅目不转睛地盯着慢慢升起的白烟，桂花的香味随着锅里的白烟一缕一缕溢了出来，装满了屋子，又挤出了院子，直飘到天上。

等到煮了有二十分钟，奶奶会把桂花和备好的糯米混合起来搅拌，揉成长长的一条，抹上糖、油和其他调料，最后装在精致的小盘子里，晾凉、切块。

“嗯真好吃！桂花糕，就是奶奶的味道……”

我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

奶奶笑了起来，花白的头发都在高兴地跳舞，她把编好的一串桂花戴在我的辫子上。

我咧着粘满桂花的嘴，也笑了。

等到桂花谢了，我就要上学去了。临走前，奶奶都会亲手给我缝一个福袋，用红丝线绣上花鸟和一个“福”字，最后装上满满一袋桂花。

我把香袋系在手臂上，就算是把奶奶的味道带走了。

到我上了中学，奶奶家因为修路搬到了小区里，院子没了，桂花树也没了。爸妈工作日趋稳定，把我接回了城里的家。我的学习忙了，回奶奶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学校的草坪栽有几棵金桂，每到中秋便香得诱人。由于无人打理，树又矮又小，开的花也远不及奶奶的那棵多。

学校的桂花

我开始怀念起院子里的桂花树，怀念起奶奶的味道，即使院子和树已经不在多年。

“我想吃奶奶做的桂花糕了……”

上中学的那几年，每当我嘴馋，奶奶都会坐一个小时的车去乡下农家买来最新鲜的桂花，像我小时候那样清洗、揉面、上锅、切块……一步步细致到虔诚。

高考放榜，我去了离家乡很远的地方上了大学。得知我要去外地上大学，奶奶高兴的不得了。她没有上过几年学，只稍微认得些字，她看不懂我的论文，却总是喜欢拿给她的老战友们看，“这是我孙女写的……”然后一脸得意。

在异乡求学，我依旧爱着桂花。每到中秋，我都会去河边农家的老奶奶那里买桂花糕，系桂花香袋。

“这花儿真香。”朋友夸赞道。

“异乡的桂花，香味依旧，却少了奶奶的味道……”

忙于学业来不及思乡的我，一到桂花开时，突然就想家了。

“旅客朋友们你们好，火车就要到站了……”

我放下窗帘，收回了目光。

“到了吗？”

“快了，火车已经在减速了。”

大概隔了几分钟，我又加了一句：“妈，我想吃桂花糕了，奶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