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前几日，看到外地工作的小妹，在微信朋友圈里，晒发小为她拍的老家老屋的几张图片。

初见这几张图片，看到高大的绿茵茵的核桃树上，结满了鸡蛋大小的核桃，很是惹人喜爱。

老屋的围墙，以及透过围墙，穿过院子，在蓝天白云下，阳光普照中，几间砖瓦房，颇感亲切。

这就是我当年最初到老公家时的老屋。当时的此老家比起我出生长大的老家，感觉上要落后二十年。无论是街道两边的乡政府、医院、商店或自住房，都很陈旧，好多都是土墙房。而老公家的砖土房，在当时当地还算是房中佼佼者。当然，对于现在来说，它却成为四周的陪衬品。

记的第一次到他家过年，恍如昨天。那时，还没有结婚。家人得知他要带女朋友回家过新年，欢喜得不可言喻，犹若过盛大节日。哦，不！比过盛大节日还隆重。原先购买好了的年货 ——二斤肥的猪肉，再去买了四五斤左右的靠近猪脖子跟前的血淋淋的肉。（因买的次数少，而分不清哪一块儿的是好肉）

我们刚从街道上下了公交车，没走几步，我正抬头打量四周的环境及建设时。冷不防，一个一头卷发，又黑又瘦，额头及眼角周围都是皱纹，但眼睛很明亮的小伙儿，蹿到我面前，热情的叫我“姐”。我没防备，猛一见到这号人物，给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后，心中腹谤，比我都老，还叫我姐。老公赶忙解释，这是他弟。

再待后来做饭时（他们不敢做，害怕做的不好），面对他们兴高采烈地拿出肉时，我崩溃了。这就是为过年准备的肉？回想我家过年时，会杀一到二头猪啊。每年腊月二十九前，我妈都把过年期间要吃的肉煮好 ，卤好，满满的两大盆。三十那天，再炖一锅猪蹄，更别说那买的肉类、蔬菜、水果、瓜子与糖果类。可在他们这，一、二斤肉，三、四斤豆腐，五、六斤粉条，一捆葱，一捆菠菜，一捆红萝卜，几颗白菜，就算是过个丰盛的年了。

更令人作呕、记忆犹新的是他那四五岁左右的小妹:在桌子上吃饭，因天气寒冷，脚冻手冻的。吃完饭，就往炕上跑，还未到炕边，双脚一蹬，鞋一脱，光着脚丫，踩着地面，走两步，蹭一下，扑到炕上，双手使劲向里爬。长期不洗脚，黑的油光发亮的脚板，脚趾头及脚丫丫都堆满了污垢，就在那儿使劲晃着。让人看了，酸爽无比！若不是作客，强忍着，否则，当场呕吐。那一幕至今难忘啊……

最让我出丑的是，我听不懂她们说的话。当我、近八十岁的有些耳背的爷爷，还有小妹坐在炕上，未来的婆婆站在炕边上。不知怎么回事，不懂事的小妹望着我，笑兮兮的，嘴里不停得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时高时低，时缓时急。我听不懂她说什么，而爷爷微笑地望望她，也看看我；未来的婆婆则笑而不语。现场无人当翻译，面对此景，我只好假装明白她在干什么，于是，也面带微笑的表扬她“哟，唱歌呢，唱的真好听！”这一说，她越发兴奋，竟站起来，手舞足蹈。声音高亢有力，婉转动听，一副引吭高歌的模样，未来的婆婆在旁笑岔了气。私下悄悄问婆婆，小妹唱的是什么，刚开始，婆婆笑而不答，追问几遍才说:“她骂你呢！”我听了几遍，才听懂。无可奈何且又尴尬的自我圆场的说:“我还当是唱歌呢，亏我还表扬了一通。”婆婆一听，笑弯了腰。

呆在老公的老家，那几天年过的，很是心酸，却又无处可诉。谁让我上了贼船，想回头，回不了了，这就叫自作自受。好在老家里的亲人们都很真诚、淳朴。无论我做什么，或做错什么亦或浪费了什么东西，他们都没有责怪过我，任我捣腾。再说，我也没有打算在老家长期居住，加之后期我与老公的双双努力，在老家重新盖了一院新房子，也在西安买了一套房，算定居下来了。

在老家，我可是出了不少丑。结婚后，因回家少，人又不熟，担心遇到本家人而不打招呼，显得没礼貌。于是，我见人看着我，也就微笑地看着对方，并点点头。以致于后来与婆婆聊起这事，婆婆转叙村上某某说:你大儿媳妇儿是个笑面虎！甚至有时把亲人认错。二爷名下的五伯，长的很像二爷。在公公去世祭奠那一天的晚上，本家亲人基本都到场，而我眼盲，见面次数少的我记不住。好不容易见个面熟的，立马微笑地说:“这我认识，是我二爷。”谁知五伯一听，摇了摇手中的烟锅袋说:“唉，这娃……。”我还莫名其妙，不知何意。直到多见几次后，才分清楚。

看着这几间砖瓦房，慢慢的，慢慢的，依稀能看到当年爷爷、公公与婆婆进出门的身影……。接着，画面一转，仿佛又看到此刻爷爷正坐在炕头上，眼睛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院子里，几只母鸡正在悠闲地逛着，有的寻食，有的在墙角刨个坑，卧上去，正在努力伸展它的翅膀，还有的睡在核桃树下闭目养神。而我们养的一条狗——小花，则一会儿抬头看看它的食盆，一群麻雀正在抢吃食物，一会儿又低下头，闭上眼睛安然入睡。而婆婆则在厨房里忙碌着……

看着图片，回想着往事。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往昔一幕幕甜蜜而又安逸的画面一去不回。以前，对于老家的亲人，没有太多的交往，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交融。直到家族中接二连三的出事:公公、小姑父、爷爷、二爷、二伯、五伯与五娘，以及最近婆婆的离世。让我渐渐的感受，生命的短暂与脆弱。亲人们逐渐减少，亲情反而逐渐浓烈，情谊越发显得弥足珍贵。

有时，一张照片，一件事，一个人，一句话……都能令我回想到老家、老家的亲人、以及老家的老屋。老屋承载着我十七年的记忆，有时喜，有时忧；有血脉之连，有牵挂之情，有相逢之笑，有天伦之乐，有离别之痛……。老屋，只要有人在，无论走多远，无论是何时何地，一个电话，一声呼唤，一句问候，心中皆倍感亲切。老屋，即使无人居住，只要有人在，那它就是心中的聚集地，亦是心灵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