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疫情再度起伏，原定元旦之后返校开学又临时改成了网课。小姑娘对此很是有些失望——虽然圣诞假期只有短短两周而且节目丰富，但她已经开始想念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了。
扎克拉雅不知道在不在小姑娘想念的同学之列。
不管小姑娘会不会“想”扎克拉雅，她曾经一度常常“想到”他。《围城》里面说：“我们一天要想到不知多少人，亲戚、朋友、仇人，以及不相干的见过面的人。真正想一个人，记挂着他，希望跟他接近，这少得很。”
圣诞假期之前，大约11月底12月初，小姑娘的确每天“想到”跟她同班的男同学扎克拉雅，原因是他很烦人。
“他怎么烦人了？”妈妈问她。
小姑娘有些不高兴：“他总之就是很烦。”
几轮激动和平复之后，小姑娘终于让我们搞明白了小扎同学的恼人之举。小扎在教室里坐在小姑娘后面一排，主要的“劣迹”是每天中午吃饭时他总要拉着小姑娘叫她猜他带了什么午饭。
“那你就猜猜呗，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猜。”
“为什么？”
“他很烦人，猜不到他要不停地叫我猜，每天都这样。”小姑娘说着说着又有些激动起来。
“那你就跟他说你不想猜，让他好好吃饭。”
“我说了，他不听，还是每天都要叫我猜。”看样子小扎还真是有点烦人。
“他为什么老是叫你猜呢？”
“不只是我，”小姑娘忿忿道：“每个人他都叫我们猜！每天都叫！”
事情有点意思。妈妈继续问：“那其他人猜不猜？”
“没有人理他，大家都不猜。”
“哦，”情况渐渐明朗，妈妈又追问：“那你也不理他就完了。”
“我不行，”小姑娘终于道出了原委：“他就坐在我后面，我不理他他会不停地找我问。”
除了每天叫同学们猜他的午饭，小扎这孩子在老师那里也是挂了号的。小姑娘曾经提起过，在这个法语教学的班级里，小扎却只肯说英语。
“他是新来的吗？”我问：“是不是他一年级没学法语，现在法语跟不上？”
“他原来就在我们班。法语他听得懂。”
“他听得懂但是就是不说？”
“是的。”
“老师问他呢？”
“老师跟他说法语他听得懂，可是他不说，他还是跟老师说英语。”
据小姑娘跟我们打的“小报告”，其他同学也都不爱跟这个小扎玩。她说：“Recess（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也不跟他玩。”
“谁不跟他玩？”
“谁都不跟他玩。”
“其他的男孩也不跟他玩吗？”
“不跟。其他的男孩一块玩，有时候男孩也跟女孩玩，但是没人跟扎克拉雅玩，他自己玩。”
听上去这孩子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也挺可怜。
了解了扎克拉雅的情况和困扰小姑娘的午饭风波，妈妈开始帮助她梳理可能的对策。
“你要不要告诉老师，让老师帮你换一个座位？这样他就不会老是来烦你了。”妈妈给出了一个建议。
小姑娘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选项，很快就否决了：“我不想去告诉老师。”
“如果你不想让其他同学知道，你可以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悄悄跟老师说一下。”妈妈又给出了一个经过修饰的方法。
“不要。”
“或者如果你觉得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告诉老师，比如爸爸可以给老师写信，请老师帮你换一个座位。”
换汤不换药，小姑娘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她说：“那样他就会去烦别人。以前他坐在维多利亚边上他就老是去找维多利亚，维多利亚也不喜欢他。”
“那老师知道吗？或者老师可以给他安排一个靠边的座位，不影响别人？”
“不好，”小姑娘对这个做法也不以为然：“那样他就没有朋友了。”
“哦，”妈妈对小姑娘的回答有些意外：“你还想跟他做朋友吗？”
“想。”
“可是他那么烦你还是想跟他做朋友吗？”
“他也不是一直那么烦，只是有时候。”小姑娘说。
小姑娘向来认为她跟所有人都可以做朋友，妈妈显然怕她为了这个理由自己受委屈，于是告诉她：“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你也可以不用跟他做朋友。每个人都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人，我也有，爸爸也有，你不一定要跟每个人都做朋友的。你不跟他做朋友也不表示他就不好，没关系的。”
其实小姑娘这种跟谁都要做朋友的心态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小姑娘一两岁的时候看过一本绘本《小熊请客》。小熊请了森林里很多小动物去他家做客，唯独没请好吃懒做还常常偷别人家东西的小狐狸。小狐狸央求小猫、小狗、小鸡，可他们都不愿意带他一块儿去。到了请客的那一天，小狐狸决定自己登门，可是却被小熊小猫小狗小鸡一块儿给打了出去。
每次看完这本绘本，小姑娘都若有所思。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对我说：“爸爸，我想请小狐狸来我家做客。”
“为什么呀？”我问。
“小狐狸好可怜。”
“是因为大家都不跟他玩吗？”
“嗯。”
“小狐狸偷东西，所以大家才不跟他玩。你要是请他来，他把你最喜欢的东西拿走了，你还会请他来吗？”我问。
小姑娘沉默了，想了一阵，坚定地说：“还会。”
如今小姑娘面对烦人的扎克拉雅跟她当年对小狐狸的态度如出一辙，只是多了几分困扰，一连几天都在努力想要找出一个妥善解决问题的办法。
几天以后，小姑娘终于找到了对付小扎同学的办法。“他再来叫我猜他的午饭，我就不理他，不跟他说话。”
“哦？那他还会像以前那样继续问你吗？”妈妈问。
小姑娘胸有成竹：“我告诉他了，我不会理他。”
“那他就不问了？”
“他去问别人了。可是我们所有的女孩都商量好了，我们都不理他。他看见没有人理他，他就不问了。”
关键不在于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小姑娘自己找到了答案，不再为此困扰。妈妈很高兴，说：“这个办法不错。你们都不理他他就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了。”
虽然问题解决了，小姑娘却仍然不想因此失去一个朋友：“我可以给他三次机会。如果他有三次再来烦我我就不跟他做朋友了。”
“你告诉他了吗？”
“我不会告诉他，但是我自己会记着。”
又过了一阵，见小姑娘很久没有再提起小扎，妈妈问她：“最近扎克拉雅还来烦你吗？”
“不了。只有一次。他还有两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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