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姑娘

文丨亦白  图丨网络

我是一个生活在武汉的南方姑娘，拥有典型的南方姑娘的秀气模样。

小时候，来家里做客的叔叔阿姨都会对我妈说：“你家珊珊长得真乖，白白净净的可真秀气。”

我便会对我妈眨吧我的小眼睛。我妈则阴阳怪气的说：“对啊，可乖了……”。不多一会那些叔叔阿姨就会在牌桌上见到我的真面目。

我们家不是棋牌室，但每天都会有络绎不绝的客人过来打牌，那些都是我爸生意上的客户。他们打牌时，我就在牌桌边晃悠，那些赢钱的叔叔阿姨便会给我一些零钱去买烟、买果酥饼。

我就在家和小卖部中间来来回回，从中收取一些“好处”。我妈每次都拿着棍子把我打出来，让我把钱还给那些叔叔阿姨。

时间久了，我妈也习惯了，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管我，我就自得其乐地用那些钱去买弹弓、纸牌、连环画……

和大哥哥们一起上树掏鸟蛋也是我的家常便饭，裤子经常是破着回家。我妈天天站在大门口骂我：“老夏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姑娘，一柜子裙子不穿天天套着个破裤子……”。

我妈是个大嗓门，以至于我的“恶习”被她传遍了整个村子。

13岁时，我离开村子去县城上初中。

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看见那么多小朋友，第一次看见比村队长家傻儿子还高的男同学，第一次看见皮肤比我还白的小女生，也是第一次因为看见别的女同学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而羡慕不已。

我来到班里的第一天，班里长得最白的女生邀请我和她做同桌，她叫小江。我从小就是村里最白的小孩，但是她比我更白，白皙的皮肤底下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在我小小的脑海里，她是闪着光的小女孩。

她不是班里最好看的，但是她对我来说却是最特别、最闪烁的一个女生。也是因为她，我开始好好学习，从一个成绩倒数的拖油瓶成为班级前几名的尖子生。

老师开始慢慢关注我这个从村里出来，剪着丑丑的短发，整天穿得像个男生的假小子。而我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开始学习、模仿小江，开始学她可爱的表情，开始学她讲话，开始听她喜欢听的歌，开始留长发，开始喜欢那个全班个子最高，总是喜欢找小江说话的男生。

那个男生叫阿童。每次下课铃一响，他都会从最后排的座位跑到前排蹲在小江身边跟她轻声说话。我每次都假装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故意大声讲话，故意说他打扰小江，故意拉着小江去外面玩，故意用余光偷看他。

他会气极败坏的说我是个男人婆，会狠狠的打我头，会把我的书丢掉，会怅然若失的盯着小江的桌子发呆。

小江是喜欢阿童的。小江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每次小江写日记的时候都会用手档住，不让我看到。但我知道那本厚厚的笔记本里记着的都是她对阿童的喜爱。

我是喜欢小江的，她是来县城第一个对我好的女生，第一个不嫌弃我的短头发的女生，第一个教会我女生应该有的样子的女生。我喜欢小江，但是阿童每天都在我的脑子里奔跑。

每天上课我会努力听老师讲课，闲下来会不停的写作业，不想让自己过多的想阿童。但是我身边总有小江，小江身边总有阿童。

体育课时，小江会拉着我去操场看阿童打篮球，阿童个子那么高，全场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他。我的眼睛会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在整个球场跑动。

小江在场边永远都是安静的带着微笑看着阿童，我在身边像个丑丑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给小江做讲解，我知道小江不需要听我解说，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看阿童。

而我却只想大点声音让阿童听见，我和他一样喜欢篮球一样懂篮球。可不论声音有多大，阿童眼里只有小江，我引来的只有男生们大叫“男人婆”的声音。

小江生日那天，我打破了从小存到大的存钱罐，买了一只粉色的兔子。粉兔子长得像小江一样粉粉嫩嫩的想要让人去保护。

我穿着曾经压在衣柜最底下的粉色小裙子，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兔子去找小江。路过小江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我看到了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江，也看到了陪在她身边的阿童。

我的心莫名的刺了一下，我飞快的跑到小江身边。小江手里拿着一个水晶球，里面是一个王子和一个公主，这种水晶球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知道一般都是男主角送给女主角的。

我来找小江的开心的心情一下子低到了谷底。我强装着笑意对小江说：“小江，你看我给你买的兔子好看吗？”小江开心得一手抱着免子，朝我眯着眼睛笑。我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在阿童面前笑得这么迷人。

我一把从小江手里抢过水晶球，用手举过头顶大声说道：“哇，好漂亮的水晶球”。“珊珊，小心点……”小江的话音刚落，水晶球便从我的头顶落到石板路上，水晶球碎了一地，两个小人也摔破了，地上流了一地的水。

我知道我是一个坏小孩，我猜谁都能看得出来我是故意摔的，那么用力，都不带一点假装。后来，我也忘记我是怎么回家的，我只知道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雨，我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第二天上学，我旁边的座位空了，听别的女生说小江发高烧了在家里休息。小江真的病了好久，等她再来上课的时候，班里的座位已经重新打乱了。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我再也没有和小江同桌过。

我渐渐的变得不那么爱讲话，我开始学会穿裙子，开始细声细气和别人讲话，开始眯着眼睛笑，开始收到男生的情书，开始有了新的好朋友。我开始越来越像小江，开始有像阿童一样阳光的高个子男生喜欢我。

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兴趣，在心底和眼睛余光之下永远都有阿童和小江。我们在一个班里，离得那么近，但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讲过。

再后来，我们毕业了，我和小江考进市重点，分到了不同班级，阿童由于家里的原因上了更好的贵族学校。从此再无交集。

几个月前，我参加了阿童的婚礼，他胖了，个子没有我印象中高了，整个人不再阳光，像一个正经的商人。对，他成为了一个正正经经的人。

新娘很漂亮，但不像小江那么灵动。婚礼上，武汉市著名的主持人讲着阿童和新娘之间动人的爱情故事。小江没有来参加阿童的婚礼，因为来了大姨妈在床上疼得起不来。

在婚礼上我听别的同学说，小江现在的男朋友长得很秀气、性子和小江一样，两个人很般配，估计年底就会结婚。

今年我26岁，仍旧单身，我彻底的成为了一个南方姑娘，常年穿着小碎花的长裙，喜欢随身听赵雷的南方姑娘，喜欢将内心的喜悦留在心中跳跃，喜欢我心底那个童年的最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