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欢·遥思昨日景
——你予世人欢乐,却不敢奢求别人能给你欢乐。
文/倾芯
那天,江南的雨下了一整夜,巷子一如既往的安静。
阿婆去了秦淮河畔,一夜未归。没人去寻她,更没人能寻回她。
她将她的望眼欲穿,她的牵肠挂肚,她的悲伤苦痛都浸入秦淮河,一并沉入水底。最后,她也跟着,沉了下去。
没人想到她要去投江,也没人晓得她的苦楚。人们只说她是个疯女人,说她死的好。
我不知道这个“好”指的是什么,或许我该替她开心——她终于得以解脱。又或许在别人眼里,她的死不足以让他们悲伤,只是众人饭后闲谈时的笑柄……
在我的记忆里,阿婆并不疯癫。她是我邻居,自打我记事起就是。我不敢说自己有多懂她,却又比任何人都懂她。
她不是本地人,是好些前年被人花钱买过来的。她没有江南女子的粉妆玉琢,没有蛾眉皓齿,也没有国色天姿。没人猜的到她的前半生,她的身世,还有她的故土。
在我六岁时,阿婆没了女儿。自此, 她总喜欢用她那蹩脚的吴语叫我“囡囡”。我笑着应她——与她交谈时,我看得见她眸子间的温柔如水和脸上满含的笑意。
可总有人会对她冷嘲热讽,称阿婆为“勾栏女子”。
一尘不染这个词,注定与她无缘。
她告诉我说,自己不愿被世俗禁锢,更不愿为了生计就被迫做尽风流。
因而,她隐忍,坚毅。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是悄无声息的孤独。
我没能寻到阿婆,没去过她口中说的北方,也没能止住世人口中污秽的言语——一个将苟且活成灿烂的女子,终是输给了人言可畏。
遥思昨日景,苦涩不堪言。选择投江,或许是她早已计划好的。
江水茫茫,深不见底。
阿婆留给我的,只有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不奢望永生,无所谓死亡。”
还有她曾挂在嘴边的那句:“要逃到远方。”
我猜, 她去的远方,有她最美丽的、不愿被旁人亵渎的珍贵年华。所以我愿她来生不入世俗,即便在偏安一隅,也能一直安乐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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