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认识交往了十多年的朋友。
跟她初次相识时,我还在一所高中担任高二一个班的班主任。我女儿那时大概三四岁。那段时间,用“焦头烂额”来形容我的情况,一点不为过。
家里没有老人帮忙,以前没有当班主任,还勉强能应付过去,这班主任一当上,真是叫做三头六臂都不够用。
班上一位很优秀的女生的妈妈,比我年长十来岁,跟我关系很好,我称呼她为“李大姐”。她了解我的情况,替我着急。
有一天李大姐突然打电话给我,语气很高兴,说是帮我找到了一个钟点工。
据说那位女士三十来岁,原本是去李大姐所在的酒店应聘后勤服务人员。李大姐是一家大型酒店的人事部经理。她说,面试那位女士时,那位女士才知道上班时间不合适,因为酒店下班时间很晚,而那位女士家里有个小孩,晚上得早点回家陪孩子。
李大姐说看她样子,是诚实可靠的人,就跟她讲了讲我的情况,问她是否愿意来我家帮忙干干家务活。那位女士答应试试。李大姐说,那位女士姓王,比你大不了几岁,也是北方人,按你们北方人的习惯,就称呼她为“小王”吧。
其实我还真算不上北方人,按照地理的划分,长江以南,应该是南方人。但这个海滨城市的人们,认为全中国除了广东广西是南方,其他地方都是北方。
我非常感谢李大姐的热心相助,但觉得不大靠谱,素不相识的一个人。
李大姐却说:“你放心,这个人一定不错的。张老师我跟你说,看人看眼睛,看眼睛就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个人一定是个好人。我把你的电话给她了,她会跟你联系的。”
过了几天,我还真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就是李大姐说的“小王”。
小王挺热情,我俩在电话里聊了几句,发现不但都是北方人,而且还是同一个省的,再聊一聊,还是同一个地级市的。真是地道的老乡。于是,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后来,小王就带着她的孩子,一个跟我女儿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跟我们见面了。
回想第一次见面,还挺有趣。
我那段时间,牙痛得厉害,起初一直以为是单纯的牙齿发炎,后来一边脸都肿了起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一小团棉球被封在一个蛀牙的牙洞里,棉球腐烂引起了发炎。应该是上一次看牙时,牙医将棉球遗留在里面了。
小王跟我见面时,我的牙疼已基本好了,但一边脸却仍然还是有些肿。后来,小王和我,我们俩很熟了,她才告诉我说:“第一次见面时,我心里想,这个老师长得好斯文秀气,就是脸怎么一边大一边小。”
小王并没来我家做钟点工。
其实,当时小王家的经济条件不错,她是因为孩子上幼儿园了,觉得在家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想找一份兼职工作,在孩子上幼儿园的时间段工作。但很多工作,都不适合她的时间。小王把陪伴孩子、教育孩子看得也是挺重的。但是孩子的幼儿园在下午四点多将近五点就下课放学了,确实很难兼顾。
她最后没能来帮我。但是呢,我俩却成为了朋友。
小王大我两三岁,但对于当时的我而言,她的人生经历丰富而且颇有一点曲折。
小王生长在农村,读书并不多,初中没毕业就去城里一位亲戚家帮忙干家务活。那位亲戚是一位中学教师,小王说,跟随她,学习到了很多知识,尤其是心胸与眼界的开阔方面。或者最主要还是因为有着与生俱来的闯劲吧?小王来到城市,就没想着要回去,在城市处了一个男朋友。
男友虽也来自农村,但也是有想法的人,两人一起开服装店、一起贷款养鳝鱼。但都不是很顺利。后来,男友决定随着打工大军南下到广东。小王跟男友约定,不闯出一片天地不结婚。
那时,小王已是二十七、八岁的老大不小的大姑娘了。那个年月,还没有“剩女”一说,嫁不出去的姑娘被称作“老姑娘”。大概跟“剩女"异曲同工吧?家有女儿的父母,在女儿二十二、三岁时就担心女儿的婚姻,生怕好好的姑娘成为“老姑娘”,更何况,小王的家乡还在农村。可是,小王偏偏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能屏蔽掉那些声音。
男友还真闯出了一片天,其中的艰辛那真不是一句话能说完。做过蹲在路边等活干的杂工、拉过板车、在珠江边风餐露宿过。后来进到一家大型国有企业下属的一个厂子,也是干杂活。
一次超大台风后,他担心工地上的东西被吹跑,冒着风雨去查看。其实,那事跟他关系并不特别大,但小王的男友,确实是一个有责任心又能吃苦的人。结果,那天在工地上遇到了带领一班部属来查看灾后情况的集团董事长。董事长被这个临时工的责任心感动了。于是,就有了小王的男友后来承包那个大型国有企业在广东一个沿海城市的分公司的所有杂活的故事,也就是说,小王的男友后来成为了一个包工头,手下有一百多号工人。
这很像一个杜撰的励志故事,是吗?但这是真实存在的一个故事。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奇迹和奇遇,如果你还没碰上,那一定是因为你还没开始行动。
小王虽然没来我家帮忙干活,但她帮我介绍了一位阿姨。是她老公手下的一个工人的老婆,是小王的同乡,一个村的。
闲聊中,感觉那位阿姨对小王夫妻俩非常羡慕,认为他们夫妻俩“占贵人”。
有一次,闲聊到小王对待孩子的学习,阿姨说,小王太奇怪了,把个孩子管的那么严,天天要学这个学那个。“真不知她的脑子里天天在想些什么?”
我们觉得很正常、很正确的举动,却让阿姨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阿姨摇头感叹的样子,我忍不住笑起来。后来将这件事讲给小王听,她也哈哈大笑。
从她的笑声中,我知道,小王与那位阿姨,已经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所以她能举重若轻地将阿姨的否定屏蔽。
曾经,我是一个极为看重别人的评价、别人的看法的人。我先生对我说“不是每个人的话都要听的,有些人不具备指导你的阅历与水平。”
有些人否定你、质疑你,是因为ta的见识不如你。这种否定的声音,或许对你的影响有限,你能做到屏蔽他,忽略他。可是,有些否定的声音,性质似乎还不一样。
我读高中时,有一位女同学,个子高大,很胖,成绩非常不好,整个人显得很不自信,甚至有些邋遢。
我们的学生代,高考号称是“百万大军过独木桥”,说到压力,那是真正大。有些做法,现在看来,也是不合法的,比方说,高考前,教育局要举行“预考”,如果“预考”不能过线,这个学生就与高考无缘,也就是说,有的学生辛苦读了十几年书,却最终连上考场的资格都没有。
我那位女同学,预考没过线。没有资格参加高考,预考结束后就回家了。
我们那一届的学生运气不错,确切的说,是预考不过线的学生以及高考落榜的学生很幸运。那一年公检法系统,以及邮政系统面向社会大招干。
很多刚刚从学校回家的高中生,虽然没考取大学,但知识水平,比起社会青年不知强多少倍。所以,那一年,我的很多预考没过线的、高考落榜的同学纷纷穿上了制服。等我们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时,人家早已有好几年的工龄了。而且,我们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大多进了中学,工资待遇、社会地位,都没法跟他们相比。
那位胖胖的女生,进了邮政局。有一次假期,我在老家,去邮局寄信,看见她,完全认不出。个子高挑、长发披肩,非常漂亮自信的一个女生。她主动跟我打招呼,自我介绍,我才想起来她是谁。
后来同学小范围聚会,那位女生当然没去,但是很多女同学提起她。提起她时,语气里还有着压抑不住的酸溜溜。
一位考取了省邮电学院的硕士的男生,由于是从邮电学院本校的本科考取的研究生,按当年的要求,这种学生欠缺工作实践的经验,所以要先找个单位实习半年。那位男生到我们那位女同学所在的邮政局实习,一来二去,跟我们那位女同学好上了,而且据说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
在我们读书的年代,是非常看重一个人的文凭的,而硕士研究生在当年的含金量应该非今天所能比拟。更何况,据说那个男生还又高又帅气,家境还好。
参加聚会的女生们撇着嘴说,那个男生一定是一时寂寞,怎么可能当真?半年后人家一回到省城的大学,就会甩了她;两人相差也太远了,就算成了,以后也是悲剧。
有几个女生已经或者打算去劝说我们那位高胖、不自信、甚至有些邋遢的的女同学,早点放弃,别上人家的当。
虽然,那位女同学,早已不胖,也不邋遢,其实比参加聚会的几个女生还要高挑美丽自信,但是,大家的脑海里,就是固执地盘旋着她当初的模样。
我不知道参加聚会的女生们的劝说是如何进行,或者是否进行,但从事情的结局来看,劝说最终无效。那位硕士男生半年后确实回到了省城的大学,但并没甩了我们那位女同学。而且,几年后两人结婚了,婚后,那位女生也调去省城工作了。
有时候,人家的否定,或许只是因为ta的内心正在被“羡慕嫉妒”甚至是“恨”缠绕。这样的否定声,你要听吗?
我跟小王,因为忙碌着各自的家庭、工作,有一段时间,我们的联系不多。近来,孩子都大了,我们有时也约在一起散散步。
我的家务事比她多,因为我还有个读二年级的湉湉,陪伴着姐姐韵韵走过的路,现在要陪着湉湉再走一遍。我倒真不觉得烦,其实,以我的经验,你真的用心陪伴,孩子的习惯养好,顶多到四五年级,就可以基本放手了,孩子就可以在你的注视之下飞翔了,当然,关注是始终的,但大可不必事事操心了。
有一天早上,散完步,我对小王说:“以后得减少一点散步时间,我都没什么时间写作了。”
对于我的这个别人不一定理解的爱好,小王倒是颇为理解,因为她这段时间迷上了书法,一天不写写,就难受,进步也还挺大,书法老师也夸她“越来越像那么回事拉啦!”
对此,小王挺开心“刚开始时,大家都嘲笑我,这大年纪学什么书法,会的字本来就不多。哈哈哈!连我儿子,那个坏小子,也打击我,说,你以为书法是那么容易的事呀,那要讲究骨架的!现在他们不怎么说了。幸亏没理他们。”
又说:“我想跟着你学英语呢!不说别的,今后我也想出国旅游,至少听得懂人家说什么,也能自己出去不用求人。就是听说英语太难了。而且,他们又得笑话我了。”
我告诉了小王一个故事。
台湾的全民偶像赵慕鹤。
赵慕鹤40岁那年来到台湾,后在高雄师范大学谋得一份职位,一直做到66岁那年退休。在同龄人都大呼“终于轻松了”,按部就班地开始安享晚年的时候,他的心却怎么也安不下来,就像罗曼·罗兰说的那样:生活最沉重的负担不是工作,而是无聊。
75岁那年,赵慕鹤决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朋友们知道后却没人敢相信:年龄大得吓人、存款少得可怜、外语就会Yes和No,出国?开玩笑的吧!对此,赵慕鹤呵呵一笑。见他下了决心,也有人劝他报个旅行团,他却坚决地摇摇头:“这样不好玩!”
他用6个月的时间,自助游的方式,游玩了英国、法国和德国的很多地方。当他神采奕奕地回到了台湾,朋友们不得不佩他的勇气。
1999年,87岁的赵慕鹤与孙子一起报考大学。。
虽然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但朋友们说他不一定能拿到毕业证书,教授说得更绝:“如果你读完,我给你下跪。”赵慕鹤只是心里一笑,我能活到那天就能毕业。
赵慕鹤开启了老年学霸模式,他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从不缺课,唯一的一次迟到,是因为自行车和摩托车相撞了。“决定做什么事情,就要狠一点,否则做不成”。努力没有白费,别的小朋友都要读六年、七年才能完成的课程,赵慕鹤用了四年就修满128学分,在91岁那年成为全班第一个顺利毕业的学生。
重新读书、学习的日子,赵慕鹤觉得自己头脑更活泛了,也不腰酸腿疼了,浑身都是劲儿。
几年后,朋友的儿子有意报考研究生,为了鼓励年轻人学习,96岁的赵慕鹤又来劲了,再和小朋友相约考个硕士玩玩吧!
他足不出户冲刺了3个月,顺利考上南华大学哲学研究所。两年后,赵慕鹤获得硕士学位,98岁的他不仅是南华大学史上最老的研究生,还创下了吉尼斯世界纪录,成为世界上年龄最大的研究生。
如今105岁的老人,依然坚持生活自理,每天自己买菜、做饭、洗衣,甚至拒绝别人的搀扶,因为“一靠别人,就老了”。
不仅不靠别人,93岁那年,赵慕鹤还做起了义工,每天骑自行车到医院,照顾那些年纪比他还小的病人,这一做就是两年,直到医院觉得他年纪实在太大,极力“劝退”了他。
从14岁学习书法,90年不间断练习的赵慕鹤,写得一手绝妙的鸟虫体书法,几十年来,他将书法义卖募得的千万元巨款,一次次捐献给需要的人们。
2012年,赵慕鹤在香港成功举办书法展,并出版了自传《悠游100年》,成为畅销书作家。
由于不懂电脑,其自传只能口述,由他人代笔,深感学习、生活不便的他,后来又学起了电脑、学着在网上买票、挂号等,刚刚退休的隔壁老王又不懂这个老头了:“老赵,你都要死了,还学什么电脑呢?”
老赵听了哈哈大笑:“可是,我现在还活着啊!”
故事讲完,小王两眼放出光彩,她说:“嗯!我一定要学会英语!”
这是我由衷喜欢小王的原因。她是一个有激情的人,也随时能被激发出激情。
有时候,别人的否定,只是因为,ta 不相信你的努力能带来成功,甚至,有些时候,仅仅是因为,你的努力让你显得跟他们不一样。你的努力,引起了他们的不快,是因为你能做到的,ta 不想做也做不到,你引发了ta 潜在的恐慌。
“人们总是讨厌那些拼死出头的人,并不是因为那人真正掠夺了什么资源,而是在别人的精进之下显得自己太懒惰。”
如果你也跟他们一样去玩消消乐,像他们一样去打牌,像他们一样去闲聊,你可能会被他们引为同类甚至知己、继而其乐融融。但是,这种其乐融融,是你想要的吗?
屏蔽那些否定声,别让你的梦想被扼杀在别人的否定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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