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大街上噼里啪啦的响声一阵接一阵，韩芳蜷缩在病床上。挨着暖气管，也觉察不到一丁点儿温暖。三人间的病房此时更加空荡，临近病床上的一个姐姐在除夕夜被家人接回了家，另一个流动病床在除夕前一天就未接过新的病人。

走廊上的餐车由远及近，送餐员探出脑袋向里张望，“小姑娘，你的早餐来啦，新年快乐呀。”说完，餐盒放在两床间的柜子上。

红糖煮鸡蛋，韩芳看着就想吐，白菜胡萝卜丝里多了肉丝，馒头换成了饺子，她撇了一眼，没有一点食欲。

韩芳蒙起被子继续睡，可她怎么也睡不着了。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

九点左右，一个瘦高的中年大叔来到病房，看她睡着，蹑手蹑脚地，没有吱一声，放下饭桶和水果篮，留了两百块压在饭盒下面，拎起食堂的餐饭就走了。

郭永依然没有来，两天前他和母亲给韩芳办完住院就没再出现。临走前说，“宝贝儿，对不起，这几天要上夜班，店里人少排不开班，我要顶几天班，有空我就来看你。”

三倍工资，郭永自愿调换排班，外地人都要回家过年了，留了几个本地人轮值。郭永自从上了大学就一直在KFC、Seven Eleven等餐厅做小时工，毕业后找了家餐饮店，又在KFC兼职。

韩芳与郭永是大一认识的，直到大三时在舍友的撮合下成为了情侣。大四毕业后，郭永从家搬了出来。韩芳在舍友租住的小区附近也租了套房，郭永也跟着住了进来。

郭永从家里搬来了电脑、书籍、被褥等。第一天他们打扫消毒，去旧货市场淘书桌、餐桌、衣柜等，第二天添置了锅碗瓢盆，第三天邀请了几个哥们来屋里一起热闹。后面的几天郭永带着韩芳游览了本地的几大景点，周一一切恢复了平静。郭永去餐厅上班挣钱，韩芳备考研究生兼洗衣做饭。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不到两年，韩芳顺利上岸，郭永升为了餐厅主管，夜班增多，两人之间的话渐渐地越来越少。郭永从小喜欢看故事会、打游戏，餐厅新来的服务员恰好也喜欢打游戏，还是个本地姑娘，俩人不由得多了一份默契。郭永和韩芳间，话不投机半句多。

韩芳对郭永没有半分怨言，他们的房租、电费都是郭永辛苦赚来的。郭永每次回来都会从家里带好多吃的给她，每周末俩人都会去逛逛街、溜溜公园。这样的俩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了。

住院第三天，中年大叔依旧给韩芳来送餐，这次她刚洗漱完回来，恰巧碰到。

“小芳啊，我代小永跟你道个歉，这娃儿天天上晚班，回家倒头就睡，没空来陪你……”

“没事的，郭叔叔，谢谢你。”

“那行，你赶快吃吧，中午我再给你送饭。”

就这样，大叔每天都给韩芳送饭，直到出院，郭永才出现。

郭永办完手续，帮着收拾完衣物，牵起韩芳的手，往外走。此时地面已覆盖了一层白白的雪。前后过来了好几辆出租车，都被郭永拒绝了在前方拐弯处，一辆公交在站牌处停靠。郭永拉着韩芳快速奔跑，车上空空的。

“这几天大家都回老家过年了，坐公交一点也不挤的。”

韩芳“嗯”了一声，啥也没说。

到站下了车，郭永去商店买了些东西，又去了趟药店。

“我妈说了，你现在的体质变了，我们还是注意一下吧，来，乖，把药吃了。”

“好”

“还有，我们还是把住院费还给我妈吧，我这钱没多少了，你给我些吧，我还给我妈。”

“行。”

韩芳很快入睡了，郭永还在玩游戏，QQ消息还在闪动，他打开对话框聊了起来。

“亲，赶紧睡吧，我再玩会，爱你。”

“你有女朋友吗？”

“没。”

“你一个人住？”

“是啊，我妈不喜欢外地女孩，所以分了。”

“哦。”

最小化对话框后，继续游戏。

韩芳迷迷糊糊醒了，看到郭永还在玩，坐到了郭永身边，看到闪动的消息栏，她执意打开看了眼。

“睡了，亲，晚安，明天店里见。”

韩芳这下彻底醒了，她蒙起被子，任由眼泪哗啦啦流。第二天，郭永上班去了，桌子上留了饭菜及纸条，韩芳看了一眼，拖着行李箱，走在雪地里，起风了，她不禁打起了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