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大唐至德二年八月十六
地点:睢阳城北
距睢阳城破还有八十四天。
华南玉寥寥几句临终遗言,让原本以为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的兽人事件重新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心里好不容易才生出的轻松和明媚,几乎就在一刹那间消失殆尽。
齐楚捡起长剑收入皮鞘,又不甘心地皱起了眉头。
“搜!”
我们关上房门,封锁了闺房现场,一起将秀床上整齐的被褥、以及摆在闺房墙角的几口红木箱子几乎翻了个底朝天。齐楚自己甚至还顺着华南玉逐渐冰冷的尸体,将她贴身衣物里里外外细细摸索了一遍。最后,我们将搜检出来的全部三件可疑物品都放在大木桌上。
一副细白玉磨制而成的狐脸面具,一枚通体血红的禽鸟样式玉佩,此外,还有一封薄薄的书信。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副白玉狐狸面具了。可是,当我此刻再次看到它时,还是不禁感到后背上一阵阵地发凉。凝结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近在眼前的刀光剑影、苍白的小五大口呕着鲜血,身体逐渐变得冰凉……这些令人痛苦的场景仿佛仍旧历历在目,在我的记忆深处留下了永远也无法抹去的阴影和遗憾。
华南玉,血债终须血偿。小五、王照邦、赵白虎、薛铁匠,他们都曾因你而死。今天,你死在我们手上,也是你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
毕竟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又拿起禽鸟血玉。
这块玉佩,不论玉质还是雕工看起来都相当不错。大鸟昂首挺胸、背驮红日,似乎正在万丈高山上引吭高鸣。我将它握在手里摸索,手心只觉一片柔滑细腻。握得久了,似乎还隐隐约约觉得,手掌心里的血玉竟慢慢变得温热起来。
“这玉佩倒有些古怪。”我把玉交到齐楚手里。他摸一摸,也不得其法,于是摇摇头,再把玉佩传给苏俭。
苏俭一眼就认出了血玉上禽鸟的由来:“这是朱雀,是传说中的五神兽之一。”
“五神兽?”我不明所以。
苏俭点点头,继续说道:“是五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还有后来加的黄龙,民间将这五种神奇的动物并称为五神兽。我记得在刘安的《淮南子》里,有对这五种神兽的详细记述。在传说中,五神兽平时各司其职,不过若有大事发生,它们却会一齐现身,尽显神通。”
齐楚听了不以为然:“也就是说,所谓五神兽不过是种象征而已,实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苏俭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的确,这些都只是我从书里看来的传说故事。”
我相信所谓五神兽只存在于故事之中,它们并不会突然现身大唐给我们造成麻烦。可是,我的脑海里却因此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既然有五神兽之称,那么,朱雀血玉的现身,是否暗示其他四枚相应的神兽玉佩也已经或者即将齐聚于睢阳城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代表其他四只神兽的,又会是哪四个人呢?他们又将在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竟被自己的念头给吓住了。
“怎么了,邵纶哥?”苏俭的感觉总是既敏锐又细腻。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齐楚,苏俭,我们身处的这座城里,一定还隐藏着更多的叛军细作。我们费尽心机所追寻的华南玉,她只是一座巨大冰山的渺小一角。”
苏俭瞪大了眼睛,脸上又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邵纶哥是说五神兽分别对应五个人吗?五神兽以黄龙为首,青龙为副,二者地位都远远超过朱雀。如果五神兽真的代表五个人的话,那我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比华南玉还要厉害。”
这个问题,我们谁都给不出答案。闺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看看书信里写着什么。”齐楚皱皱眉,抓起书信,一把抖落开,铺在大木桌上。
我俯下身去,见书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墨字:
“朱雀启动”。
落款上首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和”字以及一条黄色的带翅蛟龙,下首则只有一条石青画成的无翼腾龙。
“‘和’?对,是安庆和!安庆和就是五神兽中的黄龙!”苏俭恍然大悟,一语道破。
齐楚脸色一变:“那青龙呢?青龙是谁?你能从图上猜出来吗?”
苏俭摇摇头:“青龙落款没写名讳,我不知道。”
是啊,除去一条石青画成的龙之外,这个人什么都没有留下,苏俭怎么能猜得出来呢?
只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在这样一封重要的书信上,为什么代表黄龙的安庆和会留下名讳,而代表青龙的这个人却没有呢?
我闭上眼睛,苦苦搜寻问题的答案。突然,我眼前一亮,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立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少即是多!
空白的落款看似空无一物,实则暴露出来更多的内容。安庆和不怕被我们认出来,所以敢用真实名讳,可这个‘青龙’却怕暴露自己!很可能,这个代号‘青龙’的人,他不仅已经隐身于睢阳城内,说不定更是一个我们平日里都十分熟悉的人物!
齐楚和苏俭显然被我这个大胆的猜想吓了一跳。
说实话,这个猜想的确令人感到担忧。城外不断有大量叛军压境,而城内竟然也已经混入了细作暗中活动。内忧外患之中,睢阳城危在旦夕。
可是,在担忧的同时,我却能感觉到在我的内心深处,竟也生出一种嗜血的兴奋感来。
能和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敌人对阵,实在是一种来之不易的恩赐。面对的敌人越强,我自己也就会变得更强。
安庆和,青龙,你们一起来吧。
我们收拾好三样物品,准备回去向张巡禀报。毕老夫人惊惧已过,此时只余悲痛,扑在华南玉的身上声泪俱下哭喊了半天。我看到苏俭的眼圈也红了,他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
我们向毕财主夫妇拱手告辞,转身准备下楼。
可是,当我的视线无意中透过绣楼上的窗棂扫到小巷斜对面的一所青砖小宅时,我不禁怔住了。
那小宅我曾去过的,那里正是胡屠夫的家。
从绣楼上居高临下,小宅里的一切几乎尽收眼底。方方正正的院子,宽阔的房屋,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可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在那个小院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不正常的。
“苏俭,你有没有觉得胡屠夫家有些奇怪。”我手指胡家小宅,希望苏俭能给我些提醒。
苏俭凑过来看了几眼,说话有些犹豫:“好像是哪里有些奇怪。不过,这一时间我也想不出来。”
我想起胡屠夫那张笑嘻嘻、油腻腻的大脸,和那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处处都充满了虚情假意的笑容。
胡屠夫啊胡屠夫,莫非你也是隐藏在睢阳城内的叛军细作?
不过,我已入军府,这件事只能请姚县令来继续调查了。
离开毕府大宅后,我们一路向南急行。不料,宽阔的城北大街却被一队满载货物的车马和激昂喧闹的人群给阻住了。我举目远望,见姚訚和几个太守府公差正苦口婆心地规劝对面的人群,他们的声音完全被鼎沸的人声彻底淹没了。
“走,去看看。”齐楚勒住马,握着剑柄走了过去。
“姚大人,怎么回事?需要我出力吗?”
姚訚朴实的脸上写满了无奈:“齐将军。这些人都是久居睢阳的胡人。他们听说折冲都尉府将仆固校尉和康旅帅下狱审查之后,就都闹着要举家搬迁,离开睢阳城呢。我奉许太守之令,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想留住他们,可是却无济于事。”
拥在人群最前排的是一位长胡子老头儿。他的身后围着几个中年汉子。看相貌看打扮,他们应该都不是汉人。
“姚县令,您大人大量,请您放我们一条生路,让我们出城逃难去吧。不是老头儿我不识抬举,要弃睢阳而去。实在是因为近来官府总疑心我们跟城外叛军勾结,我看哪,田都尉迟早会把我们都给抓到牢里去。要不然,谁想离开哪?大家伙儿现在拖家带口地想出城,一来是为洗清通敌的嫌疑,二来嘛,也是想借此保命啊。”
胡人老头儿说起话来慢吞吞地,可他说话的声音却异常坚定。他刚一说完,身后那几个壮年男子便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了起来。
姚訚苦着脸,看样子几乎是在恳求。
“康掌柜,你在睢阳城里做皮货生意已有十二年了吧?在这十二年里,不管是官府还是城里的汉人百姓可曾因为你是胡人而亏待过你一分一毫?现今两军交战之际,官府不免总会有些非常之举。不过,清者终会自清,你们信不过我姚訚,难道还信不过咱们许太守么?”
康掌柜却不为所动:“姚大人,不是小人们信不过你,信不过太守许大人。只是如今正逢战乱,折冲都尉府掌控睢阳军机,太守府说话现在还能有多少分量?你说清者自清。可是,仆固校尉和康旅帅他们两个都是折冲府里十几年的老兵了,战功、嘉奖等身高的人儿,田都尉不是照样信不过他们?要我说,还是走了干净。免得最后,我康老头没死在叛军的刀下,却冤死在折冲府的大狱里。姚县令,你就放我们出城吧,算我老头儿求求你了。”
说罢,康掌柜竟然“噗通”一声,当众给姚訚跪下了。
姚訚连忙伸手,想将康掌柜扶起,可是康掌柜却硬撑着不肯起来。姚訚叫公差上来帮忙,却不想那几个壮年胡人男子竟然也都整整齐齐地跪在了街上。姚訚手足无措,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百多名胡人如一排排渐次跟着跪倒了一片。不知道是谁家的幼子,忽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紧接着,跪着的人群中也有了此起彼伏的低声啜泣。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最终,那些郁结在他们心中长达十数日的哀伤和委屈终于彻底决堤而出,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哭喊。
姚訚的脸上现出愧色。他用求助的目光望着齐楚和我。可是,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齐楚忽然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朗声道:“众位乡亲,我们张巡大人已经被吴王殿下加封河南先锋使,全权接管睢阳军务。我现在马上向他禀报此事,请他来秉公执法。张大人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乡亲们,有张大人来处理此事,你们大伙儿就先安心回家吧。”
康掌柜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盯着齐楚:“田都尉执掌睢阳军务已经三十年。县官不如现管,你家张先锋说话管用吗?”
齐楚冷笑道:“有吴王殿下的亲笔军令,睢阳城里谁敢不从?”
康掌柜脸上仍是一副不太信服的神色,不过好歹总算松动了一些。苏俭和姚訚一左一右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跪着的胡人百姓们也都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
康掌柜向齐楚深深地鞠一个躬,再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说道:“齐将军,那就拜托你了。”
齐楚点点头,转身上马。
我们继续南行。当赶回被张巡充作行辕的破落古宅时,已是未正时刻。
这个时候,张巡升任河南先锋使的消息应该已经从法场传开。我原本以为他的行辕里现在一定已是热闹非凡,不想,这座古朴的青砖大院此时却依旧是一副像往常一样的冷清模样。我和齐楚快步走入厅堂。正厅里除了南霁云和雷万春两人之外,就只有四五个太守府的公差。
只听雷万春“呸”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嚷道:“妈的,睢阳人全都是忘恩负义之徒。大人你亲冒矢石,帮他们守住了老家。如今你高升了,却连个贺喜的人都没有。”
南霁云平时话就不多,对于官场之事更是难得开口,此时却也显得颇为不忿:“大人,你这‘河南先锋使’可不好当。”
张巡冷着脸,没有答话。他忍着怒火送走太守府公差,然后叫我和齐楚都到厅里去。
我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有意出言说道:“雷将军这话,可连我都骂进去了。”
雷万春听我出言说笑,气呼呼地说:“邵纶,我在替大人生气呢,现在没心思跟你说笑。”
张巡上来一把握住我的肩膀,问道:“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正等着华南玉的消息呢。她果真就是你要找的狐面人吗?她人现在何处?”
我感到惭愧,答道:“华南玉的确就是我要找的狐面人。只可惜,我们没能将她活捉。为了不伤害人质,我让苏俭将她狙杀了。”
我把抓捕华南玉的过程详详细细地禀报给张巡。自然,关于朱雀玉佩和安庆和书信两件大事更是不敢有丝毫遗漏。
张巡听罢,皱起了眉头。他叹道:“看来伪燕皇帝安庆绪是铁了心要攻下睢阳城、挥师下江南了。只可惜,本帅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得逞。”
齐楚又向张巡说起胡商逃难一事。
“大人,此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城里军心民心不稳,我怕迟早会酿成大祸。”
张巡点点头:“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吴越和贾贲去办了。咱们静候他的消息吧。”
他话音刚落,便从大厅外走进来两名铁甲将军,正是真源四将中的吴越和贾贲。看他们两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便猜测事情肯定没有办好。
“老吴、老贾,怎么样?折冲府虎符拿到了么?仆固常雕放出来了么?你快说呀,都急死我们了!”雷万春粗着嗓子嚷道。
吴越拿起木几上的水壶,“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大口,这才黯然回禀。
“大人,我和贾贲带着吴王军令到折冲府去索要虎符。田滚却根本没有现身,话还是他儿子田秀荣代转达的。他说他父亲的都尉军职是太上皇当初钦点的。除了太上皇的旨意,其他小辈藩王的军令他们田氏父子概不尊奉。我们又去折冲府的大狱,结果被刘长生拦住,连仆固常雕和康青节的面都没有见着。”
雷万春忍不住跳着脚骂了起来:“什么‘太上皇的旨意’!太上皇现在在蜀中避难,难道他要咱们跑去那里向太上皇请旨吗?”
吴越气呼呼地说道:“政出多门,为祸不浅。大人,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厅上连我在内的六个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张巡。
齐楚忽然眼里凶光一闪,他挥小臂作出一个斩杀的动作:“大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城里的田氏亲信正得意忘形、忙着吃肉喝酒,短时间内根本组织不起大量军队,正是咱们干大事的时候。大人,机会难得,请你早下决心。”
我愣住了。吴越和贾贲却一起跟着劝道:“大人,齐楚说的没错,请大人早下决心。不论大人要干什么,我们几个都愿意为大人您赴汤蹈火。”
雷万春哈哈大笑了起来:“俺不懂你们要大人下什么决心。不过不管大人你要做什么,先锋都得是俺雷万春才行。”
张巡转头望向南霁云。南霁云没有说话,却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他们打算要做什么了。这的确是一件凶险万分的事情。此外,我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不同的顾虑。
他们这样做,对睢阳真的好吗?
我正想着,张巡就转脸看向了我。
“邵纶,本帅有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在你们睢阳人眼里,本帅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大伙儿都说大人你是当世的一流名将。大伙儿都相信,有大人的真源军,再加上折冲府的本地唐军,咱们睢阳城就一定不会被叛军攻陷。”
张巡闭上了眼睛,再没有开口说话。
这时,有人进来通报,说是折冲都尉府派人给张巡送来一封书信。
“哈哈,看来田老儿他终于想通了。”雷万春笑了起来。
张巡一把抢过书信,扯开封皮,干净利落地将叠好的书信展开阅读。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田滚欺人太甚!”他将书信狠狠地拍在木几上,“你们来看。”
齐楚一把抓起书信,握在手里。我也凑过去看,却发现这书信原来是一封请帖。在信中,老田都尉以折冲都尉府的名义,邀请在大战中立功的将士,以及捐纳过钱物的士绅代表们,于今日晚间到折冲府去赴宴。信里还说,来自朔方军郭子仪元帅帐下的名将郭威今晚也会出席宴会。
书信的第二页,附录着一张红纸写就的立功将士名录。我仔细去看,赫然发现列在功劳簿首位的,竟然是伍文章,而排在第二位的则是田秀荣。再往后,田靖、田功盛等人名讳依次在列。他们因为“击溃强敌,尽解睢阳之围。并斩首六百余级,夺旗八十二面”而获得折冲府的头等功勋。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接着往后看去。
在功劳簿上排第五位的乃是萧元烈,再往后,分别是李永福、我、齐楚以及雷万春。写给我们五个的评语是:“奇兵突袭,混扰军阵,斩杀敌将,勇气可嘉”。
齐楚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却依旧不死心地继续看下去。
可惜,直到在功劳簿第十二名的位置上,我才看到南将军和张大人的名讳。写给他们的嘉奖语,也仅仅是“率众守城,疲劳敌师”这简简单单八个字。
我被这份“别出心裁”的功劳簿惊得目瞪口呆。谁都知道,在击溃令狐潮部一役中,张巡领导的守城战才是击败叛军、保下睢阳的关键战场。而田秀荣所引以为豪的击溃战,只不过是一次意外的锦上添花而已。若不是张巡带领两千真源军和我们这些伤兵上城拼死一搏,又组织起五人突击队,九死一生偷袭帅旗,睢阳哪里还会在大唐的版图之上?
田滚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功劳簿上大做文章。他无耻地窃夺了我们的胜利果实。
齐楚发起狠来,将功劳簿撕得粉碎。
“这个庆功宴,我不去!张大人肯定也是不会去的。南将军、邵纶、老雷、吴越、贾贲,你们几个,也都不要去!”
其他几人全都默默点头响应齐楚。我尚在犹豫,却听到张巡竟然如释重负般的大笑了起来。
“有宴会为什么不去?南八、邵纶,到时候收拾一下,咱们一齐去折冲府赴宴。”
他又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脸气成猪肝色的齐楚:“齐楚,别忘了帮我准备一份厚礼。今晚,我要亲手把它送给来自朔方军的贵客。”
网友评论
青龙好神秘,期待他的出现!
庆功宴,摆明了是惹事端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