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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吐槽大会》第一季刚出场的时候,李诞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
夹坐在西装革履的明星之间,他没什么名气,别致地染着一头红发,穿着吊裆裤,像一个刚从朋克现场宿醉过来的年轻人。
哪怕他讲段子的时候,他的四肢和五官中也没能爆发什么惊人能量。我们知道讲笑话的时候,饱满的情绪和表情可以把一个本不好笑的东西演绎成精彩,但李诞不,他说话的样子像踩在一团棉花上,松弛的不行。
他的机灵都在文字里。
随着《吐槽大会》的收视率不断攀升,李诞也从“头发比人红”到“人比头发红”。
只要李诞一出场,现场一定会爆发热烈的掌声,他掌握了更多舞台表演的技巧,会在段子中间稍作停顿,会等掌声,会在上台时从容地喊出“大家好我是李诞!”
从一个爱喝酒的内蒙古厂矿子弟到聚光灯下的明星,李诞完成了自己的『社会化』。
他将“让所有人笑”奉为自己的使命,他对自己的定位是“艺人”。
但更早的时候,李诞还不是这样子。他也写诗写小说,读米兰·昆德拉,听张楚和扭曲的机器。他喝三块钱一罐的啤酒,听着西伯利亚刮过来的大风,觉得人生没有意思。
那时候他还是许知远笔下“忧伤的年轻人”。但现在不是了,李诞说自己为别人而活,只想让大家发笑,只想活得肤浅、流于表面。
02/
李诞喜欢说自己肤浅,但事实并不完全如此。
在最新一期的《十三邀》中,李诞看起来嬉皮笑脸,用玩笑消解许知远的一个个发问,甚至还针对许知远的古板和封闭吐槽回去。
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浅薄。
许知远问他:笑真的那么重要吗?笑只是在某些时代比较重要罢了。
李诞反问说:那什么时代笑不重要?
许知远愣了愣。
许知远想说的也许是,前进的年代里我们可以欢声笑语,但在当下这个人文精神匮乏如沙漠般的社会里,我们需要用沉默的力量抵抗飓风。
但是,作为曾经的文艺青年李诞,真正知道,表面的喧哗下,其实是众生皆苦的真相。
任何时代都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这个时代也是如此。在佛祖的世界观里,没有对立和对错。
『中道』是佛祖的智慧。李诞接受了它,并用来书写无常和抵抗意义。
在他自己的书里,『佛系』青年李诞说:灾难与正当、快乐的生活并没有什不同,都是无常。哭就哭、笑就笑,感动就感动,问责就问责,能帮忙就帮忙。生活无常继续。轻松使人成真。
他说:宇宙是震动的幻想,所谓命运是没有规律的碰撞。
李诞欣赏库斯图里卡。这个南斯拉夫导演,自己的祖国都四分五裂了,他比谁都更有资本苦大仇深、愤怒伤感。他偏不,他就敢在《地下》里,用戏谑荒谬的手法拍南斯拉夫五十年的历史。
表露深刻,又消解深刻。这才是李诞。
03/
在《笑场》的自序里,李诞说:我一直以来是个沮丧的人,认为人生没有丝毫意义,梦幻泡影。近来缘巧合获得一点儿开悟,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人生确实没有意义,但人生有美。
梦幻泡影嘛,本来就是美的。
像是迷茫颓废过后的大彻大悟。
既然人生不过是虚妄和幻想,既然每个时代都是一个德性,既然最后大家都得死,所以“开心点吧朋友,人间不值得”。
像极了马东之前在《奇葩说》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坏了,这个世界从成为世界的那一天开始,就和今天一模一样。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马东和李诞都不约而同称许知远为年轻人,乐观主义者。
对世界发出质疑和反抗,是年轻人才会做的事。许知远是很爱这个世界的,爱之深,才会责之切。许知远也自知身上知识分子的重担,他说自己享乐,但从不吝批评。
但是我们不能否认的是,反叛这件事本身,是有门槛的。
李诞很尖锐地指出一个事实:大部分说着“反抗世界”的年轻人,其实只是在给自己的无所事事找借口。享受忧伤、底色悲凉,都是一种自我感动,这种情绪对于这个世界并没有价值。
摆姿态是很容易的,但前往理想的道路却是一个修罗场,一个理想主义的人要有成为时代殉道者的心理准备。
正如他所说:我不爱聊理想,理想什么的,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大部分人口中的理想,也正如他所言,消失的比天上的飞机云更快。
许知远很好,但是我们都知道,自己成不了许知远。与之相比,李诞的戏谑嘲讽、佛系和丧,更加容易让我们这些在理想和现实的落差中苦苦挣扎的普通人产生共鸣。
我们很容易能从李诞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几支摇滚乐队、一些主流之外的作家、深夜的啤酒、吉他和梦想,就能构成同一出迷茫纠结的青春。
而他的回答与改变,则更融入了每个人的心底:有苦说不出,最后都化作一句想挣钱。
我为什么不觉得李诞世俗、虚无、甚至是犬儒主义?
一方面,或许是他的诚实,比如他说自己有时候会感觉到不正义,尤其是看到有人还在坚持的时候。
另一方面,我觉得有些坚守的价值,并不用说出来。喜欢月亮的人,是不会说出野心愿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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