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写东西,凌乱又随意,以前是一种情绪的寄托,写完后再看一遍,还会有感慨。现在我不喜欢重读自己写过的东西,在停笔的那一刻,所有一切都与我无关,仿佛在看另一个别人写的东西,我经常停笔后觉得还是写得不够好,但也不再修改了,因为那是当时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我只是负责表达出来,文字出来后就同我各自独立开了。
我喜欢这样的变化,过滤掉矫情的浪漫重温,渐次理性和独立起来。
这是一个阶段,人是从一个阶段走入另一个阶段的,不管是幼稚、痛苦、忧愁还是天真质朴,都要经历一些阶段,与时间的磨合,跟自己周旋,最后不知为何就走出来了。走出来好像是很轻淡的行为,但过程的拉扯唯有自己知道。
以前我容易困于过往的庇护里,每每刚到一个新环境,就开始沉溺在对过去的怀念中,即便刚过去的那一段并不美好也很少有值得怀念的地方,可一旦它成为了过去,就被自动提升为情感宿主,一个喜欢活在过去的人,烂俗又无可奈何,我明白这是矫情的病态,是在汲取愁绪的养分来激活无处安放的自我存在感。
记得有一场欢迎晚会,我同自己抗拒,人随时都会毫无缘由地同自己抬杠,我拒绝接受现在,拒绝把台上的节目、台下的笑声掌声收入眼睛里,我全程低头看手机,把许多碎片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整整两个半小时里,我都没有抬起头看过一眼迎新的节目。我没有中途离场,直至晚会结束,抬起头走出会场,脖子酸痛、眼睛也迷糊,夜晚的凉风吹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如释重负。整个过程的抗拒和释放,只有自己知晓。
我以前时常这样执拗,跟自己赌气,把自己逼到墙角毫无退路时才有反击的力量,我享受那股强大的反击力量,只有把自己逼到最狭窄的空间里,见识到自己最灰暗的状态,才不再害怕,就像是要把一根弦绷紧到极致,才会激发出强大的反弹力量,从而得到解救。
从前是用这样的方式,任凭自己沉湎在过去的生活里,直至沉入往事的水底、直至水草把手脚捆绑拖住,等待着很久后会有一块石子投入,水面波纹散开,像是等到了某个指令一样,才从水里浮出来,晒着阳光、大口呼吸,伸手碰着此刻的生活,由此真实才开始。
等待着一块石头来敲开波纹,重复练习很多次之后,渐渐地便发觉那水底下的世界恍若隔世,过往的生活就像上辈子的梦一样,遥远又模糊,自此我才真正走完那个阶段,那个总要把过去当作庇护所、不敢从此刻建立安全感的阶段。
就把以前的生活当作上辈子的事。
清理过往残留的情绪像是秋日午后的一场大扫除,阳光饱满不暴烈,床单要像稻谷那样晒着、地板要像暴雨那样清洗、旧衣物要像尘土那样扫去、旧爱要像过期罐头那样丢弃。上辈子的物品,是没有理由不清理的。快乐不会长久,也就不必耽溺,悲伤也不会长久,也就不必计较。
上辈子是很遥远的事,这样就可以站立起来,看着时间对面的那个人,跟自己很相似,但他不是自己,这样日子就不会复制,悲伤也不会复制。理性是用来对付过往的,浪漫才是宠幸现在,这样生活就可过得清晰一些。最糟糕的生活不是挫折重重,而是糊里糊涂,而清晰的生活才有活力,我们时常是要借助那一点活力继续下去的。
上辈子的事不必刻意遗忘,凡是有强迫自己的念头都不会心安理得地快乐或平静。所以我还是经常会做梦,梦里出现的东西越来越丰富,比起失眠我更愿意接受梦境的劳累,像是偶尔想打开一扇窗往时间对岸看,那里的东西会提醒自己,此刻是由彼时过来的。我所理解的前世今生和来世,就是这样一场追溯和延续,相互不伤害不耽溺,又相互有源头,这样在时间的长河里人才不至于太过孤苦。
人是孤独的,这是难以改变的,但人可以自己努力争取减少一点孤苦。
有几个这样的清晨,空气有些湿润,清新又微凉,街道上有清洁工在打扫昨夜大风里的落叶,吃早餐的人用一碗豆浆温热晨起空荡的胃,渐渐充满一整天的体力和精神。大多数人还未醒来,世界还在惺忪当中。
这样的时刻,即使昨日里因某些事锥心地痛哭过,也恍惚是上辈子的事了,因为世界是这样干净清朗、充满生机的模样,在这样的早晨提前醒来,好像所有生命里的困顿都能稀释,只消安静又清醒地看看这个世界的荒凉和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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