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阿姐

黄家阿姐

第三篇  乡下娃子进城

（1）

阿姐转学县城，寄宿在渔政管理站彭爹爹家。彭爹爹老两口在青山岛负责渔政工作，一对和蔼可亲的老革命。彭爹夫妇膝下无子嗣，领养的一个女儿，也参加了工作。

彭爹老两口很热情，经常邀请父母去做客，姐姐转学去县城读书，也是他们出的主意。我猜想姐姐应该很乐意转学，离开了农村，见了世面，也逃离了赋予她照顾我的使命。

姐姐转学后，经过漫长等待，寒暑假期才能看到她。姐姐放假回家后，变化很大，自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独自读书写字，足不出户，宅居基本上就是她的假期时光。

寒暑假是我最期待的假期。小伙伴们三五成群，结伴大院里做游戏。滚铁环、打纸碑、玩弹珠，日落西山，意犹未尽。直到父母们呼唤回家，恋恋不舍中，伙伴们各回各家。

夜幕来临，姐姐会站在门口，大声呼喊我的乳名：“三伢子，回家吃饭啦！”。拎着一袋子弹珠，背着大铁环，装满口袋纸碑，满头汗水、一身灰尘的往家里跑。姐姐会堵在门口，一脸嫌弃，习惯性的嚷嚷：“一身泥水匠一样，邋遢死了，赶紧给我去洗干净。”我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脸搓手，她转身在厨房里忙碌。

“作业写得怎样了？今天的复习功课做完了没有啊？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晚饭后，姐姐又开始训话，我当做耳边风。很烦她越来越严厉的模样，姐姐不再溺爱老幺了。

我很好奇，姐姐在县城读书究竟是什么样子？听说县城好大，会不会迷路啊？县城应该很无聊，亲人们都不在身边，有没有小伙伴一起玩耍啊？每次缠着问姐姐，她只会告诉我，读书才有出息，县城比这农村好。

转眼开学季，姐姐搭乘客船返回县城读书。

（2）

我在青山岛上山村读完小学三年级，四年级要到中山村的中心小学读书。教育改革，从我们这一批学生开始，之前读完五年级的学生可以直接读初中，我们这一届要接受小学六年义务教育。

中山村中心小学到我家，距离有5公里左右。自从姐姐转学县城读初中，喜欢早上赖床的习惯就跟我say Goodbye。大清早，天蒙蒙亮，母亲就会喊醒我们兄弟。起床后自己炒着剩饭，匆匆吃完早餐，匆匆背起黄布书包，匆匆赶往学校。怀念被姐姐照顾的日子。

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调皮，转读中山村中心小学不久，他就跟几个村的孩子都混熟了。高高瘦瘦的他，是全校比较瞩目的调皮生。姐姐不在家，我就黏上哥哥，总想跟着他跑，哥哥明显对我这个跟屁虫不待见。他喜欢找同龄的孩子们玩，为了提防我向父母告状，他的那些捣蛋之事，每当放学后，哥哥总是撇下我，偷偷跟他的伙伴们跑了。一个人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看着满沟渠的鹅鸭、莲蓬菱角，没啥心思去追逐、去采摘，老幺感觉有点孤单，心中有点委屈。

我的学习成绩却一直很好，每学期都可以拿到学校的奖状、奖金。全校第一名可以奖励五毛钱，每次开大会去领奖台领奖的时候，哥哥会在下面跟同学们嘚瑟：“这是我弟弟，这是我弟弟。”当时的五毛钱很管用，一分钱就可以买一只铅笔 。每次拿奖的时候，哥哥会主动带着我到处炫耀。老幺本来就很乖，习惯了拿第一名，并无欢喜心。哥哥比我激动，他挺骄傲。

（3）

小学四年级下学期，一家人搬迁到县城，租住在县城东门口。我转学到城北完小读书。

乡下伢子初初进城，一切都那么新奇。城里的白天竟然可以拉亮灯泡，乡下公社只有晚上才会发电；城里好多车，东方红链式拖车、乌龟车（老式上海轿车）、三轮摩托车等等，在青山岛的那些岁月，我见过唯一的四轮交通工具只有拖拉机。县城好大，到处是街道，到处人头攒动。搬着板凳，两兄弟坐在马路边，足足看了一星期，直到父亲给我们找好了读书的学校。

姐姐不再住彭爹家里，告别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她看上去很忙，放学回家就呆在阁楼上学习，吃完饭后，母亲也不再要她帮忙收拾家务，又爬到阁楼上看书、睡觉。姐姐不再象从前，清早就吆喝我们起床，给我们做早餐。我还在睡梦中，她就去了学校。姐姐不再是从前的姐姐，感觉有点陌生。

有一次我跟哥哥起床很早，偷偷地跟踪姐姐，想去她的学校看看。东正街的麻石地面，蒙蒙亮的天际，赶早的商贾路人，湿漉漉的街头，远远地尾随她的背影，不想被阿姐发现。转过街头一角，阿姐拐入一个巷口，倏忽不见踪影。我跟哥哥尾随入巷，不敢再往前走，害怕走丢，找不到回来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慢慢熟悉附近的街道，开始知道那个巷口叫做简家巷，阿姐读书的学校叫做城东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