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荷沐阳 图/网络
1
九岁那年，我父亲自杀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只记得那天他特意给我炒了我爱吃的蛋炒饭，还特意嘱咐我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弟妹妹。
然后他喝了很多酒，我看到他深囧的眼在不停地流泪。我怯生生地走过去，想帮他擦掉眼角的泪。
他把我轻轻抱起来，让我坐到他的腿上，我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自从有了弟弟，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如此疼爱。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感觉有些不自然。我用小手帮他擦干眼角的泪水，说:“爸爸，你不要哭，以后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然后，我感觉到他哭得更厉害了。
2
我带弟弟妹妹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后，发现爸爸有些神智不清了。妈妈坐在大门口冷冷地说:“去告诉你的伯伯们，说你爸爸喝农药了。”
然后，爸爸被送去洗胃。期间他清醒过一回，看着围在他身旁的哥哥、姐姐，还有年少无知的我们，他泪若泉涌，懊悔不已。
他拉着姑妈的手说:“如果我走了，请帮我照顾年幼的喜儿，老大就让三哥帮我照顾，老二给二哥帮我照顾。”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是酒后喝了一瓶氧化乐果(农药)，全身中毒，即使华佗转世也无力回天。
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而我的忧愁从我九岁那年起，就早已与我形影不离了。
3
爸爸走后，妈妈又养育了我们一年多，期间的酸甜苦辣可想而知。同情她的人有，幸灾乐祸的人也有，但更多的人都觉得她是咎由自取。
妈妈年轻的时候还算漂亮。我见过她跟爸爸的一张合影，照片里的她笑魇如花，靠在爸爸的肩上，幸福女人的娇媚一览无余。
爸爸曾经十分宠溺她，粗活重活从不让他插手。典型的，爸爸负责挣钱养家，妈妈负责貌美如花。只是爸爸从未曾想到，妈妈也因此变得恃宠而骄。
有人说好的婚姻应该是相互扶持，彼此成就；也有人说好的婚姻应该是举案齐眉，不离不弃。
我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貌合神离的？妈妈总是无视爸爸的辛劳，爸爸则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中变得身心疲惫，万念俱灰。
这样说来，爸爸的离世，妈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因此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她会为她过去的行为赎罪，只是没想到她竟然逃跑了。
4
她经别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没结过婚，说是不嫌弃她，还许诺了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跟那个男人私奔了，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她所有的嫁妆。从此，我们仨沦落成了真正的孤儿。
那时候的农村，大多都不富裕。虽然爸爸还有三个哥哥，但都不太愿意领养我们。于是，我们三个便只能先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伯父他们承诺了每年会多纳一些粮食物品给奶奶。
一年后，奶奶也重病瘫痪了，苦苦挣扎了两个月之后，便撒手人寰了。奶奶去世后，伯父们不得不商量领养我们的事情。为了公平起见，他们采用了抛纸球的方式。
最终结果是，大伯领养了我，三伯领养了妹妹，弟弟跟了二伯。
爸爸临终时原本是把弟弟托付给姑妈的，因为姑妈家境最好，想来也不会亏待弟弟。但毕竟姑妈是嫁出去的姑娘，终归不能牵扯了太多娘家的事。
我原本最想跟着三伯的，因为堂姐跟我同年，我可以跟她同吃同睡，一起上学，一起玩耍。
不过三伯说这样虽好，但是两个孩子一样大，要一起上学，压力太大了。而大伯也说妹妹年龄太小，大伯母癌症多年，不方便照顾她。所以，他们一商量便把我跟妹妹对调了。
5
大伯原本是在事业单位上班，经济条件还算可以的。但是大伯母癌症多年，因此他们家其实也是一贫如洗。
为了不给大伯添麻烦，也为了协助二伯养活弟弟，我读到五年级便自己放弃了学业，跟着村里的熟人外出打工了。
那一年，我刚好十二岁。
十二岁，很多孩子还徜徉在父母的怀里撒娇，而我却只能每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加班加点，偷偷摸摸地做着童工。
住在简陋不堪的宿舍，吃着难以下咽的饭食，很少逛街，很少回家，也很少为自己买点什么想要的东西，只为多积攒一些养活自己和弟弟的钱。
期间，妈妈偷偷去学校看过弟弟，给他买了衣服和零食，还接走了妹妹。唯独我，对她的恨意丝毫不减当年。
因为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夜，我带着弟弟妹妹在空旷的公路上哭喊着追了她好远好远，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至今还时常在我耳边回荡，而她的决绝让我的心也从此结了冰。
6
十九岁那年，家里人帮我介绍了个对象，他比我大一岁，不太善于表达，但对我还不错。我们很快便结婚了，因为我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他会修电器，但没有资本，我便用我打工积攒的钱帮助他搞了个店面。婚后第二年，我们的大女儿出生了。
他的生意越做越好，我们的日子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过得紧巴巴的，但我们的感情却大不如从前了。
其实也有我的问题。因为我吃过太多苦，流过太多泪，所以我错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我越想掌控他的全部，他的心就离我越远。
终于，在我怀着二女儿的时候，我们在要不要给大女儿买台小自行车的问题上，发生了巨大的分歧？我非买不可，他说服不了我，甩手给了我一巴掌。
我发疯似地随手拿起一个东西摔到他头上，顿时他的额头鲜血直流。我吓坏了，我原本只是气不过，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他的。
我逃离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迷迷糊糊地走到了河边上。坐在岸边，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回忆起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想着那一刻无家可归的自己，我真的绝望极了。
我感觉到有股奇怪的力量在推着我向河中央走去。等我醒悟过来的时候，河水已淹没了我的肚皮。我突然想到了我尚未出世的孩子，还有我那才刚满四岁的大女儿和即将无依无靠的弟弟。
我终究没有勇气去死，或许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吧？我挣扎着爬上岸，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一次，虽然我们两败俱伤，但在姑妈和他父母的调节下，我们还是和好了。我们似乎都反省到了自己的错误，此后的日子也再没有太过激烈的争吵。
7
三十岁那年，我又生了一个儿子，也总算了却了我的一个心愿，如今儿女双全了。
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老公前不久换了新车，房子也在准备装修了，我们有空也时常会带孩子们出去游玩。虽然偶尔还会有争吵，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相爱相杀了。
我的前半生，有坎坷，有泥泞，也有过曾经以为迈不过去的荆棘，但一切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生活有时看上去残忍，反转过来想也是一种慈悲。所有的经历，都是一种修炼，等走远了再回首，会发现，这一切会让我们变得更坚强，更清醒。
所有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
(本故事根据堂妹的故事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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