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总有一个人会一如既往地在这个世界里长情，固执地抓住爱情浮木，在绝望的大海里沉沉浮浮，却怎么也不肯上岸。
苏苏是我们班级里个子最小的女生，跟同样长不高的我是同桌。
高中学业繁重，总要复习到深夜才睡，我学会了抓住一切时间补觉，除了上厕所，课间休息从来不愿意动弹。
相反，苏苏一副永远不会累的样子，总是拿着英语书，背着滚瓜烂熟的单词。
有一阵子苏苏坐在里侧，课间出去需要我让个位置。每到上午第二节课的课间，她总是从课桌里拿出一瓶旺仔牛奶，礼貌地请我让一下，端着牛奶走出教室。
一开始我并不在意，时间一长便引起了我的好奇。每次走进教室的时候，她手里的牛奶就不见了。
因为我比较慢热，还没有熟悉到打探别人的八卦，所以我便安静地看着她每天雷打不动地端着牛奶，出去又回来。即便后来换了位置，不需要从我这里经过，我依然会在意她的举动。有着娱乐记者一般敏锐直觉的我，看着她拿出牛奶那一瞬间亮亮的眼神，就感知到了故事的存在。
彼时我还不知道，那是苏苏在这份感情中最开心也最难忘的时刻，即使她那样聪明的姑娘很早就明白了故事的结局。
02
后来我跟苏苏逐渐熟悉，我只知道她英文很棒，却在看过一次她与老外谈吐流畅的交流之后，浑身散发着光芒的模样令我再也忘不掉。
即使是在明令禁止早恋的高中，学业繁重也阻止不了少年追求少女的心。苏苏那般美好的姑娘收到一封匿名情书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意外。
那个小子也太不会来事，找了班里最聒噪的女生林叶传信。当林叶把第二封情书拿进来的时候，苏苏被暗恋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班里的男生吹着口哨起哄，林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苏苏面无表情，我知道想让她好脾气的她生气，事态一定很严重了。
她停下翻英文书的动作，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又看了一眼站着的林叶，轻蔑地笑了。拿起信慢条斯理地撕了起来，男生们在喝彩，女生们在惊讶。随后苏苏走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把碎片一般的情书扔了进去，干脆而果决。
喝彩还在继续，这件事对这个年纪的男生们来说毫无意义，不过作为高中生涯的一味调料，他们很乐于见到。
自此，再也没有人来送情书，苏苏“生人勿进”的态度熄灭了众多仰慕者的火苗。
两人熟悉以后，我偶尔会拿苏苏开玩笑，：“苏苏，这么多追求者里面就没有看得上眼的？我看上次那个打篮球的就很不错，高中谈场恋爱，莫留遗憾啊！”
苏苏没回话，眼神黯淡了下来，只是冲我笑了笑，又伸手去拿英语课本。
旺仔牛奶还静静躺在课桌里，现在是下午，已经连续三天了。
我有种直觉，那瓶旺仔牛奶藏着苏苏的所有秘密，我很自觉地没有戳破。
03
高中三年总算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我考上了北方的一所211大学，苏苏成了我的校友。不同的是，她读的英语专业。
我和苏苏约定在火车站碰面，一起坐火车北上。直到火车开车前10分钟，苏苏才姗姗来迟。本想责怪她一番的我，看见了她通红的双眼，没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提着她的行李上了火车，苏苏在后面默默跟着。
一天一夜的行程，苏苏在上铺睡了一路，我没敢打扰。我知道她有伤疤，我不愿意揭。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
后半夜的时候我睡不着，凌晨5点多到达目的地，我怕自己睡过头，便爬下去打算坐窗边。没想到苏苏正坐着，看着窗外。
摇摇晃晃的火车在黑暗中疾驰，车厢里沉睡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远处有人在低声聊着什么。总有一些人很快入睡，还有一些人失眠到天亮。我没有说话，坐到了苏苏对面。
苏苏给我开了一瓶旺仔牛奶。
“他叫沈文南。”苏苏沙哑的声音晃晃悠悠地传来。
“我们5岁就认识了，小时候还私定终身了呢！”说完，苏苏低头笑。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我能感觉出苏苏声音里的快乐，小时候的她一定很幸福。
“这是他最爱喝的牛奶，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过。你说奇怪不奇怪，口味没变，人怎么就能说变就变呢？”
苏苏突然停了话语，我只能陪她沉默。从不听情歌的我，总觉得情歌太伤春悲秋，终归是我不能体会爱情的酸甜苦辣吧。
我看了一下手机，快凌晨4点，马上要到另一个城市了。这个城市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没有沈文南的这里，不是苏苏想要的归宿。
04
我想着所有的伤痛总能被时间治愈，却没想到长情的苏苏不愿意被治愈。
她退学了，没有任何征兆，她就这样拖着行李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我气极了，本想打电话骂她一顿从此不再联系，却在听着她坚决的声音后，什么劝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阿敏，对不起。我要复读高考，我想要去有他的城市，晚一点也没关系。”
“嗯，不要自甘堕落就行。”这是我留给她唯一的安慰。
“我会的。”
这般在爱里坚持的姑娘，我没有资格让她放弃。就像所有不愿意放弃病重孩子的父母一样，只要坚持着，就还有希望。
往后我便没有再联系苏苏，随着交际圈的不同，总有些人会被我们弄丢。
大学毕业前夕，我接到了苏苏的电话：“我来了，你在哪？”
我和苏苏约在了刚到学校那天，我们晚上吃第一顿饭的小吃店。
四年没见的苏苏瘦了一些，而我却胖了好多。我们笑着谈这四年的经历，她说经历了一年没有我陪伴的高考，以及看不见沈文南的苦楚，她最终还是考到了那座城市。
沈文南不愿意见她，他企图换一个又一个女朋友来阻止苏苏的脚步，苏苏只能囤着一箱又一箱的旺仔牛奶来思念沈文南。
我问苏苏：“为什么不放过自己？苏苏，沈文南不值得你坚持，他那么渣。”
苏苏摇了摇头：“我就是一个开始了就不愿意结束的人。小时候学英语也是，一旦爱上，我就永远爱上了。没有放不放弃这一说。”
“沈文南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我不知道高二那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愿意说。我只知道他父母离婚后，他就再也不愿意见我了。”苏苏解释着，好像还有希望一样为他辩解着。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敏感而热烈地活在这个世上。只是有些人看得开，磕磕碰碰怎样都能过去。我与沈文南很像，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方面，从不肯轻易改变。就像他这么大个人了，还是爱喝旺仔牛奶一样。”
那天晚上苏苏就走了，她说她马上要去新西兰留学了，就想出国之前来看看我。她笑着告诉我，“我该去学学外国人洒脱的性格了。”
后来我又认识了很多人，却再也没有遇见过苏苏那样长情的人。从前的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苏苏说羡慕外国人的洒脱，在这个深情总被无情负的年代，我们又何尝不渴望遇到苏苏这样一个人，遇见了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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