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有很多种。通常都让人愉快。
可是,海大爷的笑,让钱五很不愉快。
海大爷,一定就是六爷所说的大恶人。可能只是改了名字。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改名字也是常有的事。
钱五淡淡地说,“当年臭名昭著的大恶人,轩辕振海,好像也爱这么说话。”
钱五目光盯着海大爷,他要看看海大爷有什么反应。
海大爷的眼睛突然一紧,继而仰头大笑。
似乎听到了这辈子最可笑的笑话。
“我?欧阳振海?哈哈哈哈!”
“有时候,笑表示否认,有时候否认就表示默认。”钱五眼睛仍然盯着海大爷,却仍然看不出所以然。
“有时候笑,只表示我想笑。”海大爷笑声仍未停止。
“轩辕振海喜欢用狗送血信,你岂不是也爱这么做?” 钱五问道。
“轩辕振海喜欢吃饭的时候喝酒,那岂不是喜欢这么做的人都变成了大恶人?”海大爷轻蔑地回道。
钱五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这次让狗送血信的总是你海大爷吧?”钱五问道。
“不错。”
“收信的人应该就是我吧?”
“不错。”
“我来了。”
“很好。”
“别人邀请我做客,通常会让座,还会奉茶。”
“很好。”
“可你并不打算让座?”
“我的座上客通常都很有本事。”
“哦?是嘛,我们镇的赵寡妇也觉得我很有本事。”
“那你在她家一定有座咯?”
“没有,因为她从来没有邀请我。”
“哦?你敢戏耍本大爷?!”
“不敢,海大爷的见识一定比赵寡妇大多了。”
“让座,看茶!”
两个仆人快速搬出一把黄花梨木的圈椅,放在台阶下。圈椅背对着荷花缸,当然也就背对着刀子。
“我的朋友虽然小,但是也很有本事。”钱五看了看身旁的三娃。
“让座,看茶!”能让海大爷说两遍同样的话,那一定是把海大爷惹怒了。
海大爷说话斩钉截铁,从来不会说两遍同样的话,除了“滚出去,滚出去!”
可是,海大爷似乎并没有生气,眼里竟然似乎有一丝笑意。
海大爷装上第八锅烟丝,用火镰点上。
茶,是热的,还有浓浓的茉莉香气。只有北方最大的茶庄瑞昌和才能做出如此香气四溢的茶。
钱五,已经一夜没有喝水,却又出了一身汗。他本应喝杯茶的。
此时,他却改变了主意。
钱五的鼻子要比刀子的还灵。不管什么样的酒,不管掺了水,还是醋,钱五一闻就知道。不管什么样的茶,钱五一闻就知道是雨前龙井还是三年陈的白牡丹。
可是在浓浓的茶香中,钱五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钱五没有喝,三娃当然也不喝。三娃知道,每次抢在刀子和钱五的前边喝酒,会很倒霉。喝茶也一样。
“海大爷家的茶很香,简直香得要命,而且能要两个人的命。”钱五说。
“哦?我海大爷的客人,从来不会被茶香死。”
“哦?难道喝到茶的都是客人?”
“凡是喝到我海大爷茶的,都是我海大爷的客人。”
钱五看向刀子。刀子的目光闪躲。从认识刀子以来,钱五看到过镇定、欢乐、轻松、玩世不恭,甚至面对一坛烧刀子时的贪婪,却从未看到闪躲。
他一定有苦衷。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帮助我。他在忍受什么样的煎熬?!
钱五从来不会猜忌和怀疑刀子。因为他坚信刀子也不会猜忌和怀疑他。
瞬间,钱五又变得坚定。
“我喝了茶,便成了海大爷的客人。而海大爷便不会再扣留你客人的朋友,是不是?”钱五问道。
“是。我从来没不扣留我客人的朋友。”
“那我喝之前,是不是就可以请海大爷帮忙?”
“放了你的朋友?”
“正是。”
“我说过,我不会扣留我客人的朋友。”
茶,依然温热,依然浓香。就算在深秋的清晨,也依然温热浓香。
朝阳已经穿破薄雾,照在院子里。院子里的石榴已经成熟,深红的果皮上滑过露珠,滴在青砖地面上。
钱五转过身,看了刀子一眼,缓缓端起茶碗。
突然,钱五手臂被猛推,茶水全部洒在地面。
与此同时,三娃已经端起茶碗一饮而尽。三娃说过,抢在钱五的前面喝茶会很倒霉。可这一次,三娃心甘情愿倒霉。
钱五惊讶地看着三娃。而坐在地上的刀子,眼里似乎要流出泪来。
三娃笑着说,“海大爷有一个客人就足够了。我还想留下来吃海大爷的灌汤包,我甚至都闻道内院传来的豆浆香味。”
三娃对钱五说,“他也是我的朋友。既然海大爷不再扣留我的朋友,我想请你帮我把他送回家。他离开家太久,赵寡妇都有些想他了。”
三娃想开个玩笑,却看到了钱五眼中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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