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文字,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20世纪20年代初的一天晚上,在嘉黎的拉日寺里,五世德嘉活佛还在盘坐着默想,右手拇指轻轻捻动着褐色的念珠,青色的蒲团边一个木茶碗里有刚倒上的酥油茶,木茶碗的做工很考究,表面的雕刻相当精致,碗沿还镶了一圈银边。德嘉活佛很喜欢这个茶碗,据说是三世德嘉活佛百岁时扎什伦布寺的班禅额尔德尼赠与的,一直传到现在。德嘉活佛准备趁热喝完这碗酥油茶后就入睡的,毕竟时间也不早了。这时,从天空中传来了隆隆轰鸣声。
德嘉活佛微微皱了下眉头,从蒲团上站起,走出了屋子,顿时他的目光被天空中的异象所吸引。一颗巨大火球从漆黑的夜空划过,照亮了大半个黑夜,最终隐没在了寺庙后那茫茫的恰加乔雪山中,一声巨响如沉闷的天雷般传来,仿佛是整座雪山发出了一记咆哮!
“大师,不好啦,魔鬼下凡啦!”扎西急急忙忙跑到德嘉活佛的屋前,他这个不满8岁的孩子,是3年前德嘉活佛从才嘎湖边捡回来的,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这样的弃儿有不少,寺庙里就有二十来个这样的孩子,都是寺里的喇嘛这些年收养的。
“不要大呼小叫的小扎西,”德嘉活佛小声的说道,他发现刚才的响动并没有惊来寺庙里的其他人。寺庙内除了收养的那些孩子外,也就只有不多的几位老喇嘛,天色已晚都已经早早入睡了。
“带上点干粮,把冈日和那日叫起来。我们出去看看。”德嘉活佛吩咐道。
“噢,我知道了。”扎西一听要出去,兴冲冲的跑着准备去了。冈日和那日是护寺的两头藏獒,一黒一白,平日不常在寺庙中,而是喜欢四处奔走,对恰加乔雪山一带相当的熟悉。德嘉活佛自己整理了点东西,便和扎西一起带着两头藏獒进入了雪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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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蒙蒙亮时,两人已经离开寺庙有好几里的山路,德嘉活佛回头望向山下的村庄,藏民煨桑的青烟已袅袅升起。活佛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山上走去,他如今已是将近70岁的人了,早年跟着寺里的铁棒喇嘛学过一些密修的法门,身体倒也还是健硕。
与他同行的小扎西也很能吃苦,始终跟在活佛身旁,时不时的还走到前面去探路。恰加乔雪山深处,终年积雪,并有云雾缠绕,不以真面目示人。幸好这时节上山的道路并不难走,又有两头藏獒带路,一路上也没出什么差错。就这样,一老人一小孩再加两条藏獒,在山里走了四天。
“大师,喝点水吧。”扎西把雪融化成水,装满了活佛的木碗,递给老人。
雪山中无法煮酥油茶了,好在两人谁都不讲究。活佛喝了一口,雪水冰凉而甘甜,合着糌粑一起吃别有一番滋味。
“小扎西,你多吃一点吧,你还在长身子。”活佛见扎西吃的很少,对他说道。
“不,大师,”扎西摇了摇头,回答道,“大师,您是活佛,地位尊崇,才应该吃的多。”
德嘉活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了一句:“众生都是平等的。”他没有引用大段的佛教经典来教育扎西,只是希望他日扎西自己能够领悟到这一层。
“众生皆平等?那么为什么活佛您死后还能转世成活佛?而其他人只能堕入轮回呢?”扎西到底还是小孩子,很多话不知轻重的就说了出来。
老人并没有因此生气,只是微笑着摸了摸扎西的头。
“大师。”扎西突然喊了一声活佛,没有来由的说了一句,“您如果转世了,我一定会找到您,把您接回寺庙。”
五世德嘉活佛愣了一下,手中捻着的念珠也微微一滞,他突然有一个预感,眼前这个孩子的一生就因为这句话而改变了。然而,德嘉活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冈日和那日的叫声从远处传了过来,看来它们有所发现了。
一老一少急忙赶了过去,又往前走了约500米,却是看到了一支狼群。这群狼的数目并不大,也就二三十头,领头的是一头雪白的高原狼。狼群正在围攻着什么,只是太远了,有点看不清。狼是藏獒宿命中的敌人,见到狼群,哪怕对方数量是自己的好几倍,藏獒也不会退缩。狼群也发现了藏獒,狼王立刻拨出一半的狼去牵制这两头藏獒。这一带原本就是这支狼群的地盘,前几天晚上,一个大家伙从天而降,落在它的地盘上,自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家伙。好不容易这几天能把对方围困住,没想到这时候又有两头藏獒来搅局。
好在那个大家伙从天上下来时貌似是受了点伤,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但是侵犯自己领地的家伙必须要付出代价。
后方有几头狼发出哀嚎,狼王不禁产生一阵烦躁,没想到十来头狼对付两头藏獒都不行,狼王转身,准备亲自出马。那两头藏獒果然神勇,狼王从前在草原上就遇到过几次,都是生死相搏,这次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狼王刚准备前扑上去,突然发现不远处又走来两个人类,其中一个个子高的周身还有一层淡淡的金光。狼王蓦然警醒,一声长啸,招呼自己所有手下迅速离开,拥有大神通的对手可不是自己惹的起的。
狼群呼的一下就跑远了,冈日和那日也没有追赶上去,因为它们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这时,德嘉活佛和扎西也赶了过来。
“啊,真的是魔鬼……”扎西害怕的说道,下意识的躲到了德嘉活佛的身后。
一个两米多高的怪人躺在雪地里,四周有不少野狼的尸体。这人头上有半截面罩,貌似被撞毁了,露出一张奇怪的嘴,不同于平常的嘴唇,这人的嘴是由四根獠牙组成的,说不出的诡异。他的身上穿着一种像网一样的衣服,左腕上戴着一个方型的金属护腕,不过却闪着火花,好像已经坏了。他的四肢上有不少咬伤,估计是和狼群搏斗时留下的。最触目惊心的他腰间的一个伤口,有一片不知名的金属直插进腰里,伤口不停的流出荧绿色的液体。
看见德嘉活佛走过来,对方双手缓缓卸下自己的半截面罩,露出一对小而深邃的眼睛。他挣扎着起身,一下子拔出了插在腰间的金属片,一股荧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那人随之口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咆哮。两头藏獒见状准备扑上去,德嘉活佛急忙喝止它们。但是那怪人却准备把拔出来的金属片当作匕首刺向活佛,脚刚上前一步就一踉跄摔在了地上。此时,他的力气已然耗尽,自己也知道是大限将至。德嘉活佛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草药包里翻看,取出一些以前就研磨好的止血草药,也不管有用没用敷在了那人腰间的伤口上。怪人口中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声,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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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德嘉活佛和扎西把那怪人抬到了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对怪人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治疗。活佛让那日和扎西守着怪人,自己和冈日沿着那人流下的荧绿色液体继续往山里寻找,最终找到了一大片燃烧着的金属,看上去像只大铁鸟,四周还散落着不少金属武器碎片。
德嘉活佛搜索了一下,发现没有其他遗骸或者幸存者,就往回向山洞走去。刚到山洞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怪人的咆哮。活佛连忙进了山洞,就看到那个怪人已经醒了,扎西吓得躲在山洞一角,那日正保护着扎西,对着怪人不停的吼着。发现老人走进山洞,怪人直接扑了过来。活佛并不躲闪,他举起右手,一指往那人眉心轻轻一点。那怪人的身形突然停住了,整个身体起伏着好像在不停的喘息。活佛缓缓放下右手,那人似乎顿感如释重负,一个闪身跑出了山洞,消失在了茫茫雪山之中。一滴汗珠沿着,活佛的额头流下。德嘉活佛的双手又开始从容地捻起了佛珠。“缘法至此,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大师口中如此这般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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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这些年在嘉黎没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发生。原本每年初冬都从雪山上下来偷羊的狼群、马熊全部不见了踪迹。才嘎湖里吃人的水牛怪也不知被谁降伏了,只留下一具被剥了皮的无头尸体倒挂在湖边的一棵矮树上。后来,连嘉黎周边地区的一些马贼也有被绞杀,尸体也是像水牛怪一样,被割首剥皮倒挂起来。老百姓间则开始传出一条谣言,说这是拉日寺大智慧大神通的德嘉活佛请来大威德明王保佑村子。
山村外不断有受到战事波及的流民进村子来避难,难民们缺衣缺粮,好在拉日寺喇嘛将多年来那些土司老爷进贡的粮食分发给难民,才没出现大批难民饿死的情况。
拉日寺中,老一代的喇嘛大多圆寂坐化了,为数不多的几位追随九世班禅额尔德尼出了藏区。只剩下已年过八旬的五世德嘉活佛教导一批年轻弟子,而扎西正是这批弟子中最为杰出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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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寺庙中的弟子都下山向难民施舍粮食去了,寺里只剩下了活佛和扎西。德嘉活佛坐在内院的一个参天杨树下,他曾听接引他入寺的老喇嘛说过,自己这世的转身就是在一个杨树下出生的。因此,他始终对这棵杨树有着一丝莫名的亲切感。平时对弟子们讲经布道时也往往选择在这个树下的院落中。
德嘉活佛右手捻动着褐色的佛珠,伸出左手去拿脚边的小茶碗,准备再喝口酥油茶,不知怎的,手一颤,茶碗跌落,酥油茶洒了一地。老活佛抬头望向天空,此时正值夏日,红阳当照,天空美的像画一样。他感应到自己时辰将至,连忙呼唤扎西过来。
“大师,您叫我?”扎西问道,这些年来的密宗修行,他身体是魁梧了不少。
“小扎西,去村子里找都吉门巴过来。”老活佛吩咐道。
“是。”扎西连忙收拾东西,出了寺,下山去找门巴。心里还奇怪着,前几天自己看活佛大师身体不适,特地去村子里找了门巴来想给大师看病,还被活佛拒绝了,今天怎么又让自己去请门巴?这一来一回至少要晚上才能回到寺里。
老活佛知道扎西已经下山去了,自己大限将至,好在已了无牵挂。寺庙今天会有什么人来他自然也知道,只是寺庙里的年轻喇嘛都到村里去了,想必对方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晌午过后,拉日寺的外院里已来了三十多个莽汉,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见诺大的一个寺庙内没有一个喇嘛,领头的一个康巴汉子招呼道:“走,去内院看看。”
这个带头的康巴汉子,就是嘉黎的卓木土司,卓木土司前几年刚从他老爹那里接过土司之位,这几年和周边地区几帮马贼关系搞的不错,但是谣传拉日寺喇嘛招来怖畏金刚对付马贼,他当仁不让要到寺里来问个明白,正好有个洋人探险家来到嘉黎,听说了这里的谣传,认定所谓的大威德明王就是传说中的喜马拉雅野人。于是向卓木土司提出只要把那个野人的尸体交给他带回国去制成标本,就可以低价提供给卓木土司枪炮武器。这年头,兵荒马乱,枪炮武器正是卓木土司所需要的,于是当下就叫了些马贼兄弟,和这洋人一起上了恰加乔雪山,来到寺里。
进了内院,卓木土司一眼就看到白杨树下的德嘉活佛。活佛巍然地坐在树荫下,右手轻捻佛珠。
“尊贵的活佛上师,”卓木土司上前说道,“我们前来有要事相询。”
“土司的来意我自然知道,那多吉久谢你要见一面并不难,只是……”说着,活佛摇了摇头。
“只是什么?”卓木土司见活佛欲言又止,连忙说道,“只要把那怖畏金刚交出来,要我给寺庙供养多少布施,活佛尽管开口。”卓木土司尽管信佛,却也和大部分马贼一样,认为所谓的大威德明王,是哪个康巴汉子所扮,并不是什么玄虚的密修真身。
活佛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手上的佛珠依然不停的捻动着。
见活佛不再说话,卓木土司倒也有些为难,再逼迫下去可能会冲撞了活佛。这时候,人群中一个马贼站了出来说道:“这老喇嘛真不识好歹,要不让我一刀上去宰了他,先为死去的弟兄们祭刀!再找那个牛头明王算账不迟!”马贼们从来在马背上、刀口上过日子,不敬神佛鬼魔,这句话一出口,倒是吓了卓木土司一跳,活佛是能够随便杀的吗?那可是比天还大的罪孽啊?
卓木土司刚想出言阻止那个马贼,没想到那个马贼已经一个箭步窜上,拦不住了。突然不知从哪儿射出一张铁网,“哗”的一声罩住那个冲上前的马贼,那个马贼被罩在地上,一动都动弹不了。
“谁?出来!背地里暗算是什么好汉?”另有两个马贼连忙上去帮忙,想用匕首把割破把人拉出来,没想到这网根本割不破,还越勒越紧,于是嘴里也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其它马贼也连忙戒备。知道有高人在附近,说不定就是那个牛头明王。那个洋人不知何时已支起了一台照相机,对着那张网拍了起来。
“活佛上师,您这又是何苦呢,”卓木土司走到德嘉活佛跟前,半劝半威胁地说道:“这些人都是刀口上过日子的马贼,您这样激怒他们,到时候我也拦不住,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些什么啊。”
天越来越热,活佛知晓自己大限已至,神智朦胧间发现内院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活佛微微颔首以示点头,手中的念珠落到了地上,圆寂坐化。
土司等了许久,不见活佛回答,感觉有点不对,伸手探了探活佛的鼻息,顿时瘫在了地上,喃喃说道:“活佛圆寂了……”
乌云缓缓聚拢,原先的艳阳天在几息之间就荡然无存。马贼间有的说要搜寺,有的说要立马下山。突然,佛堂内传来两声惨叫,众人望去,只见佛堂门口两具马贼烧焦的尸体,还冒着黑烟。原来,这两个马贼想偷偷摸摸进佛堂,看看有没有什么横财可发,顺走几件法器也好。不知什么东西击中,瞬间被打出佛堂,烧成焦炭,转息之间,谁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这下,一群马贼炸了锅了,有几个胆大的立马冲进佛堂,却什么都没发现。另外,有两个去佛堂后面搜查的,就再也没了回音。随后又去了几个查看,发现已经被利器割了头颅。
天越来越暗,还时不时伴有闷雷声传来。马贼们这时聚集在内院不敢动弹,原先被网在地上的那个马贼已经被铁网给活活勒死了,异样的恐怖。不少马贼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纷纷掏出土枪、藏刀,四周张望着。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内院,刹那间,一道蓝光闪过,一个靠近活佛遗体马贼被打飞出去。几个眼尖的,看见蓝光发出的方向,直接用土枪射击,却什么都没有打中。天上的乌云像要直接压下来一般,寺庙上拉着的五色经幡被狂风吹的呼呼作响。
“弟兄们,拼了,拆了这佛堂,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作祟!”不知哪个马贼喊了句,马贼们的胆子又被撑了起来,操起手中的家伙朝佛堂冲了过去。一道闪电又劈了下来,佛堂屋顶上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手轻轻一扬,一个器物飞了出来,顿时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马贼的头颅落地。
马贼们一下子都愣住了,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大的神通,犹豫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让开!”卓木土司这时候从马贼中走出来,脱去上身的袍子,露出黝黑健美的肌肉。一把精打的康巴刀缓缓划过自己的胸口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口子。土司是地道的康巴汉子,绝不会在任何危险面前退缩半步。他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等着对方来袭。但当他看清面前的模糊人影时,他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惊讶的向下看去,之间自己的胸口已被一根透明的管子刺穿,继而整个人都被抬了起来!
滂沱的大雨终于下了下来,雨水、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滴落,顺着透明的管子,流到那个模糊人影上,卓木土司最终看见了对方的模样。……
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原本模糊的身形一点点显现出来。对方是一个接近三米多高的巨汉,头上戴着一个水牛颅骨,只露出一张长着尖锐獠牙的大嘴和脑后一根根古怪的细长辫子。宽阔的肩膀上装饰着狼和其它动物的头骨,脖子上挂满兽骨獠牙。上半身裹在一层厚厚的皮革里,看上去像是牛皮却粗糙了许多,上面涂满了鲜血。下身系着一条虎皮的兜裙,腰间还挂有不少人类的颅骨和各式各样奇怪的器具。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这人的全身覆盖着一层像渔网一样的东西。
这个巨汉的左手拿着管像短枪一样的东西,上面还闪烁着鲜红色的离奇字符。右手紧握一杆锋利的双头长枪,正是这杆长枪,刺穿了卓木土司的胸口。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振,三米多长的枪身立刻缩成了一根一尺见长的的短棍,土司的尸体轰然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剩下的马贼似乎都惊呆了,仿佛被钉住了身子一动都不动。那个怪人环视了一眼众人,嘴上的獠牙突然向四周张开,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众人这才惊醒过来,土枪的火绳早已被大雨给淋湿了,马贼们纷纷弃了火枪拔出藏刀,朝那个巨汉冲杀过去。然而对方根本没有躲闪,抬起左手上的短枪,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道蓝光“呼”地闪过,一场屠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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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扎西喇嘛带着都吉门巴抵达拉日寺时已接近傍晚时分,大雨停歇下来。之所以会这么长时间,除了寺庙距离村子原本就路途长远外,还因为扎西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来自冲古寺的央迈勇上师。
央迈勇上师大约四五十岁年纪,过去和拉日寺并不熟捻,若干年前德嘉活佛写信邀请央迈勇上师来拉日寺交流佛法,之后央迈勇上师隔三岔五的会到拉日寺来小住几日,与德嘉活佛互相参研佛法。
“前几日,德嘉活佛托梦于我,说拉日寺近几日有一位弟子会遭遇劫难,希望我能前来助其脱劫。”央迈勇上师告诉扎西喇嘛他的来意。
“弟子的劫难?”扎西想了想,寺里的弟子不是都下山去了吗?见央迈勇上师不再多说,也不好追根刨底,于是就说:“那么请上师随我一同上山吧,活佛在寺里等着呢。”
一行三人,步行上山,扎西喇嘛担心德嘉活佛的病情,拉着都吉门巴走在前面,央迈勇上师走得并不快,但始终跟在两人身后。
刚到寺门口,一个马贼断了一条手臂,披头散发地从庙内跑出来。口中还狂喊着:“牛头明王来收人命了!……”接着,一头撞在山崖边的巨石上,跌进了深不见底的山谷中。
扎西知道有事发生,连忙跑进寺里,就看见红色的血液混杂着雨水从内院里流出来。扎西推开内院的大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尸体的残骸被像一座小山被堆在了内院的中央,不少头骨被单独取出放在了另一边,一个留着古怪长发的巨汉拿着把特别样式的匕首将一具尸体的头皮剥下来。
都吉门巴见到这样的场面,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扎西喇嘛呆呆站在内院门口。那个巨汉瞥了一眼扎西,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央迈勇上师跨过都吉门巴倒着的身体,进入了内院。他对着尸骸的小山双手合十,默念了一段往生经文。然后他注意到了那老槐树下已然坐化的德嘉活佛。
老活佛倚靠在树下,神色安详,似乎槐树的枝叶为活佛遮挡了风雨,先前的大雨并未淋到活佛的遗体上。央迈勇上师走上前,弹去活佛遗体上的落叶。
这个动作似乎一下子激怒了那个巨汉,随着一声咆哮,巨汉右手一扬,一枚金属飞盘朝着上师面门旋转飞驰而来。飞盘的速度很快,央迈勇上师根本没有机会做出躲闪的动作,然而金属飞盘的来势却在距离上师半尺的地方骤然停止了,诡异的悬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央迈勇上师看着那停在空中的飞盘,轻轻的叹了口气。一只巨大手掌缓缓出现在飞盘上,紧紧攥着这枚锋利的金属飞盘,沿着手掌,一条粗壮的手臂也渐渐显形,最终,凭空出现了一个铁面人挡在了那巨汉和上师之间。
突然出现的铁面人,头戴奇特的金属面具,似乎在眼角处还有三点红色的亮光在闪烁,他的身高和那个巨汉差不多,发型也完全相似。那人隔着面具仔细端详了手中的金属飞盘,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咕”声,之后随手把东西扔在了地上。
那个巨汉张开双臂发出一声咆哮,径直扑了过来,铁面人并不躲闪,抡起右臂一下子把巨汉掀翻在地,双手死死勒住了巨汉的脖子。巨汉被压制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铁面人抬起头朝央迈勇上师望去,上师微微摇了摇头,铁面人随即松开了手,巨汉已在这转息之间被勒晕了过去,躺伏于地上一动不动,只存在微弱的呼吸。
扎西喇嘛惊异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央迈勇”在藏语中就是文殊菩萨的意思,难道现在面前的这个铁面人就是真正的大威德明王?!
央迈勇上师缓步走到扎西喇嘛面前,对他说道:“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大错已铸,活佛也圆寂了。”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场杀劫,可能会影响活佛的转世,将来寻访转世金童时可能不会太过顺利。”
“请上师放心,我曾向活佛许过愿,无论如何我会寻访到佛祖的转世。”
央迈勇上师注视着扎西喇嘛至诚的眼神,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回身看着那个趴在地上的巨汉,对扎西说道:“这个尊者我会带回冲古寺进行教化,将来可能对你们寺庙还有功德。”
说着,三四个带着不同造型金属面具的铁面人从上师背后闪现出来,朝躺在地上的巨汉走去,仿佛是央迈勇上师自己幻化出了一具具分身。刚刚有些清醒、坐起身来的都吉门巴见到这一幕,瞬间又晕了过去。
三四个铁面人,拽手拽脚把巨汉抬了起来,跟着央迈勇上师离开了拉日寺。扎西喇嘛把都吉门巴唤醒,让他下山去找拉日寺僧侣回寺。
之后的几日,拉日寺门人把寺院内的尸骸打扫干净,做了一场大法事超度亡灵。兵荒马乱的年代,那些马贼的兄弟也没有再来找拉日寺的麻烦。卓木土司的死亡,倒是有几个土司家的少爷要来闹事,后来也因为战乱和遗产争夺而不了了之。倒是都吉门巴下山后大病了一场,后来他请匠工按照其自己的构思做了一幅唐卡,上面描绘的是大威德金刚降妖伏魔,只是金刚手上好多器物样子都十分特别。
拉日寺也回复到了往日平和的日子,只是,活佛的转世始终没有寻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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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八十年代,如今的神州大地已不是当年博格达汗统治时的气象,在红汉人的领导下,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
贡巴经营着川藏公路边的一家小饭店,虽然就他和老婆两人操劳前后,但是小日子终究过得还算不错。手里有了点积蓄,贡巴有点考虑听从村支书的建议,想过两年供小儿子去学校读书。
这一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贡巴的小饭店生意特别好。来往的客商坐满在店里,贡巴在前面招呼客人,他老婆在后面忙着帮客人弄吃食。贡巴的小儿子提布一个人在屋外玩着,再过几天他就满四岁了,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村支书前几天还夸他聪明,说他以后能考到北京的大学去呢。而他阿妈一直说他笨,因为教了好久的藏语他现在还说不利索。毕竟还是小孩子,这些他并不放在心上,这几天天气转热,树上的虫子都长大了,这些都是他的好玩伴,还有一个奇怪的影子,时不时的围着他打转。
“提布,不要玩了,快来到茶,客人等着呢。”贡巴对着儿子喊道,今天的客人实在是多,这不又来了五六个老喇嘛。
这几个老喇嘛,都已经是七八十岁了,但是精神很矍铄,一看就知道是密修多年的高僧。为首的一位手里提着一个长长的铁棍上面刻满了经文。来的这几位正是拉日寺喇嘛,带队的就是如今拉日寺的铁棒护寺喇嘛扎西。这六十多年来,他和寺里的一批喇嘛始终在寻访德嘉活佛的转世,却一直没有结果,直到三年多前,十世班禅额尔德尼来信说德嘉活佛可能已在东方转世,扎西喇嘛立即组织人手一路向东寻访,都快四年了仍然毫无讯息,眼看都快入川了。
几位喇嘛到了贡巴的饭店门口,见里面坐满了客人,不方便进去,于是就在门口的一棵槐树下歇息,拿出自己带着的糌粑来吃。贡巴见几位老喇嘛如此清苦,十分过意不去,连忙叫小提布把刚煮好的酥油茶给喇嘛们端过去。
拉日寺喇嘛见一个小孩提着个大茶壶来倒酥油茶连忙取出背囊里的茶碗来一字排开,风餐露宿惯了,能有一口热腾腾的酥油茶喝已经很不容易了。扎西喇嘛喝了一口热茶,点头朝老板贡巴致谢,却没有发现倒茶孩子的异象。
“那个是我的木碗,你还给我。”小提布突然抬头用流利的藏语对扎西喇嘛说道。
扎西愣了一下,猛然回过神,小提布指着的那个木茶碗并不出众,虽然雕刻精致,碗沿镶有银边,却也十分古旧了,但是用过这个木碗的人却不简单。扎西激动地和几个老喇嘛换了下眼神。贡巴老板发觉儿子的不对劲,刚准备呵斥他,却被一个老喇嘛拦了下来。扎西喇嘛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五六样物件,和蔼的对小提布说道:“小朋友,我看和你有缘,这里面有哪样你喜欢的,就送给你了,好不好?”
小提布倒也不客气,直接从扎西喇嘛手里的众多事物中拿过一串褐色的佛珠,右手轻轻的捻着。同样用藏语对扎西流利的说道:“啊呀,这个我找了好久呢,原来一直在你这里!”
这个木碗和那褐色佛珠都是德嘉活佛生前使用的物品,现在所代表的意义更是不言而喻了。扎西喇嘛此时已老泪纵横,他让小提布坐在老槐树下,自己却匍匐于地,嘶哑着苍老的声音说道:“慈悲智慧的德嘉活佛,您让我们找的好苦啊,这些年您还过得好吗?您不记得我啦?我是小扎西啊,五十四年了,我们终于找到您啦!”
屋外,老槐树下,几个老喇嘛都已泣不成声,虫鸣鸟叫,树影微微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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