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天边残阳血,一声傲笑一把泪。把酒欢歌何时有,人笑我痴我偏痴。
走到三楼,推开房门,房间里一片昏暗,一股刺鼻烟味扑面而来。打开灯,地上丢弃着几只红酒瓶,酒红色的液体从瓶口流出,烟雾弥漫在橙黄色的灯光下。尹月倚着门框,看着一双破皮的手架着烟枪,深吸一口,口中吐出白烟,枯黄的脸上扬起一阵轻浮的笑容,笑得令人厌恶。
“他走了。”尹月在门口说。
床上的人恍惚的看着他,伸出开始腐烂的手指,轻轻一招,“过来。”
尹月走到床边,烟色中看着一双迷离深陷的眼睛,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两天前说过的话,“洛应裘,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上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自鸦片战争以来,上海便迅速成为鸦片入口聚集地,大批烟土涌入,毒烟遍地。多少人带着满腔热血而来,有人在这片上海滩上出人头地,有人却在城市的硝烟中腐朽、糜烂。
“尹老板,前面过不去啊!”
尹月坐在拉车上,前方又有一批学生在街上游行示威挡住了通道。
“还有别的路吗?”
“这……”车夫有点为难的说:“有是有,就是怕您受不了啊。”
尹月看了眼前方,对车夫说:“走吧。”
车夫拐进一条花烟小巷,大烟味扑面而来,两排简陋的烟馆开在巷子里,最下等的娼妓便是在这花烟间里伺候烟客。没钱的烟鬼被扔在门口,闻着烟味度日、等死。
“老板,给点钱吧!”
“老板,行行好啊!”
“老板……”
“滚滚滚!”车夫赶开一些围上来的烟鬼,“这年头就属这些烟鬼最可恶,好吃懒做,比乞丐还不如,简直丢了国人的脸,尹老板你可千万别同情这种人,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车夫老贾跟尹月认识久了,平日里总爱和他唠叨,尹月看着地上倒着一个个混混噩噩的烟鬼,不禁想起小时候在妓院没少给客人烧烟,烧烟的技术到现在都还记得。
一家烟馆又丢出了个烟鬼,老贾正摇头叹气着,尹月却突然叫停。
“老贾停下!”
“什么?”
“停下!”
车还没停稳,尹月立刻跳下车,大步朝着烟馆门口走去,只见他在一个烟鬼面前缓缓的蹲下。
刚刚被扔出来的烟鬼还沉浸在烟瘾中,看到尹月时恍惚了一阵,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襟。
沙哑的声音对他喊着:“给我钱。”
尹月看着眼前的烟鬼,身材枯瘦、披头散发、面色枯黄、嘴唇干裂、双眼深陷,他见过很多堕落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堕落得如此干脆。
“洛应裘,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怎样?这样不好吗?每天都快活,我就喜欢这样。”
应裘躺在床上,微光打在她那深陷的眼底,烟雾弥漫在灯色中显得格外轻浮。这两天来,她一直待在房间里,抽烟喝酒,不见天日。
“你知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
“哼哼!”应裘嘴里嗤笑着:“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竟轮到你来数落我。没关系,我不介意。看我这样是不是让你怀旧了一番?想你以前……呵呵……呵呵呵呵……”
应裘说着便抽笑起来,尹月盯着她扭曲的面孔,沉沉的开口问道:“君邪呢?”
那双恍惚的双眼似乎微微一漾,随即又恢复原样。她沉下嘴角,无关紧要的说着:“死了。”
尹月诧异的看着她,在她眼中却只有弥漫的烟雾。他坐在床头,支起她的身体靠在他身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所有的事情。”
“死人,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说……你想来向我讨债?”应裘仰头邪魅的望了他一眼。
尹月抬手抚上她的额头,手指一点一点的伸入她错乱的脏发里,嘴里平静的说道:“洛应裘,我从没想过要报复你,但也不会轻易原谅你。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人可以替你找任何借口。但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相信你,可我到现在却还想这么做。你告诉我,这次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应裘抓起烟杆深深的抽了口大烟,伴着嘴里的烟雾缓缓开口,“如果还是错的……你能怎样?”
尹月的手指卡在她的发间,他轻轻一扯带下了几根头发,“那就跟你一样,死不悔改。”
应裘轻嘲一声,疲惫的合上眼睛,她是真的累了,临睡前嘴里却微微呢喃着:“我以为你再也不想和我有任何联系了……”
尹月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指尖滑过她沉睡的双眼。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既然已经纠缠不清,何必再分清界线。”
落尽梨花不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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