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那么疼

作者: 45度起跑 | 来源:发表于2024-05-11 19:16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很少向人提及她——我的亲生妈妈。

    也许我的心中仍不能释怀她把刚刚出生7天我送给了别人;也许我的心中还在委屈,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有妈妈的陪伴长大;也许我还在愧疚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爱她……

    我七岁的时候妈妈就因病去世了。俗话说: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棵草,我像一根野草在风中飘摇,浑身除了一双自卑的大眼睛,只剩下一头野草一样的头发乱蓬蓬得像个鸟窝一样。

    我羡慕、嫉妒别的女孩,我羡慕穿红色毛线衣的女孩,小女孩穿着妈妈亲手织的大红色棒针毛线衣,橡皮筋间像蝴蝶一样飞舞,阳光洒下来,女孩子的脸红彤彤的,那是流光溢彩的幸福。我嫉妒扎着辫子的女孩,她们可以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中,头发上耀眼的红头绳就是爱的记号。

    而我,只能梳着超短发!不,根本就不用梳理,也不至于会打结。曾经有调皮的男生取笑我的头发是“茶壶盖”,又短又丑。为此我哭红了的眼睛,拒绝和穿红毛衣的女孩一起玩,远离取笑我的男孩,我几乎没有朋友。

    隐约听到有人对我指指点点:“她是抱养的,她妈妈为了生男孩不要她了。”我知道那是真的,可还是倔强地双手插腰,冲他们喊:“你们才是没人要的!”最后几个字还未出口,泪水已抢先冲出眼眶。我飞奔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躲在那棵足以掩藏我小小身躯的大树后面,哭上多久都没有人会知道。

    我的亲生妈妈是谁?她为什么不要我?她既然不想要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很多很多的问题,总是在心里挥之不去。

    第一次见到妈妈,是我报考郑州幼师的时候。学校通知面试,可是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和我相依为命的养父带我到县城买新衣服。他带我到了一个缝纫店,一个30几岁的中年妇女,留着短发,低着头紧盯缝纫机,双脚前后摇动,两只手按着认真压好的布料一点一点往针脚下面送。

    “三梅!”有人轻声唤她,她应了一声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到正站在门口的爸爸和我。她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双手支撑缝纫机缓慢站起,她对那个女人说:“对不起,我出去一会儿,晚上我一定加班完成。”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我。她越走越近,好像是电影里播放的慢动作一点一点地清晰放大。

    她定定地站在我面前,双手局促地来回搓着,忽然一把抓起我的手,我的手像被火球烫伤了一样,迅速甩开那双僵硬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躲在养父的背后,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等着她给我我想知道的答案。她的嘴唇抖动着,张开又无声地合上,雾气在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升腾。

    再次见到妈妈,是我参加了工作的时候,养父说:“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不放心,她终归是你的亲生妈妈,也能照应一下。”就这样我住进了“妈妈的家”。我住在最里面的小房间,每天回到家就关进小屋,出门就把小屋上锁。而她和我很少见面,她每天从早到晚地给别人做衣服,只有周末下午上高中的弟弟回家,母亲就休息半天,给他温一杯牛奶、煮两个鸡蛋、做一些好吃的。妈妈总是细心地一件一件洗干净弟弟带回来的一大书包脏衣服,然后两手拉着衣领使劲一抖,衣服就舒展开来在阳光下随风漂摇,透过衣服的光虽然不再刺眼却刺得心里针扎一样疼着。

    她有时候会问我:“你爱吃什么?”我闭口不答。“你有衣服要洗吗?”我摇摇头。我才不需要她来照顾,这些事情在我很小的时候都是自己做的,更不需要她顺带手的善意。

    暑假,姐姐从大学放假回来了,我们同住一个房间。女孩子之间总是会说一些悄悄话,从她的口中得知,母亲生我的时候还在乡下,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奶奶一看又生了一个女孩,角色像是寒冬腊月的夜间,罩着一层冰冷冷的霜,她转身走了。跨出门槛又折返回来,把亲戚送来的一筐鸡蛋也提走了。

    全家人都知道,如果妈妈不生个男孩,她是绝对不会给妈妈好脸色看的。当时计划生育很严,每家只能要两个孩子,否则就要罚款、拉房子,而且要株连邻居的房子,本来家里就穷的叮当响,没有交罚款的钱不说,想养活我都很困难。

    一个亲戚出主意:“不如给妞找个活路,我认识一家两口字,不能生孩子。两口子善良,会做生意,不会亏待孩子。”把我送走之后她连着的掉了几天的眼泪。

    后来爸爸在县城做收购大蒜的生意挣了钱,还在县城买了房子,爸爸、妈妈、姐姐、弟弟都搬到了县城。姐姐说妈妈和爸爸商量把我也接过来,没想到一火车的大蒜着了火,赔了很多钱、欠了很多债,爸爸不得已去深圳打工还债,留下妈妈带姐姐和弟弟,她每天靠着帮人做衣服养活一家人。

    很多次,半夜还看到她在灯下做衣服,可能是因为长期保持同样的姿势,腰弯得成了“弓”字形,走路时脚也不太灵便。除了弟弟回家,平时她连青菜都不舍的买。慢慢的,我开始可怜我的母亲,有时帮她洗换下的衣服,有时也能帮她给客人缝裤脚。但是我们之间仍然很少交流,总像是隔着一座山。

    我们三个孩子陆陆续续参加了工作、成家、生子。爸爸也从深圳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消息,就是爸爸在深圳和一个女人同居了,看似完整的家从内心里四分五裂着。经常听到半夜里他们在隔壁房间小声吵架,然后就是妈妈断断续续的哭声,我听得出来一定是捂紧了嘴巴哭,那声音像是一头困兽的呜咽,悲哀又无助。

    她依然每天在裁缝店做帮工,一直到弟弟结婚。她因长期营养不良造成了严重的心肌缺血,躺进了医院。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她瘦得皮肤与骨头都不相连,拉着手上的皮肤,能离开骨头变得好长,好像是带了一个有弹性的手套。我在医院陪她,有一天晚上趴在床边睡着了,似似乎乎听到有抽泣的声音,那双如柴的枯手抚摸着我的头。我抬起头,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出,她说:“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我懂,妈——妈——我——懂——”

    在送别的那天,我哭得肝肠寸断:“妈,我还想多陪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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