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与君成悦
01
雾雨氤氲了大半个冬日,不见一丝阳光。
单位这几年在大搞环境改造,当重型机器的声音响彻云霄,钢筋混泥土早已取代昔日的繁花似锦时,窗外的那一抹红早已销声匿迹。
于是,向来热爱花鸟鱼虫的我,在心理安慰自己:“也罢,外面的世界是别人的,与我无关,我的世界深处,有一片深林。”
这片“深林”就摘在办公桌旁的窗台上,连同隔壁桌的同事一起,成为了办公室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盆栽的植物说好养也不好养,养在土里能活,水里一样也旺盛,但温室里的植物大多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娇气。水放多了,容易淹死,放少了又干涸枯萎。土壤长期不施肥,绿植又没有营养,也会涨势不好。
吊兰水多容易烂根,绿萝水培隔三岔五又要频繁换水,蕨类又不喜欢强光,喜阴植物需要时不时喷个水······这些对我这个极简主义者来说,都是麻烦之事。
唯独碰碰香,既不张扬也不娇气,根系入水,数日不换竟也没事,若是盆栽,就更无需频繁打理了。
不娇气,低调正符合我的要求,于是我决定养它一盆。
02
与碰碰香结情,缘于以前在老家党委新闻中心做记者时的一个同事。
那时的我,刚毕业出来,没多久就和老公领了证。
如果说,结了婚的女人就是少妇一个的话,那我就是那个初为人妻的小妇女。
这样一个角色的转变竟让我有点措手不及,一是得默认同事和朋友之间不经意开起的成人小玩笑,二是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有老公,又多了一个爸爸妈妈,娘家的事情不由得你操心了。
而还没有完成角色转换,孩子又来了,这更是让我应接不暇。妊娠期女人,脾气暴躁是常事,动不动就是各种不爽,生气甚至摔东西,惹得老公莫名其妙,个中委屈无处可道,对我更是毫无办法。
我说,天大地大孕妇为大,谁让我是孕妇呢。
孕妇的“霸道”那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周末老公回来的时候,夜里突然想起要吃什么,经常会将他拽起来,让他给我买去。
见我一脸馋相,老公闭不做声,只好顺从我的想法,穿上衣服,装作笑脸回了我的话:“遵命,老婆大人!”,随后便顶着昏暗的路灯,上街找夜宵店去。
03
同事娜娜要调走的那会儿,从人事局那里办好手续出来,便给我电话告别,说她办好了,这次真的要走了。
算了一下她所调到的新单位和这里的路途,想着以后真的很难再见一面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和你告别,说好的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而一见如故,再见陌路,若是真的再见,许多话也已无从说起。
如此,我知道我和她的缘分不多,而本应不舍和感伤,但她真的走的时候,却不知为何麻木得没有一丝留恋。
“欢送会”之后,看着娜娜渐行渐远的背影,见我没有反映,在一旁的芳姐说:“悦悦,你还有没有心啊。”
我强颜欢笑,摇摇头,默不作声。天知道,我的心在哪啊!我每天顶着个大肚子,吃了吐,吐了吃,身材臃肿,肥胖不已,脾气火爆,没有梦想,早就不是那个最初的我了。
她说我没心,那就当我没心吧,反正那个有心的悦悦已经死了,我成了那个讨厌的自己,我甚至想过就这样从单位的窗台上跳下去好了,一尸两命,肝脑涂地,暴骨党委大院,接着内部的人就自己做自己的新闻:年轻孕妇,因公殉职。
倒也还能落个“工伤”的决定,图得一点赔偿,只是可怜了肚子里的孩子。
04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没心不代表没情,和娜娜虽然只共事一年,多少都有情谊可言,哪怕不多,只是一点,也足够我怀念她的存在,只是我不善于表达。
是的,我想人是够贱的。在一起的时候,人家对你好,你觉得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分开之后竟会这般想念。
我本来就是这个岗位里的小兵,能“使唤”的,也就只有娜娜。办公室的绿植,原来有她帮忙浇水施肥,倒也省了我不少的力气,我只管采访、出稿。
现在虽然怀了孕,党政的领导出于对孕妇的关爱,也不让我跟了,竟然无聊了起来,但却是什么都不想做。
书不看了,文也不写了,连绿植都懒得打理。窗台上的那几株从党委书记那里搬来的兰花因为缺水,相继而亡,其它的盆栽也没有精力去施肥,瘦得只剩下一层皱巴巴的皮,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着。
大约过了半个月,娜娜去了新单位报道,发来一条微信,除了问候之外,顺便交代了一下她曾帮我料理了的那些绿植的养殖方法,提醒我该换水施肥了。
我基本上把他们养死了,不好解释什么,只好老实地拍了几张干瘪得没有一丝生气的绿植近照过去,她看完,差点没晕过去。
“悦姐,自从你怀孕之后,变得没心没肺了,这么好养的植物,被你养成这样,我还能说啥。”
“养什么绿植,我她娘的连自己都养不活,饭放到我嘴里,我都懒得吃。”我回答她。
见我又发火,她赶忙发个抱抱的表情,安慰我。
我莫名奇妙和她发脾气,好在她知道我的不舒服,也不跟我计较。
05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花店老板送来的几株绿植,都不是原先种过的,这几株像草一般的绿油油的盆栽完全不知名。
“碰碰香,这个好养,而且有涵养,希望悦姐姐天天开心。”正当我一头雾水的时候,盆栽上的纸条解了我的疑惑。
是娜娜这小姑娘送来的!
花店老板走后,我便开始仔细研究起这新来的“朋友”。果真,这株植物非同凡响,你不碰她的时候,她就在那里,安静地待着,而只要你的手一碰到她,就会本能地散发香气。
“这叫灵魂自带香气,需要点外在力量刺激一下。”见我目不转睛地“捯饬”着这些碰碰香,办公室新搬来的接替娜娜位置的芳姐说道。
“娜娜这是希望我重新找回梦想的力量呢。”我回答。
“那可不是呢,谁不知道你有才,干嘛自己作践自己,十月怀胎不容易,但构不成自暴自弃的理由啊。”芳姐毫不客气地说。
我点点头,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是啊,人理应如同碰碰香,任何时候,努力绽放芳香,又何尝不是一场自我救赎呢?再说了,要什么外在力量,自己就是自己的力量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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