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故事|法餐致敬爱情

我坐在餐厅的落地窗前，下意识地抚摸着玻璃瓶中红玫瑰的花瓣。

花上露水未干，晶莹剔透。我呆呆地把露水一颗颗拭去，大脑空白，神思模糊。

窗外，天阴，小雨，雨滴一颗一颗地打下来，又一颗一颗地挂在我眼前的这一块玻璃上，顾自缱绻。

终于，皮鞋与地板碰撞的声音从楼梯间响起，

哒，哒，哒，哒……越来越重，越来越近，一步一步，沉稳有力。

是他来了吗？

我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么绅士，那么儒雅，那么引人心动。

--来了？

--嗯。

--坐吧。

--嗯。

我抬起手，示意服务员可以上餐了。然后，陷入一片默然。

尴尬的沉寂过后，我用拇指和食指握住高脚杯杯子和底座中间的细条部分，小抿了一口香槟，小声问：

--你想好了吗？

--还没。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嗯。

第一道菜--冻开胃头盘：柳橙法国鹅肝酱。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一年前，我大学毕业，在各个人才市场焦头烂额，四处奔波，简历递了一份又一份，笑容赔了一个又一个，终是没能换来一个满意的结果。

第三个月的第一个晚上，我已经筋疲力尽，旁若无人地瘫倒在地铁的座位上，任由来来往往的神情愕然审视着我。你们随意想吧，我是懒得再动弹一下了。

“小姐，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神已不自觉地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这来源，就是他—一个温文尔雅，高大帅气的男士。穿着笔挺的西装，一脸柔和的笑。

这幸福来得过于突然，反倒让我措手不及。

所以，哪里还顾得上考虑那么许多，大脑还在恍惚，就不自禁地点了头。

他，叫林严帆，某上市公司老总，年轻有为，年入百万。

当然，这是我与他相处三个月后得到的信息，而那个时候，我对他一无所知，只知道这是个大帅哥。

那天晚上，他带我去了一家法国餐厅，第一道菜品就是柳橙鹅肝酱。那时，只觉得异常高档，异常美味。

餐桌上，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生，不熟，不多说，却也不怎么尴尬。

当晚，他开车送我回家，直到我下车，他都没有问我的名字和其他任何信息。至于聊天，只是谈天说地，对一切有关个人隐私的问题，他都避而不谈。我几次尝试问他，还没出口，就已经被打断了，所以，只能放弃。

第二道：马赛鱼羹

……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还是来了。

当我走出楼门，看见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庞，我的心都化了。

－你怎么来了？

－送你去上班。

－我……我还没有工作。

－那更好了，跟我走吧。

我怔怔地待在原地，不知作何选择。难道就这样盲目地跟一个陌生人走吗？怎么想都有些不妥。

－走吧走吧。他连哄带劝地让我上了他的车。

我闻到他车上有淡淡地薰衣草的味道，才发现，他的车后坐上放着一大捆薰衣草。

－喜欢普罗旺斯吗？我问他

－我可能马上就要去了。他看了我一眼，笑笑地说。

－哦。我点点头，心中竟涌起莫名地失落。

－带你一起去哟。这两天快去办签证吧。

－啊？

－啊什么，不愿意吗？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那里的马赛鱼羹可是很好吃哟。

之后发现，真的，很好吃。

第三道：烟熏鸭胸肉配意大利老醋和蜜糖。

鸭胸肉很嫩，味道浓郁。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吃鸭肉的。

我对鸭肉有一种特殊的敏感，那种味道，让我心悸，所以我一向是敬而远之。

那天，他带我出去吃饭，正好就带我去了一家主卖鸭肉的餐厅。他兴高采烈地跟我说着这里鸭肉的美味，反而让我一脸尴尬。

他看我不吃，突然夹起一块，放到我的嘴里。我吓了一跳，但又不忍拒绝。只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那天回去后，我吐了整整一夜。但那一夜过后，我突然就不害怕吃鸭肉了。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连我自己都觉得神奇。

以后的几个月，我们几乎天天呆在一起，他向我坦白了身份，公布了收入。

还说第一次见我，就只觉得心动不已，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见钟情，反正头脑一热就约我了。听得我倒是开心不已。

他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一直在他衣服的夹层里，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好奇地拿去问他是什么，谁知他竟一把夺了过去。

之后想想不对，反过来哄我，让我别生气，说，只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护身符而已。

我当然相信他的话，他那么爱我，又怎么会骗我呢？

第四道：西红柿百里香鳕鱼

鳕鱼是我的最爱。

……

五个月后，他向我表白，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确定了恋爱关系。

那天，他终于带我进了他的家门。

他家在一处别墅区。独门独户，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长满了各式花花草草。

家中没有保姆，他说，他喜欢自己打理这一切。一个男生竟能把生活过得如此有情调，当时，我对他的崇拜感简直又上了一个高度。

晚上，我坐在长桌前，摆弄着玫瑰花瓣，守着几根蜡烛发呆。

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却不让我帮一点忙。

他为我做的第一道菜就是香煎银鳕鱼。外酥里嫩，汤汁饱满，真的好吃到让我流眼泪。

--我爱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鱼肉放到我的嘴里。那一刻，满是幸福。

饭毕，我们情不自禁地拥吻。从餐厅，到客厅，再到卧室。

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我的头发，划过我的肩头。

那一晚，是我的第一次。

我爱你。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相信我，不管世事如何，我都爱你。

我点点头，几滴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到发梢，浸湿了半个月亮。

当侍酒师把香槟换成了法国赤霞珠。我知道，接下来就是主餐了。

我今天选的沙朗牛排，一块鲜嫩又带油花嫩筋的牛肉，取自于牛背脊一带最柔嫩的部位，这是我特意交代的。

我一边用刀叉切开肉筋，露出里面还带着血红色的肌理，一边问他：

--这一切是你故意安排的吗？

--不是，我也是迫不得已。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呢？

--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将失去一切。

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这个问题我在心里循环了无数遍，却没有勇气问出口，我经不起一点点的错误答案。

我害怕，我会崩溃。

第六道--法式蘑菇蛋卷。

……

第二天，我在他家柔软的床上醒来。揉了揉酸痛的周身，惺惺忪忪，才睁开眼睛。

他已经不在家里了，桌上是他为我准备好的早餐：香滑的蛋液包裹着口蘑，上面还用番茄酱画了一颗爱心 。

我情不自禁地笑着，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生活可以这么幸福。

当天下午，同事递给我一个信封，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要交给我的。

我一头雾水，满心好奇地打开，里面的内容却吓了我一跳。

那是一封恐吓信，随信还附着我的裸照。信中要求我的父亲立刻停止与康欣集团的合作。我，惊呆了。

随后，酒换成了阿尔萨斯琼瑶浆。

第七道：法国白酒田螺。

我想我那时的处境就像浸在白酒里的田螺，被酒精深深迷醉了内心，不知所以。

……

我出身在一个家族企业，主要生产销售胶囊。因为一直坚持用健康绿色的材料，所以业绩从不衰落。

康欣集团是当地最大的药品生产商，与他们的一纸合约相当于保住了我们的生命线。

我毕业之时，不想盲目接管公司，想独立地拜托家庭，过一过基层的市井生活。所以累死累活地隐藏身份，在职场上拼命，只为了求得心安。

谁知道竟发生了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当时的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不知所措。茫然地拨着林严帆的手机，一次一次地听着“正在通话中”的语音提示。

昨天的别墅早已人去楼空，我这才知道，他只租了两天而已。

我便向房主要了租户的信息。是一个男人，叫严帆，电话却是另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号码。是了，想必就是他了。

现在，我算是彻底跌入了深渊，濒临绝望。

只能跟公司请了长假。回到我小小的出租屋，抱着枕头哭了整整一天。

第八道：柠檬雪葩。

--尝尝吧，我对他说：是时候也该让你冷静一下。

……

出事后，我买了下午的机票，我想，是时候回家了。

整理随身衣物时，我突然发现严帆随身携带的那个小包“遗落”在我的包里了。

其实，那晚，我趁他做饭偷偷从他的衣服夹层里拿走了，本来只想逗逗他，看看他瞒着我什么。现在倒好，他再也拿不回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塑料小袋，里面是白色粉末。

也许，我不用拿出来了，想一想也知道是什么。

我用公共电话打给了那个租户给我的号码，果然通了:

你不用急着挂电话。我立刻对着那头说：我想你应该知道你有东西丢了。没错，在我这里，上面的指纹你应该还没来得及擦掉吧，如果你不希望公安机关介入这件事，你最好尽快联系我。还有，别拿我的裸照当筹码，你自己想想你的下半辈子想不想在监狱里度过再说吧。

还不等对方回应，我就挂了电话。心脏狂跳不止。瘫在电话亭旁边，全身无力。

第九道：鹅肝温沙拉。

——现在想好了吗？

——你可以听我的解释吗？我终于在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焦急。

——你觉得有必……

——我是爱你的，真的，我没想到我会爱上你，但他真的发生了。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说实话，听到这些，我的心里还是有些许安慰的，但转念一想，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现在已然无用了。

——你最好还是别这么说，玷污了我，也玷污你自己。

我叉起一片鹅肝，外焦里嫩，入口即化。但好像这一块，有些格外的苦涩味道。

话没说完，服务生端上了第十道菜品：烘焙芦笋。

芦笋爽脆多汁，清新可口，算是暂时拯救了我混沌的思绪。

——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严帆见我不搭话，又自己接着说：“我是严氏集团，也就是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的董事长的儿子。我也是受父母之命来接近你。毕竟你们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我们最大的威胁。”

这个严氏我早有耳闻，为了提升销量，不择手段，经常与我们争个你死我活。

——我现在不管那么多，你打算怎么办吧。

——我回去劝我父母好不好，我保证把照片全部销毁掉。

——销毁？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还藏了多少备份，你说销毁，我怎么就能相信呢？

他犹豫了一会，接着说:“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突然单膝跪地，拿出一个首饰盒，轻轻地打开，露出一枚钻戒。

——你嫁给我吧，好吗？

我猛地一惊，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实在是意料之外，反而吓得我手足无措。

——只要你嫁给我，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不管父母同不同意，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实在不行就私奔！就算身败名裂，我也陪着你！

……

要不是侍酒师倒酒的声音过于清脆，我可能还头脑发蒙地站在那里。

杯中，已经换成了维达斯珍藏艾瑞黛德起泡。

——你先起来。

我努力保持冷静一面点头示意可以上甜品，一面抚慰着惊魂未定的自己。

甜点，是樱桃配黑松露酱，黑中带红，就像人心。

——那好，就听你的。

我犹豫了一会，点头接受了他的求婚。戒指戴上我的中指的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

——最后喝一杯酒吧，我举起酒杯对他说。

——嗯。他急着点头：谢谢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我相信，我也爱你。

——真的吗？

——真的。

……

玻璃杯破碎的声音格外清脆，这声音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忍住顺着嗓子往上涌出的血腥味，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倒下，让自己尽量不要死得太难看。

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惊恐又迷茫。

既然你想要娶我，那相信你也愿意和我一起上天堂吧。

现在功德圆满，毒品不会再侵蚀你的身体，你们筹码也已然不再。

我深知你不是严氏集团的大公子，他们的父母怎会让亲生儿子独自涉险。

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也已经是癌症晚期了，你认识我的第一天，就是我得到化验结果的那一天。

既然你我都是将死之人，希望我们的牺牲能给两家一点警醒吧。

窗外已经不再下雨，天空转晴，可以看到皎洁的月光。

玫瑰花瓣飘落在我的身边，融在我的血液里，真的，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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