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Mr.Anderson的辩白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说味道怎么样！”
“还行啊，”名叫乔生的小胖子放下刚夹过青椒肉丝的筷子，吧唧了一下嘴，“就是有点咸。”
“你吃不出来吗？？”陈小雨有点抓狂的指着餐桌上一字排开的八份青椒肉丝，低吼，“这些菜的味道都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了？青椒肉丝的味道不都差不多嘛，有什么好奇怪的？”小胖子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好友，事实上在后者带着八份青椒肉丝闯进他家的时候他就已经够疑惑了。
陈小雨一手扶脸，一手拼命的按着自己的额头。昨天跟陈凉在电影院聊完所谓的“世界真相”之后他一夜没睡，尽管内心深处他已经认定了女人的说法，但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不时响起，试图说服他那些空白的书籍，同味的菜肴都是合理的，它们才是这个世界的真貌，而陈凉不过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而已……
这两种截然对立的观念在陈小雨脑中来回撕扯，都快把他逼成精神分裂了，所以天一亮他便冲出家门连跑了八家饭馆带着八份菜盒直奔自己的同事兼好友——乔生乔胖子的公寓。在陈小雨看来，目前要验证陈凉的话是真是假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亲自引导他人觉醒。
毕竟这个世界的细节漏洞实在太大了，既然陈凉可以引导我觉醒，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引导别人认知到真相呢？
“好，别管那些菜了。”陈小雨还没放弃，也许乔胖子天生就是个木舌头，根本分不出菜肴的滋味差异。他站起身来，在好友这间并不宽敞，却堆满了各色手办和漫画书籍的卧室里来回踱步。按照设定——姑且可以这么说吧——乔胖子是一个疯狂迷恋二次元文化的死宅，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拥有极强编程能力的超级黑客，网名“Mr.Anderson”，日常操作便是黑进五角大楼，NASA这类安防严密的地方，在内部系统的页面上狂贴二次元美少女的同人图。
陈小雨翻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尊大胸美女手办下找到了一本《Metasploit渗透测试指南》，他随意翻了几页，满意地把它递到了小胖子跟前。
“看看。”
“咋了？”
“除了封面以外，其他地方有字儿么？”
“没呀。”
“没呀？？”
“就是没呀。”乔胖子答得理直气壮，“你又不是黑客，给你也看不懂。”
“这是看不看得懂的问题吗！？”
陈小雨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想自己一定要找到一个决定性的证据，彻底击垮这个不知所谓的死胖子。
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乔胖子那台屏幕大得惊人的台式电脑上。
“乔生啊，来。”陈小雨拍了拍胖子的肩，“把电脑打开。”
不明所以的小胖子乖乖地坐在电脑前，键入了一连串陈小雨根本看不懂的指令，屏幕点亮。
“你看A片么?”陈小雨语出惊雷。
“看啊。”乔胖子云淡风轻，“你想看谁的？”
呵，这嘚瑟劲。“你都下了谁的？苍井空？松岛枫？”
“不啊，”乔胖子张口就来，“还有希崎杰西卡，香山圣，高桥圣子，桐谷茉莉，上原亚衣，椎名空，户田真琴，桥本有菜，爱音马里亚，明里紬，柚木蒂娜，西条琉璃，本田岬，山岸封花，吉高宁宁，三上悠亚，橘梨纱，桃乃木香奈，椎名由奈，长泽悻，小泉彩，冲田杏梨，大沢佑香，天海翼，成濑心美，大桥未久，吉泽明步，仁科百华，北原多香子……”
“打住！”陈小雨果断叫停了已经进入贯口相声状态的乔胖子，冷笑道，“人倒是知道不少，你都有么？”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所有的电脑硬盘里顶多也就存了几部知名女优的片子，那个“作者”根本就不可能看过这么多……
“都有啊。”胖子满脸自信而又欠扁的笑容，轻敲键盘呼起了一个本地文件检索工具，女优们按姓名的罗马音首字母由A到Z依次排开，每个姓名下除了包含的影片数量之外，还贴心的附带了包括年龄，三围，擅长角色，擅长姿势等在内的各色标签，全部文件总计超过20个T，简直堪称AV影库！
“他妈的还真是术业有专攻啊……”陈小雨以手扶额，哭笑不得。
“你骂谁呢？”乔胖子义愤填膺。
“没骂你。”陈小雨摆了摆手，指挥乔生随意点开了其中一个文件。不可描述的声音开始在窄小的卧室内弥漫，乔胖子认真地盯着画面，并不时的对陈小雨的审美表示认可，语气中颇有种英雄相见恨晚的感觉。
“你不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更奇怪的姿势我都见过。”
“我没说姿势，我说的是画面！你看了这么多片子，就没觉得它们都是跳着来的吗？前一秒还穿着衣服，下一秒就马赛克了；前一秒还在浴室，下一秒就到床上了！”
陈小雨判断的很准确，这些五花八门的成人电影也是这个世界的“细节疏漏点”之一。不管“作者”看过多少片子，以至于乔胖子的影片库能膨胀到这样的地步，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陈小雨深信，不管是哪个世界，都绝没有任何一个男性能老老实实地坐在电脑前把一部超过2个小时的成人电影从头到尾看完而不带快进的。这也就决定了这个世界的成人电影必然是断续的，就像自带进度条拖动效果一样。
乔胖子明显阅片无数，这应该是点醒他的最合适的证据了。陈小雨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老友，然而那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却没有想象中的恍然大悟，反倒是写满了看到怪物一般的惊疑忧虑。
“小雨，你今天好奇怪啊……你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你他妈才吃错药了呢！”久攻无果的陈小雨暴躁了起来，他冲着乔生低吼，“你想想那些正常电影，我们一起去影院看过的《阿凡达》，《霸王别姬》还有《盗梦空间》！哪一部会像现在这样到处乱跳的？还有你最爱的《帝国反击战》，前一秒卢克还在跟尤达领悟原力呢，下一秒黑武士就跳出来‘我是你爸爸’了！你受得了么？？”
“可……你也说了，那些都是正常电影啊……”被老友乱吼了一通的乔胖子显得很委屈，“A片是不一样的，谁愿意看穿着衣服的女优在那儿一直嘀咕啊，我又听不懂；也没人会盯着一男一女保持一个姿势反复做功啊，那多无聊……So……A片本来不就该是跳啊跳的么……”
陈小雨两眼一黑，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同电脑屏幕里那个额绽青筋的男主角一道，瞬间爆炸，然后归于一片索然无味的虚无。
星期天晚上十点的地铁昌平线宽松得可以平躺在座位上睡觉，奔劳一天身心俱疲的陈小雨头枕在玻璃挡板上，真有点躺下去的冲动。
引导好友乔生觉醒失败之后，他没有立刻放弃，而是又接连跑到了好几个相熟的同事家中，做着重复的努力，只可惜结果无一例外，均以失败告终。不管是宅男黑客，还是白领金领，不管他们平日里多么的谈吐非凡抑或智商超群，在面对这个世界诸多显而易见的细节漏洞时，都表现得异常盲目淡定，而且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套漏洞百出却自以为逻辑自洽的理论来驳斥陈小雨。说到最后一家同事时陈小雨几乎是夺路而逃，因为连他自己都有些动摇了。
陈小雨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疯人院悖论”，在一个所有人都是疯子的世界里，唯一的那个正常人到底是正常人，还是疯子？他和陈凉自以为“觉醒”了，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然而在乔胖子和其他同事眼中，自己与一个精神分裂的疯子又有何差别？
也许……我们真的就是两个疯子，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其他人才是正常人？？
一股凉意自尾椎骨迅速攀至后脑，陈小雨狠狠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今天一天总共也才跑了六家同事，样本实在太小了，不足以证明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是疯子”。也许引导他人觉醒除了口述真相之外还需要别的隐藏条件？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或者是……特定的人群？
“这些猜测都必须通过扩大样本范围来确定……”陈小雨暗忖着，如平日里的自己一般开始打量起车厢里的其他乘客。稀稀拉拉五六人，有坐有站，每一个都在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
陈小雨浑身一颤，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整个人僵直着蹦了起来，惊得身旁那哥们双手一颤，手机“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屏幕中，闺房里，肤白貌美酥胸半露的女主播正顶着十级美颜用足以毁灭世界的嗓音吟唱着抖音流行的歌谣。直播间人数不断攀升，游艇飞机火箭满屏飞舞，恍如一场奢靡而又低劣的真人音乐游戏。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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