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鼎鼎大名的琼恩·雪诺来到东海望的那一天,老瑞德死在了厨房里。
可怜的老头子在这鸟不生蛋的长城一角做了一辈子稀烂难吃的烩肉派,被我们亲切的称呼为“守派者”瑞德。老头子暮年最大的梦想就是见一面活着的“守夜人传奇”,如今已贵为北境之王的琼恩·雪诺,只可惜在距离梦想实现的最后一个早上,他被自己做的烩肉派给噎死了——那原本是打算进献给北境之王的礼物。
命运就是如此的无常而又无情,我想整个东海望现在只有我和派恩最理解这句话。派恩在成为守夜人之前,是赫伦堡的一名小商贩,平时听了太多关于征服者伊耿和他用三头魔龙征服维斯特洛的故事,脑子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当琼恩抵达东海望,并向众人公布了他那“完全就是他妈的扯淡”的计划后,派恩第一个自愿报了名,然而由于老瑞德的猝死,身为厨房唯一帮手的派恩不得不留下来——毕竟相比起长城以北茫茫雪原中不知为何物的“异鬼”,长期固守于此的守夜人们显然更加关心今天晚饭还能不能吃上一口热派。
“要我说啊,这什么狗屁的北境之王根本啥也不懂。”提里奥·古安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包袱,一边跟我小声抱怨。哦,对了,前面那句“完全就是他妈的扯淡”也是他给出的评价。这个来自多恩的高大汉子使得一手好枪法,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用这一身武艺,去面对上千年都未曾出现过的,传说中的“异鬼”。
我当然也没想过。事实上要不是原本属于派恩的那个名额强行空出,怎么也轮不到我去执行这样一个滑稽可笑的任务:
我们尊贵的北境之王琼恩·雪诺,要带领一队精英,北出长城,去活捉一只“异鬼”,用以向此刻端坐于君临铁王座上的那个“乱伦女王”证明,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正在逼近。
“异鬼我看多半是找不到,只怕还没走到先民拳峰,我们就都成冰鬼了。”说这话的是矮胖敦实的墨菲·石东,他猥琐地提了提自己的裤子,夸张的大笑,“你们有想象过么?蛋蛋被冻成冰球然后一把捏碎是什么感觉?”
“不用冻着,我现在就可以把它们捏碎。”夏亚·河文擦亮了属于自己的两柄长剑,并将他们仔细的收入鞘中。夏亚的为人就跟这长剑一般,冷冽而又锋锐,没人知道这瘦高的小子是从哪儿来的——这年头你要是不犯点大罪,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为啥被发配来长城当守夜人的——然而夏亚对自己的过去却始终守口如瓶,我们只知道他擅使双剑,在东海望的守夜人里,没一个人能打得过他。
“都收拾好了就出发吧,尊贵的大人们该等的着急了。”夏亚这么说着,第一个走出了营房。剩下我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赶忙提起装备跟了上去。
夏亚口中的“尊贵的大人们”,共有七人。北境之王就不必多说了,剩下六人我也是刚刚全部认齐:
满头红色卷发,高大的像座小山的,是野人托蒙德——野人曾是我们守夜人的死敌,不过如今他们都已归顺了北境之王,托蒙德两个月前就来到了东海望,跟我们混得已经算比较熟了;
独眼的“闪电大王”贝里·唐德利, 密尔的红袍僧索罗斯以及面容恐怖的“猎狗”桑铎·克里冈,这三人一周前来到东海望,不但形迹可疑,而且还老念叨着什么“光之王的指引”,理所当然的被我们当做奸细关进了牢里。谁知道他们不但与北境之王关系匪浅,而且据闻当年琼恩·雪诺作为第998任守夜人总司令,因推行团结野人的政策而遭属下暗算,被乱刀刺死,当时就是一位同样信仰“光之王”的红袍女把他给复活的,这段经历委实太过传奇,搞得我这样的无神论者都有点动摇;
至于跟随琼恩一同前来的那两位,年长的乔拉·莫尔蒙据说是“龙之母”丹妮莉丝·塔格利安的近卫侍从,多年前葛雷乔伊叛乱时,他同红袍僧索罗斯是最先冲上派克岛城墙的两人,看得出来武艺非凡;而年轻的那位自称詹德利,属实没什么名气,不过年轻人生的虎头虎脑,使一柄入手极沉的黑色战锤,显得十分孔武有力。
就是这样六个人,同长得并不算十分高大的北境之王并肩站在一起,等待着守卫开启长城的大门。他们中有的人已是传奇,而有的人在将来也有可能成为传奇,整个维斯特洛大陆是他们风云际会的舞台,而这次东海望之行,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你叫啥来着?”
在城门洞开,凛冽的朔风裹挟着如刀片一般的雪花割在人脸上时,野人托蒙德回头看了我一眼。
“史派克·梅里斯特,大人。”我小心翼翼的答道。
“拿着我的包。”
红发野人塞过来一个硕大的背包,然后拍拍屁股,头也不回的向北去了。
精英七人组02
行走在塞北荒凉的山脊上,一眼望去尽是没有边际的雪域荒原。
一路走来,精英小队七名成员之间的关系显然比我们之前想象的更加复杂:琼恩与乔拉虽不是旧识,但两人渊源极深,乔拉的父亲杰奥·莫尔蒙是第997任守夜人总司令,于琼恩而言算的上是半个恩师,他对琼恩十分器重,特意将本应传给长子乔拉的家传宝剑——由瓦雷利亚钢打造的“长爪”,传给了琼恩,而如今长子归来,宝剑的归属自然就成了问题;野人托蒙德在远方有一个钟情的女子,名叫布雷妮,这女人据传曾经险些杀死“猎狗”桑铎,我和提里奥听闻后都不免咋舌——这他妈得是猛成啥样的女人,才能一对一干死“猎狗”啊?而默默无名的詹德利则好像与“闪电大王”之间有些恩怨纠葛,当年詹德利曾想加入“闪电大王”率领的无旗兄弟会,可不料半路却被“闪电大王”出卖给了红袍女梅丽珊卓,还险些死在红袍女手里……
“这他妈乱成一锅粥了。”矮胖的墨菲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咱可得盯紧点,不能让他们自个儿打起来……不然异鬼没见着,自己人都变死鬼了。”
“他们真要打起来,我们能拦得住?”提里奥仰起脖子喝了口水酒,似乎这样能令身子稍微暖和一点,“看见那座箭头一样的山了么?‘闪电大王’说光之王指引他们去的就是那座山脚,咱把这几位尊贵的大人送到那儿,转一圈,没见着半个‘异鬼’的影子,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说到底,我们还是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死而复生的“异鬼”,虽然琼恩和托蒙德都言之凿凿,说他们如何如何九死一生,才从艰难屯的人鬼大战中逃得一命,但对于我们而言,这些言论与市面上流传的那些游侠小说没有丝毫差别。
我们只是一群为大人物们搬运行李的无名之辈,不想参与什么传奇,只想着能不能平安回家。
“派恩他们这会儿该吃午饭了吧,虽然肯定还是那难吃得要命的烩肉派。”墨菲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先民拳峰,又回望了一眼早已看不见的绝境长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妈的,我感觉我的蛋真的快到冻碎了。”
午后时分,风云突变。
突如其来的暴风雪遮蔽了整片荒原,我们行走于其间,除了身边的同伴,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剧烈的风声逼迫每个人都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喊交流,而为了保持队伍的正确行进,琼恩让方向感最好的提里奥打前领路,就这样,提里奥手中高举的长枪成了我们唯一的道标。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道标很快便折断了。
第一个发现那庞然巨物的,是托蒙德。我们顺着野人手指的方向,在这杳无人烟,寸草不生的荒原里,看到了那头眼中透着诡异蓝光的巨熊。
可怜的提里奥,其实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在看到巨熊第一时间他便转身向我们拼了命地奔跑,然而巨熊的速度却快得令人无法想象,纵跃之间它便闪至了提里奥身侧,一个猛扑人熊一起消失在了风雪里。等我们赶到时,地上只剩一滩血迹,和一柄折断的长枪。
实际上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当时的我已经吓傻了。我能听到风雪的呼号,巨熊的咆哮,以及同伴们惊恐的呼喊,但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仿佛跌入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梦魇之中,张口而不能言,直到喘着粗气的夏亚拍了拍了我的肩膀, 我才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冷汗浸透衣背。
巨熊倒下了,浑身燃烧着火焰。一旁的墨菲眉飞色舞地讲述着“闪电大王”那把凭空生出火焰的神奇长剑,我却已失魂落魄的走开了。提里奥的尸体在离尸熊不远的地方被发现,可我却没有勇气去看一眼。
我与提里奥·古安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多恩汉子是犯了什么罪才被发配到长城的。我们一路来津津有味的调侃着那七位大人物的过往,纠葛,而到此刻我才惊惶的发现,像我们这样的人,可能到死都留不下一丝痕迹。
没人会缅怀我们,没人会谈论我们,甚至于。
没人会记得我们的名字。
巨熊03
“史派克,你的卵蛋被那头熊给吓掉了么?”身后墨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嘲弄,我搀扶着被巨熊咬伤的红袍僧亦步亦趋,没有搭理他。
自提里奥死后,我便一直有点浑浑噩噩。说不清楚到底是被那头恐怖的巨熊惊吓到了,还是在为接下来的行程担忧。
“夏亚,你说真的会有那玩意儿么?”我朝走在我身前的夏亚小声问道,后者没有回头,不过还是轻声的回答了我。
“我在很小的时候见到过,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你小时候见到的,会不会是别人在恶作剧啊?我是说……像化妆舞会那样……”
前方的夏亚忽然停步,摆手示意我噤声。我们一行人刚刚绕过一个小山包,在前方领路的琼恩等人已经伏在了地上,显然是在山包下发现了什么。
我心如擂鼓,趴在地上匍匐了过去,只向下看了一眼,心中所有的侥幸便都化作了泡影。
山包下是一道狭长的山涧,一只不到20“人”规模的小队正在其中行进。根本无需过多解释,你只需要看一眼那队伍中的“人”便能完全明白:迟缓的动作,腐烂不堪的面颊,白骨外露的四肢躯干,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活人”能够“活”成这样。
“这……这就是‘异鬼’??”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剧烈的颤抖。
“只有领头的那个是‘异鬼’,其余的都是他复活的‘活死人’。”同样趴在地上的夏亚比我冷静多了,他甚至已经拔出了长剑,做好了战斗准备。
夏亚口中领头的那玩意儿,身材高大,面容枯槁而又苍白,一双眸子透着诡异深邃的幽蓝光芒,确实与其他“活死人”不太一样。他显得非常机警,领着队伍进入山涧后便不停地四下观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而在寻找“他们”的人则早已冲了下去。
我明白,这对琼恩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按照琼恩之前的描述,异鬼和尸鬼总是保持大队行军,尸山骨海的,如何能够活着抢到一个异鬼并安全离开?然而现在这只异鬼小队不知为何孤军深入到了这条山涧里,北境之王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挥剑冲杀了下去。
一时间喊杀震天,七人组确实各个都是精英,武艺卓群,普通的尸鬼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我发现这些怪物虽然面容可怖,但实际上动作迟缓且力道有限,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可怕,在目送夏亚和墨菲一前一后杀入敌阵后,我终于鼓足了勇气,掏出腰间的短斧,高喊着奔下了山包。
只可惜,还没等我跑到位置,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伟大的北境之王,七国最出色的战士之一,琼恩·雪诺,他手持瓦雷利亚钢剑“长爪”,单挑领头的那名异鬼,不到五个回合,便将对手斩成了一地冰晶!
异鬼一死,那群尸鬼们就都跟抽去了脊梁一般,全部垮塌在地,唯有一只尸鬼不知为何,全然未受影响,仍旧疯狂的乱叫着,想要撕咬已经将它围在圈中的活人。
魁梧的野人托蒙德一把丢下手中的战斧,大步踏前一拳把它揍翻在地,结束了这场小小的遭遇战。
“不对劲……”
我小声嘀咕着,看着不远处托蒙德等人兴高采烈的拿绳索捆绑着那头被制服的尸鬼,心里惴惴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我现在又说不出来。
身旁的夏亚同样眉头紧锁,他盯着山涧外的远山,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一时间神色剧变。
“那是什么!?”墨菲惊惶的高声大喊。
远山上的白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滚雷般的巨大轰鸣声中,一大片黑色的小点正朝着我们的方向急速奔来,看那规模,恐怕至少有上万“人”!
那是可以遮蔽群山的异鬼大军!!
无需任何命令指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子,拼尽全力夺路狂奔!这期间我瞥见琼恩还在冷静地命令詹德利返回东海望求援,不得不感慨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而后来我才知道,正是这个命令,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众人跑出山涧,很快便发现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冰湖,湖面的冰层并不算特别厚实,一群人踩上去立刻出现了裂痕,然而已经没时间去担忧冰面会不会在奔跑的途中崩塌了,无数尸鬼已有山涧的出口处涌来,如黑色潮水一般,转眼就要将我们全部吞没。
“快跑!”
琼恩大喊了一声,众人朝着湖心那块如小岛般巨大的岩石拼命奔跑,一开始墨菲那个矮胖子还在我身侧疯狂的喘气,可下一个瞬间他却忽然摔倒在了冰面上,我回头看了一眼,却根本不敢停下脚步,尸鬼大军们已然近在迟尺,我甚至可以嗅到那股中人欲呕的腐尸臭味。
墨菲在身后发出惊恐而又绝望的嘶喊,我和夏亚并肩踏上了湖心的岩石,最后回望一眼,矮胖的墨菲·石东被数十只尸鬼压在了身下,他竭力地朝我们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抓住。
脆弱的冰面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它崩塌了。可怜的墨菲,连同数百只冲上冰层的尸鬼一道,沉入了冰冷的雪湖之中。
裂开的冰湖形成了一个大圈,就如同护城河一般,将我们圈在了当中。尸鬼们似乎十分怕水,他们不敢再踏前一步,却绕着湖心散开,像是拥有严整军纪的围城军队,而我们则成了无路可逃的瓮中之鳖。
“只是比你稍晚一点冻掉卵蛋啊,墨菲……”
良久之后,我凝视着漆黑的湖面,喃喃自语。
天马上就要黑了。
合围04
这一夜,在无数尸鬼的陪伴下,无人可以入睡。
天亮的时候,索罗斯死了。这个来自密尔的红袍僧,每天都醉醺醺,神叨叨的,在弥留之际,他依然不断的小声重复。
“这是光之王的指引……”
这就是光之王的指引?指引你们这帮忠诚的信徒,来到这塞北荒原,一个接一个的送死??
我不禁想笑。在这绝境之中,看着身旁那一个个名震七国,此刻却枯坐于地,几乎被冻成了冰雕的大人物,我真他妈的想放声大笑。
骑士又如何?爵士又如何?王又如何??
不管你们之前的人生有多精彩,一旦死在这儿,就会跟我们,还有周围那千千万万个尸鬼,变成一个屌样!
这才是这个操蛋的世界最公平的真相!
“夏亚,我们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我看向身旁的夏亚,笑道,“跟我说说吧,你的身世来历,就当是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愿望。”
“我不想死。”夏亚的声音低沉而又平静,“在我的家乡,有一句俗语,‘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神,他名叫死神。而我们只有一句话要对死神说:‘还没到时候’。’’
瘦高的男人这么说着,拔出自己的两柄长剑。在岩石的另一角,受困多时早已无法忍耐的“猎狗”桑铎,捡起了脚边的一个石块,扔向了在冰湖边站了一整夜的尸鬼。
石块落在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就像是砸上了坚硬的花岗石。经过一夜的时间,裂开的冰面早已被重新封冻,而这块石头,则向尸鬼们准确的传递了这个信息。
一开始是一只,接着是两只,三只……直到无数只尸鬼踏上冰面,自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我知道,最后的时刻要来临了。
我握紧了自己的短斧,背靠着夏亚,半是调侃,半是鼓励自己的说道。
“还没到时候。”
这是我砍死的第几只尸鬼?十?还是二十?
早就记不清了。此刻我的双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连视线都已被汗水模糊。可周围的尸鬼们仍旧在不停的涌来,仿佛无穷无尽。
“这就是最后了啊……”
我喃喃低语,脱力的双手无力垂下。一只尸鬼嚎叫着扑至身前,而我已无力反抗。
“把你的斧头举起来!!!”
浑身浴血的夏亚不知从哪儿杀了过来,他双持长剑,抡出一个满月一般的剑圆,将我面前的那只尸鬼干净利落的砍成两半。
“还没到时候!!!”
夏亚·河文在我身前疯狂的嘶吼,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这个瘦高的男人似乎从来都是安静的坐在人群之外,沉默而又冷冽,而如今,他就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他挥舞着双剑,在千百只尸鬼之间来回冲杀,就如舞蹈一般,优美而又致命。他是无人可以捕捉到的流水,穿过每一个敌人的咽喉,然后全身而退。
到这一刻,我终于认了出来。夏亚·河文所使用的剑法,源自遥远的自由城邦布拉佛斯。
他是一名水舞者。
“其实……你也曾是个大人物吧……”
后来我想对夏亚这么说,只可惜他已经听不见了。水舞者的剑法再玄妙,身姿再优美,也总有疲倦的一刻。
而尸鬼们不会疲倦。
一名尸鬼抓住了夏亚喘息的瞬间,用手中的锈剑洞穿他的胸膛。在更多的尸鬼扑咬过来之前,我看见年轻人朝我动了动嘴唇,像是在微笑,又像是说了什么。
时候到了,我的兄弟。
我笑了笑,缓缓的闭上眼。
05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不仅活着,而且还见到了寻常人一辈子都无缘得见的壮丽神迹。
她来了,骑着双翼遮蔽天空的巨龙,从天而降,犹如神祇。
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女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大草原的卡丽熙,镣铐/锁链破除者,弥林女王,龙石岛公主,不焚者,龙之母——丹妮莉丝·塔格利安。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美的女人。她操持着三头巨龙,吐息着致命的龙焰,焚灭一切不洁之物。无穷无尽的尸鬼大军们在龙焰之下也不过是待燃的薪柴,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女王驾着巨龙盘旋落下,停在了岩石之上。她朝琼恩伸出一只手,美丽的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然而北境之王却毫不领情,他挥舞着长剑又冲杀了下去,看样子是要为其他同伴断后。
我可没有那样的王者觉悟,我心想,若是这样一个女人向我伸出手,我一定会牢牢握住,这辈子都不松开……
活捉一只尸鬼毕竟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我赶过去同乔拉爵士他们一起,先把那只捆了个严实的脏东西送上龙背,然后自己也小心翼翼的攀爬了上去——感受着巨龙粗犷如岩石一般的鳞甲,我心想要是被派恩知道我不仅看到了巨龙,还骑上了龙背,他恐怕得立刻晕厥过去吧?
不一会儿,除了琼恩之外,所有活着的人们都已爬上了巨龙。而北境之王则依旧在尸山骨海之中奋力搏杀,我都有点搞不明白了,这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安全区域,他还在那厮杀什么?是在展示自己王者无敌的气魄,还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美丽的女王虽然焦急万分,但等不来琼恩,她始终不肯驱动巨龙。宝贵的逃生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毫无意义的空耗着,直到奇变陡生。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尖锐的破风声,像是有一根巨箭射向了天空。而当众人抬头时,尚在吞吐龙焰的韦赛里斯——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名字——则已被冰晶制成的长矛击穿了坚硬的胸膛,龙焰霎时熄灭,滚烫的龙血泼洒在冰面之上,就如同一场艳丽而又哀伤的血色豪雨。
孤军深入的尸鬼小队,没有一同衰亡的单个尸鬼,围而不攻的尸鬼大军,惨被射杀的火焰巨龙……这一连串的画面串在一起,令我如遭雷击,浑身狂颤。
这是一个陷阱!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长矛射出的那个小山包。五名异鬼身骑骨马,手持长矛,为首的那名头生犄角,面容冷酷,我听琼恩描述过,这异鬼正是所有尸鬼的领袖。
夜王!
这一切都是夜王的阴谋,他似乎早就洞察了琼恩的计划,特意安排了一只孱弱的小队吸引众人来到这个山涧,然后又逼迫我们退至了毫无生路的湖心小岛,只能固守待援。而他则围而不攻,一直等到女王将至,他才发动攻击,最终一枪屠龙!
然而这还不是恐怖真相的真正核心。我想起了刚刚死去的红袍僧索罗斯,他一直念叨着他们一行人之所以来到这儿,是“猎狗”在火焰之中看到了神启,这一切都是“光之王的指引”。而这次任务的核心人物——琼恩以及“闪电大王”,他们都曾死去,又都被“光之王”的信徒复活,这令死人复生的手段……
琼恩的一声怒吼打断了我的思绪,看着韦赛里斯坠落冰湖,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北境之王咆吼着让女王赶紧驾龙离开,不要再管自己,丹妮莉丝虽然仍旧面有不舍,但就如同自己孩子一般的巨龙已死一头,而山包上的夜王则再次举起了长矛,虎视眈眈。权衡再三,心如刀绞的女王最终下定决心,叱令巨龙腾空而起,载着众人以及一只尸鬼,离开了这片屠龙陷阱。
女王与巨龙06
这是我们回到东海望的第三天,银发的女王伫立墙顶的瞭望塔,出神地望着北方。
这三天来,女王每天都要在那儿站很久,她一直在等待一个几乎不可能归来的人,美丽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孤单而又消瘦。我们每个人都想上去劝说女王离开,却又都舍不得这份美丽,那是东海望所有守夜人穷极此生都无法再见到的景色。
然而女王终究不属于这里,而那个“不可能归来”的人,连死亡都战胜过,更遑论创造这一点小小奇迹。
第三天黄昏,奄奄一息的北境之王琼恩·雪诺被一匹快马驮着,返回了东海望,这个男人再一次对死神说了句,还没到时候。
因琼恩伤重需要救治,当初风风火火来到东海望的大人物们很快就都离开了。他们本就是不属于长城的阳光,偶尔照射过来,也只是一时的欢欣温暖,而当阳光隐没,我们这些人,依旧要在冰冷的阴影中生活下去。
“闪电大王”和托蒙德留了下来,托蒙德之前就已经成了东海望守夜人实际上的指挥官,他留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闪电大王”本是无旗兄弟会的首领,在南方他肯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料理,可这个独眼的男人在返回东海望之后便一直显得意兴萧索,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我曾数次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城头喝酒,面向南方,嘴里念念有词。
有什么东西从这个男人的生命中永远溜走了,我只能这么想。嗨,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再过不久,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就都要溜走了。
我亲眼见过那些由死人组成的尸鬼大军,他们不会言语,不讲政治,唯一的目的便是踏过长城,屠灭维斯特洛的所有生灵,将一切都变成他们的模样。
这是整个人类的浩劫。我知道他必将发生,只是没想到他来的如此之快。
琼恩等人走后的第五天,我和派恩站在墙头,看着那无边的黑色浪潮自长城下的树林中涌出,仿佛像要席卷整个世界。
“你……你……你说这长城,能支持多久?”第一次见到尸鬼大军的派恩和当初我一样,根本连话都说不清。
“天知道。”我自嘲般的说了句,却没想到一语成谶,答案真的从天上飞了下来。
夜王驾着死而复生的巨龙韦赛里斯,像一个真正的王者,驾临长城。直到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击杀巨龙并不是夜王计划的全部,他要的是这种魔法生物本身,因为只有巨龙的龙焰,方有摧毁长城的可能。
韦赛里斯,可怜的韦赛里斯。你本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灵,如今却成了亡者的奴隶。
苍白的巨龙咆哮嘶吼,它喷吐出冰蓝色的龙焰,轰击在城墙之上,犹如绽开了一朵巨大的蓝色玫瑰。
天地摇晃,万物崩塌。我和派恩夺路奔逃,在不断崩裂的墙壁间来回躲闪,掠过一个又一个惊恐万分的守夜人,最终返回地面,仰头看着即将到来的末日场景。
“闪电大王”和托蒙德也活着下来了,他经过我身边,手中的长剑燃起火焰。
“听说你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我对闪电大王说,“我就想问问,死亡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这是最后一次了。”闪电大王没有回头,他将长剑举起,在坚固的长城如纸片般破碎崩塌的时候,说,“能复活我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人类的最后一层屏障已经撕裂,整个世界将要面对的,是亡灵们复仇的冷焰。
“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
不知是谁起的头,守在长城缺口前的守夜人弟兄们,都不约而同的念起了最初披上守夜黑袍时,在心树前立下的誓言。
“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
我想起了提里奥,想起了墨菲,想起了夏亚。除我之外,没人会再记住他们的名字,而当我死后,没人会再记住我们的名字。
然而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还站在这儿,我们就无法退缩。因为在我们的身后,不是虚妄的王国,而是一个个同我们一样,活着的人们。他们是我们的兄妹,我们的父母,和我们心爱的姑娘。
“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
若长城倒下,我们便是人类最后的屏障;
若我们倒下,会有更多的无名者拔剑奋起,至死方休。
最后的最后,异鬼的大军自缺口处涌入,千年之后终于再次踏上了长城以南的广阔土地。而寥寥无几的我们并肩挺立,齐声高喊,毫无畏惧。
“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完-
(本故事精英视角,可参见HBO史诗大剧《权力的游戏》第七季第六集至第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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