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树

麦可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的这个当事人是在尼斯塔威斯坦星球孔塔监狱的问讯室。在此之前，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堂堂一个地球大使馆技术武官会在别的星球从事非法勾当，而且还是窃取在该星的星宝“失心树”种子。

隔着激光栅栏，李上校神情疲惫的倚在椅子里，苍白的脸色为他原本孔武刚毅的面庞增加了些许书生气质，恰如其分的体现出他的身份特征，可他的眼神则是空洞无神，甚至让人感觉到了他对生的绝望。或许是因为他触犯的是尼斯塔威斯坦星一级死罪，外交豁免权和引渡权无效，唯一还没有剥夺的权利就是这次无监控状态下与律师的会面。

“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李上校。”做为地球同籍，麦可为感到十分遗憾和无奈，做为辩护律师，他的到来只不过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

“你知道‘失心树’吗？”李上校问道

失心树是尼斯塔威斯坦星球的宇宙级特产，之所以称之为宇宙级特产，一是因为这种植物特别少，目前已知星系中生长该类植物的只有这颗星球，而且数量也十分有限；再者是因为这种植物特别珍贵，说从树根到树枝，从树皮到树叶全身是宝一点都不为过，包括地球在内的很多星球上治疗本星球人类绝症的特效药都需要用到这种植物；还有就是，“失心树”的药性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即使是与“失心树”伴生的杂草灌木也会带有极高的药用价值。

这种植物自从发现以来就一直是尼斯塔威斯坦星球摇钱树，整个星球的武装力量和安全措施全都是因“失心树”而设，凡是涉及到“失心树”的事件，往往都得上达天听，由全球元老会来审议。就算本星球原住民，能够接触的这些植物本体的也都少之又少，全宇宙能够接触到“失心树”的“外星人”更是屈指可数，而李上校恰恰是其中的一个。

为了深入研究“失心树”对地球人的作用，李上校被派来尼斯塔威斯坦星已经5年了，没想到即将离任的他竟会被尼星以非法窃取“失心树”树种的罪名逮捕，经过了地球政府无数次的交涉，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尼星政府对李上校制裁的决心。

面对李上校的问题，麦可为点了点头，立即又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失心树”，但却仅限于知道而已。

“失心树是一种神奇是生物，每一株成年的失心树都有十几米高的树干，有十几米的直径的圆形树冠，远处看就像一把撑在天地间的大伞，他们的每片叶子都像一颗绿色的心脏在风中跳动，你如果见到，也一定会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可惜的是只有那么几十株了，而且每颗都失去了心脏，没有了知觉，没有了感情，变成了行尸走肉，任人宰割。”说道这里，李上校的表情显得十分的痛苦

“您的意思是，失心树真的有生命”麦可为很清楚自己的语言中有漏洞，但以正常人对植物的理解很难和生命建立起联系。

“是的，他们不是植物，准确的说，他们是活的植物，他们和我们一样，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麦可为感到李上校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可以理解植物形态的外星人，虽然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难道尼星人是用这种残忍的手段从活的生命体上提取我们想要的东西……”麦可为想我体会到了李上校的痛苦。

“不是，那些失心树都没有灵魂了，只剩下一副躯壳，不管别人怎么折磨，他们也不会感到疼痛，不会感到痛苦。”李上校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尼星上的每一株失心树，在它们还是一颗颗小树苗，或者说儿童的时候，就被强制性的把心脏摘除了。因为一旦失心树有感情，他们就会害怕，就会痛苦，这两种情绪会让他们的全身充满毒素，“失心树”便会失去他的所有价值，所以，如果你能在尼星上看到成年的失心树，就会发现他们身上有个洞穿身体的心形，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叫‘失心树’的原因，可他们本不应该叫‘失心树’。”

“竟然是这样，如果真相真如李上校所说，那么尼星人不就是一群刽子手？为了自己的利益，“有心树”被他们挖去了心，然后还恬不知耻的把他们叫做“失心树”，而我们呢，岂不成了鲁迅先生小说里拿着馒头的看客。” 麦可为从心底里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你是怎么知道的？”麦可为强迫自己拽回陷入痛苦中的思绪

“我遇到一刻颗棵逃跑出来的小树，按照地球的年龄计算，应该有六七岁吧，和我儿子一样的年纪……”李上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两道泪水还是从眼眶中溢出。“他跑到我的面前，瑟瑟发抖，我虽然没有听到，但能感到他在和我说话，他说：‘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失去心脏……’”李上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泣不成声。

看着李上校的失态，麦可为也有些难以自已。

“对不起，我有有些激动。”李上校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面对这么一个孩子，我却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用树枝牢牢抱着我，直到两个卫兵赶来把他带走，而我的心像被光束枪击中，疼的昏厥过去，等我醒来时，我已经被他们关押起来了。”

“那你并没有拿失心树的种子呀！”麦可为感觉李上校的陈述有点问题。

“我本来就没有拿呀，可他们一直在问我，那颗小树有没有给了我一颗心一样的绿色石头，应该就是失心树的心吧，我推测可能也是这种生命体的种子。”李上校解释道

“李上校，我不能让你蒙受这不白之冤，我要把真相公之于众。”麦可为决定替李上校申冤。

“不行”李上校直接拒绝我的提议“如果这样，连你也回不去了，而且你这样做会损害很多星球的利益，没有政府会支持你这么做的，即便你公之于众，你的言论包括你自己也会被他们瞬间抹杀。”

不用做太多思考，麦可为就能得出结论，李上校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只想要求一件事，希望我死后，我的遗体能回到地球，你帮我找个有树地方自然安葬，我想我能与他们同在。”

李上校最终没有提起上诉，麦可为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是一具经过尼星人仔细检查过后毫无生机的遗体了。按照上校的遗嘱，麦可为把他带回了故乡，安葬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并把尼星“失心树”的秘密也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每年清明节，麦可为都会去给李上校祭奠一番，也一同祭奠远在尼星的孩子们。

这一年的清明，麦可为一如从前的来到了李上校的墓前，还没待祭奠，却发现李上校的坟上长出了一颗从未见过的植物，它的叶子如同一颗颗绿色的心脏在风中跳动。